人比夜美

回到府里天还亮着,为了避开白落离的审问,踏进云屏院就忙着指挥丫环。

“你去给我准备笔,还有各色颜料,快点。”

“是!”丫环忙去张罗。

因为府里没有颜料,出去现买花了些时间,我就坐在桌边构思,却还是能感受到白落离那双冷冷的眼。

“妙妙。”他出声了,如同我担忧的那样,问道,“你舍不下他?”

目光一滞,本想随便说两句敷衍过去,但嘴唇动了动,却没吐出一个字。

白落离薄唇一抿,长眼凌厉,肩上的发丝被晚风吹动,又生出一些寒意。但是他没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走了过来。

“妙妙,你看着我。”他在我身边坐下。

慢慢抬头,望进那双澄澈清寒的眼,内疚的叫了一声,“哥。”

“我会尽快带你离开,你心里只能有我!”他的声音清晰寒冷,是命令的口气,可那双闪动的眼睛里却掩饰不了浓烈的期希。

我是想答应他的,可话到嘴边就哽咽,最后只是一片寂静无声。

“小姐,颜料齐了。”丫环的出现打破了沉默。

“摆上来。”

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颜料盘子,点梅小狼毫,研好的墨,纸是蝉衣宣纸,不渗水,算是齐了吧。

“哥,我送件礼物给你。”蓦地笑盈盈的对上白落离的眼,没有太多解释,拿起小狼毫,笔尖蘸墨,微微酝酿,对着纸落笔。

一番运作后,纸上显出一个小人儿。高不过中指,宽不过三厘米,很q的造型。一身珊瑚红衣,食指点着嘴唇,笑的灵动可爱。而‘她’的发饰和容貌全是以我为蓝本,只是缩小,做的卡通,看着成果,感觉很满意。

“哥,你觉得好不好?我让那老头儿做成这么大的泥娃娃,送给你。”笑嘻嘻的问他。

白落离注视着画上的人,神情专注,许久才轻语道,“真像。”

“嗯?像吗?”听了他的话更高兴。

“嗯。”白落离看着我,非常认真的点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给我这样的感觉,灵敏调皮,可爱,是个……小美人!”

他的表情很正色,使我回想起那个晚上,他陪在床边,用和现在一样的语气,说我是小美人。一句话说的似乎如真理一样。

回过神,拽拽他的衣袖,说道,“还有,你看着。”

说完又动笔,花了将近四十分钟,终于将第二个小人儿完成。小人儿通身翩翩白衣,眉宇微敛,清冷绝美。

叫过一名丫环,问她,“你看看他像谁?”

丫环仔细看了看,眼角悄悄瞟上白落离,却不敢说。

“哥,我画的怎么样?”笑着问他。

“嗯。”他古怪的看着那画,嘴角微微轻扬,大概是没有想到他也有‘变身’可爱的时候。

见他满意,于是又提笔。以前已经画些线路图,墓葬图,还有各种珍宝的摹本,工笔画练的很不错。

放下笔,纸上多了个竹绿色的小人儿,笑的满目桃花色,故作风雅的抬手遮面。真是越看越像秦俊,忍不住笑起来。

“对了,我再送一个给雪岚。”想着又抓了笔,画了个穿着荷衣色的小人儿,两手捧着脸,笑的满眼发痴。

白落离一直默默的看着,见我又想动笔,于是一手按住,说道,“你还要画谁?”

“我……”眨眨眼,刚才一激动,只想把认识的人都给画出来,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放下笔,说,“不画了,我饿了,吃饭吧。”

白落离又看了眼那张画,点头,“晚上带你出去走走。”

“好啊!”赶紧点头,并非是因为要出去兴奋,而是找到可以讨好他的方式,要努力让他开心,这样我心里也舒服很多。

将图纸拿到做娃娃的老师傅那里,然后拉着白落离的手晃出了小巷子。

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两个人手牵着手,没有旁人跟从,随心所欲的游玩。侧脸看看白落离,他正看着我,于是对着他一笑,两个人融进夜晚喧闹的夜市。

云花岛上有个内湖,面积不小,白天夜晚游船都很多。

我和白落离站在岸边,看着只只画舫划动,湖面上一片片的荷花,盛开着娇艳的荷花,清香弥漫。船上的灯光很美丽,倒映在水里,上下辉映,更是漂亮。

“哥,我们也弄只船去玩!”突然提议,然后也不等他回答,拉着他就往停泊着船只的地方跑。那里的船类别很多,但我看中了小小的轻舟,和船老板谈好价钱就跳到船上,“哥,上来呀!”

