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充满皱纹的手在红木盒子表面轻轻抚了抚，才快速打开。里面设计精巧的木架子上成列着十一支长短粗细不依的银针，较为细长的针因为老头手上的震动，针尖还在微微颤抖，翻起的盒子顶部以很怪的字体刻着一个拳头大的“鬼”字，配合暗红色的盒子，显得几分慑人。
“鬼门针。”徐林心里微微一动。他曾听父亲提过这套四连道医舍嫡传针法，传说之所以取名为鬼，并不因为它是鬼，而是它完全与鬼作对。
父亲曾经说：“如若习到第十三路金针，就是已刚刚脚踏鬼门关的人，亦能将之强拉回来。就像天降神针，它将彻底封死冥界和人间的通道，是为‘金针截鬼门’。”那时徐天宇说的非常生动，年幼的徐林将小手紧紧抓着父亲衣角，衣角被徐林手心的冷汗印湿，他是又怕又好奇……
轻轻摇头，徐林从回忆中醒来，彻底放下心。从老盒子内来看，老头已掌握了十一路银针，对付自己死不了的身体，那是大材小用了。
“有几点我必须事先说明。”老头盯着徐林说：“行针时，我将按照平常人体的气脉截针，你只能全身放松，千万不能以‘秀兰心’诀改变气脉，这是其一。”
徐林点头。老头接着说道：“第二，我很多年没用过了，也许手法生疏了。假如针位把握不住，造成你半残废我不负责，当然，有一点是可以保证，你肯定死不了，别被那个孕妇的事给吓到了。”
“！＠＃”徐林有点明白这个家伙为什么会背负人命案子远避他乡了？
“不勉强，反正还没有付钱，你可以选择放弃。世事无常，我听有些年轻人说，计算机有时也会出错的。所以你考虑好。”老头淡淡地说道。
“好吧，你尽管用针。”徐林心想，医院里同样时常发生医疗事故。
老头隐隐有着某种兴奋，左手拿着徐林脉搏，右手拿起了第一支针，拈在手指里轻轻攥动着观看。
看着细如发丝，长大约十厘米左右的针，徐林头皮有点发麻，不恐惧小针的念头又升了起来。
老头把针放下，拿来剪刀，将徐林身上的纱布层层剥开，然后又拿起了针。徐林不禁又陷入紧张。
呼——把握到气脉行进的老头飞快一针刺下，银针落在徐林胸脯右上方，全部没入。徐林只觉得似乎被蚊子叮了一下似的，没想象当中那么害怕。
他松气的同时，老头已拿起第二支针，长短和先前那支一样，不过起码二十几倍粗，还没完全放松的徐林倒吸一口冷气。
老头这回看都不看，闭上眼，依然拿着徐林脉搏，在以特殊方式观察着什么？忽然，他的手再次落下，刺在先前那支的下方。
“哇喔——”徐林小叫一声，这次的针非常之痛，甚是奇怪，不过还好，只要不是那种酸麻感，他到是还不在乎。
老头马上睁开眼，很不满意地道：“你哼什么哼，别打扰我？”
徐林赶忙点头。老头似乎又把握到了什么，飞快拿起第三支，这支粗细适中，却异常短，只四公分左右。这回他慢慢捻动着针，刺在第二支的正下方。徐林好不难过，又痒又酸……
落下第九针，徐林整个胸脯上长短不依排列着针，形成一个“田”字。此时老头已满头大汗，眼神看起来有些空洞，仿佛被什么吸走了心神？这个样子落在徐林眼面犹如一具会出汗、有血色的僵尸一般，有着几分恐怖。
老头拿起第十支针，喘息了许久才道：“人老了，看来第十一针做不到了，就十针吧，我想留下一条老命。”
“好吧好吧。”说实话，徐林也是早受不了了，酸甜苦辣的滋味全部有了。而最为糟糕的是，由第一针开始，身体的控制权在逐渐消失，每下一针，他都觉得身体什么地方消失了，完全感觉不到，这时一种非常要命的感受，脑袋清醒，却要接受着瘫痪的痛苦。
喘息半响，老头才捕捉到漂浮中的第十脉，他飞快把针刺在“田”字左上方，现在看起来，徐林胸脯上变为“白”字中间多一划，不成为字。而徐林脖子下的地方全然没了哪怕一点的感觉，不知道瘫痪的人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老头现在的眼神更是空洞得可怕，瞳孔若隐若现，似有似无。他闭眼喘息了好一阵子，才又睁开，””我的样子是不是很可怕？”