白落离轻点足,浮云般飘落在我身边,为防止我跌倒,紧紧捉着我的腰,此外仍是不忘嘱咐,“小心点。”

“没事,这位船大哥划船很有经验的。”

“那是,公子小姐就放心吧,我家世代都是捕鱼的。”那男人笑的敦厚,撑起船浆,船飘悠悠的离了岸。

船到了湖心,坐在船上看湖水,感觉就像坐在水面上一样。满湖荷花,随手就能摘到,还可以看到调皮的青蛙蹲在荷叶上鼓着嘴,游鱼游动,无忧无虑。

或远或近,有些画舫上歌舞声乐,行酒划拳,配着船浆波动水的声音,什么都美妙动听起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突然湖面上传来清丽的歌声,乍听有些耳熟,再听竟吃惊的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船身轻小,力道引的船晃悠起来,险些站不稳跌进水里。

“妙妙。”白落离赶紧扶住我,问道,“怎么了?”

“那戏词……是《牡丹亭》!”用手比了比,最后说,“这词是我们那里的,这里不该有啊。”

“小姐说的是那词?我也不知道叫什么,不过连着好些天都在唱,很受欢迎啊。”划船的人说道。

“把船靠过去,我去问问。”心一起,连忙叫他往那声音的来处划。

过了两分钟,小船靠到了一艘华丽的画舫旁边。

“哥,带我上去。”说完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嘻嘻一笑。

白落离搂上我的腰,轻盈一跃就落上了画舫船头,刚一站稳立刻就有护卫围了上来。

“什么人?竟敢擅闯岛主画舫!”

听着那威赫赫的声音,一愣,岛主的船?

果然,听到动静画舫口的珠帘被掀起,冰蓝色的衣袂飘到面前。云逝水,美轮美奂的人,但见他的神情不同那日的温和,倒有些冷佞。

“白姑娘?”他有些讶意,漂亮的长眉一摆,脸上顿时换了笑吟吟的表情,“稀客!请里面坐。”

与白落离对视一眼,问道,“哥,要不要进去?”这个时候最好是让他来决定,毕竟今天晚上是想让他高兴的。

“进去。”白落离冷眼一挑,直接对上云逝水的眼,随后拉着我走进画舫内。

云逝水玩味的看着,绽出一朵美美的笑,当发觉周围侍卫惊愕的目光后,即刻满脸阴寒,笑容也布满冷色。

古怪的看着他瞬息转变的脸,进了画舫里。

画舫内布置的……非常有特色。围着画舫的边缘,高低错落摆着各种各样的盆栽花卉,芳香迷人,花色娇艳。在船的另一头,隔着细密的帘子坐着演奏乐器的人,有名身姿曼妙的女子伫立其中,方才的戏词一定就是她唱的。

“岛主,多有打扰,请见谅。”先客气的说两句,然后指着那女子,问,“她是谁?”

“她?”云逝水眉目转动,霎那只想到一个形容,‘就算无情也动人’,他的美是无暇、灵动的。举步轻盈的踱到我面前,他不慌不忙的看看我,又仔细打量着白落离,了然点头,“原来是绝尘谷主,幸会!”

“岛主有礼。”白落离身形不动,握着我的手不曾松开。

“若不嫌弃的话,二位请坐。”云逝水笑着邀请,眉眼柔柔的弯起来,满船的人没有不痴迷的,除了白落离。

他扯我一下,低冷的说道,“你不是来问事的?赶紧问,别耽搁了岛主的时间。”

“哦。”自然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于是说道,“岛主,我有点事想问她,能不能请她过来?”

“当然可以。”云逝水点头,转眼叫了声,“软烟。”

随着帘子的掀动,那女子走了出来,环佩叮当作响,身上有股淡雅的香气。看她的脸,清雅秀丽,有点兰花的味道。

“软烟有礼。”她盈盈施礼。

“我问你,刚才你唱的词是从哪里学的?”努力的看着她,试图看出她是不是同道穿越人。

“这词曲是从孔雀王朝传来的,因为好听,受欢迎,所以就学了。”

“孔雀王朝……”略一沉吟,又问,“那你可知道具体来历吗?”

软烟略微停顿,随后说道,“只是听说,有位男子到花楼寻芳,那里有个花魁嗓音特别好,那曲子是他教的,后来就流传开了。”

“哦。”笑着点点头,一定是方龙,突然间对他的职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云逝水摆摆手,软烟静静的退了出去。

“走吧。”白落离见我问完了,于是要起身。

“何必着急,难得巧遇,不如一起游船。”云逝水轻笑邀请,柔软的青丝顺着脸颊滑落,淌在冰蓝色的衣料上,柔媚与冷色并存。

侧脸看看白落离,只听他说道,“多谢岛主美意,改日吧。”

“如此……那就不强求了。”云逝水轻一颔首,也不说送,摆了摆云水一般的衣袖,帘子后面的乐声又响了起来。

走出画舫,那艘小船还停靠在边上,白落离带着我落到船上,让船老板将船划开。

“往那边划,那里有好多荷花。”指着不远外的一片绿意,因为荷叶密集,一般画舫进不去,因此显得幽静,只有淡淡的月光照着。

夜风吹了吹,掀起荷叶波浪般的涌动,荷花摇曳,偶然一两片掉落下,荡在水里,十分有诗意。

我倒不是喜欢吟诗弄画的人,伸手撩水,掬起一捧水珠撒起来,将远处的月影打的支离破碎。湖面的声乐依旧悠扬的飘着,借助清凉的水色,似乎更好听。

白落离沉默的坐在一边看着我,裹了月光的脸柔和很多,一只手总不放心的圈着我的腰,就怕我一个不小心翻到湖里去。

“哥,帮我摘朵荷花。”指着三米多远的荷叶深处,那只纯洁如玉的荷花清绝的绽放,让我想到身边的人。

“你坐好。”他将我按在船上,随后白色身影瞬间飘出,轻盈的在那荷叶上一点,眨眼间又飘了回来。他伸出手,荷花已经在他手里。

“谢谢。”接了荷花,踮起脚尖就在他的唇上亲一下,眼睛思转着,笑嘻嘻的说道,“我唱个歌儿给你听吧。”

“好。”他轻柔的笑笑,霎那间再美丽的风景也因他而黯然失色。

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清清嗓子,面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毫不避讳的唱起来:想把我唱给你听趁现在年少如花,花儿尽情的开吧装点你的岁月我的枝芽,谁能够代替你呢趁年少尽情地爱吧,最最亲爱的人啊,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虽然我唱歌不是强项,但好在唱的也不差,兼着心情好,站在开阔的水面上声音也清亮,自己都觉得被自己的声音迷住了。

王筝的歌差不多都喜欢,这首歌的旋律不错,歌词也合我的心意,唱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尽兴。

“哥,好不好听?”停下来后立刻朝他询问。

“好听。”他淡淡的笑,抬手摸着我的头,说道,“你会一直呆在这里吗?”

“嗯?”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妙妙。”他突然紧紧抱着我,双臂非常用力的收紧,似乎想将我嵌入他的身体一样。他的心跳有些慌乱,是怕突然离开而不安吗?

他的拥抱很温暖,虽然有些疼,可我没出声。双手也回抱着他,细细的感受着他的怀抱,胸腔间胀满幸福和甜蜜。

“我要带你回神仙谷,以后你只能陪着我!”他霸道的说着,仿佛是为了安慰他自己。

“嗯。”这个时候我什么也不辨驳,只是答应。其实他的霸道也没什么不好,被人在乎的感觉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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