徐林想点头，不过喉结下的部位根本不受控制，他说道：“是有点可怕，好像……好像……”
“鬼！是吗？”老头笑笑，显得有点阴森，“这是‘鬼门心法’对我的惩罚。鬼门针法最为特殊的地方是不看穴位，甚至不管脉，只截气脉，通过特殊连通，让受针者的气脉按照施针者被鬼门心法所改变的气脉方式运行。”
“所以我不能施展秀兰心法，她会和鬼门心法冲突？”徐林问。
老头点了点头，说道：“现在是十针，如果再有三针，你的胸脯就完全形成一个‘鬼’字，断绝了与鬼门关的通道。那时，我也将彻底变鬼，没有一丝人气。”
这些父亲从来没有说过，原来还有这些名堂在其中？徐林看看老头，知他说的不假，现在就已经这个样子，第十三针下去之后，恐怕眼神完全一片空白了。
“为什么会这样？这样的邪法也难怪没有被发扬光大。”徐林问。
“邪法？你说这是邪法？你个小儿真是狂妄又肤浅啊。”老头冷冷一笑，正色说道：“其实这是真正的天道，有人不断死，也就有人不断生。生命是世间最宝贵的，他贵就贵在，一生，只有一次机会。你说硬把该死的人拉回阳间，是慈悲还是有违天道？”
徐林呆了呆，说：“救人一命，无量功德。”
“吆喝？”老头翻着本来就难看的白眼说道：“大和尚名言也给弄出来了？哼，我可不吃这一套。我问你，佛祖那么大本事，那么大慈悲，世间是不是应该没有死人，没有家破人亡，没有妻离子散。什么也没有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徐林说道，“这是佛说的。”
“那也就是说，家破人亡如梦幻泡影，血流成河如天降雨露，合家欢乐似闪电一瞥。是否应作如是观？”老头淡淡地说道。
徐林想了想，道：“我父亲曾说，好人做好事，坏人做坏事，要坦然。这是有为，也是无为。地要雨，天要下雨，是因果。或许你的解释偏激了？”
“如果一切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那么你好人坏人，有为无为，拿起屠刀和放下屠刀。这么多‘分别词’意义何在？是否应作如是观？”老头说。
徐林沉默不语。
老头继续说道：“怎么，难道说即是不说，不说即是说？”
徐林：“？”
“呃。我只是和你研究研究，没教训人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老头又很彪悍地说道。
熟悉的经文、手印、咒语滑过脑袋，一直没领悟的，感应五元素控制的“在”字诀于瞬间内融会贯通。徐林轻念一声：“在——”
“你在什么在？”老头扬起头，眨着空洞无神的眼说道：“其实我也不太知道的。总的来说这几千元挣来不易，又不是随时都有，对吗？你也知道，江湖人找上门的事肯定少。如果是平常人，你去告诉他三千块扎几针，他不拿屎扔你一头才是见鬼了。所以啊，卖点饮料，从批发市场弄点比较便宜的药品，翻个百分之六到八百的利润卖出去，还免税，高药价的头衔有大医院顶着呢。这样看起来还不是骗子，你说是不？哎，世界日新月异，江湖道的岁月是该逝去的时候了。”
老头不停的唠叨着，一种不知名的味道升到徐林的心头之上。他也说不清楚，老头这些听来似无理又有理的话到底怎么回事，太怪异了？呆了片刻，徐林叉开话题：“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动？”
老头回过神来说道：“如果身受十三路针法，你将会完全失去知觉，沉睡十三天。十二路针法能睁着眼，十二个时辰内只能眨眼睛。”
徐林有点侥幸，算好没被他弄个十二三针的？
老头又接着说道：“十一针的话是以刻钟来计，自己去算。现在嘛，估计不用多久就可以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