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余暖洋。
闵弦乐叫道:“是余暖洋。”
他们调查真相，写下真相，忘了最根本的，这里最需要看到真相的，最需要被人知道真相的明明是余暖洋啊。
周乐宁也反应过来，跟着闵弦乐再一次回到事件现场。
两人翻过警戒线，蹲在余暖洋的身边。
他们有一个谜没解开，是余暖洋半举的双手。最初他们以为那是余暖洋生前握着凶手的手臂，现在看来他在等一个结果，一个交代，一个清白。
闵弦乐将那张试卷放在他手上，上面的99分在那一刹那，变成了100分。
周乐宁蹲了下来，伸手轻轻一抚，帮他合了眼。
“乐宁，试卷咱们不交了。”闵弦乐看向周乐宁，征求他的意见。
“好。”周乐宁回应道。
“真正该扔进垃圾桶的，不是这份试卷，而是别的。”
闵弦乐动作轻柔，一层一层撕掉余暖洋嘴上的胶带。说来也奇怪，原本粘的死死地胶带如今却特别容易撕下。
此刻的闵弦乐或许没发现，身旁的周乐宁正以难以形容地温柔的目光凝视着他。
待全部胶带撕下，只见余暖洋的眼角流下了一行眼泪，他半举的僵硬的手在那刹那无力的垂了下来。
也是在那一刻，闵弦乐和周乐宁都看清了，余暖洋垂下来的左手腕上，竟然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天平印记。
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一串乱码，而此刻那个印记正在慢慢消失。
阴沉的要下雨的云雾被拨开，整个世界开始崩塌，由远及近，化成灰尘与星光，向上飘浮，两人来不及多想，奔向矮台子，将胶带扔进垃圾桶，便见到学校的栅栏缓缓拉开。
周乐宁掏出了余暖洋那张在天台上回眸一笑的照片，放在考桌上。
面具人一愣，并没有拿起照片。他将手中的白猫放在地上，深深地鞠了一躬。
周乐宁拉着闵弦乐往校门口走去，原本现在应该正值早晨，此刻却再次变成黄昏。周乐宁回头道:“夏追海，我们还有个问题……他的鞋子，我们一直没找到。”
此时的面具人已经摘下了面具，正眺望着教学楼的那边，眼神中流露出深深地眷恋。
面具之下，他有着二十岁左右青葱少年的模样，随着周围一切的消散，远处化为一片空白，他的脸逐渐变化成一个三十几岁成熟男人的模样。
他淡淡笑了笑，回答道:“送鞋在我们那边老一辈里有白头偕老的意思，他留下的这双鞋，或许是因为他死前都不想带走什么，或许是他想把它送给我……我就当是给我了。”
“谢谢你们。”
所有的疑问解答完，两人奔向校门口。
直到闵弦乐与周乐宁走出校门口，沉入一片光海中，片段闪现，他们才恍然大悟。余暖洋的故事不是游戏设置的故事，而是余暖洋与天平的交易，致使他的故事成为了游戏的一部分。
余暖洋原本想着以死解脱，以为死亡可以还他一身清白自由，却不料他就是一粒沙，激不起浪花，没就没了。
在坠楼濒死前的一秒，天平告知了他，死后他依然会被人歪曲造谣。
他为求真相一次次被公布，与天平交易。竟不料实现愿望的方式是他被困在这地儿，成为一场游戏，一场供玩家寻找真相的游戏。
而他的恋人无法释怀，追随着余暖洋。天平早已曲解了余暖洋最初的本愿，为了陪伴余暖洋，他也答应了天平，成为这场游戏的npc，一同被困在这儿。
至于那群恶人，不过是一群纸糊人扮演的戏，一届又一届上演着这场悲剧。真正的恶人，或许还在现实里逍遥自在着。
十五届考试，十五年，不少玩家接近过真相，他们最后都留下几滴眼泪，怒着撕掉答卷，离开学校。
没有一个人能够解开，为余暖洋呈上一份真相，也没有一个人为他撕开那层厚重的枷锁，让他解脱。
一同困在这地狱的，只有他和他自责的爱人。
直到闵弦乐与周乐宁来了。
如今，闵弦乐与周乐宁的这场天平游戏通关了。
而余暖洋与夏追海这场无尽的等待游戏，也结束了。
余暖洋得以安眠，而夏追海也得以释怀。
最后一抹暖阳追海坠海，
岸上的痴人总想追上它。
东升西落，春去夏至，
四季又轮回。
追海人们啊，终于在此刻停下了追海的脚步。
……
“恭喜两位玩家这场游戏顺利通关。”光海之中，天平开口道。
游戏结束，两人终于从可怖的学校回到了他们的公寓。开始游戏前闵弦乐还是在自己房间里坐着的，或许是因为出来时候两人是一起的，天平随机一传送，就把闵弦乐腾空给扔到了周乐宁的房间里，正确的说是给扔到了床边，对，不是床上。
闵弦乐吃痛着叫了一声，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地毯上，臀部悬空，两条腿倒是撑在了床上，有点像是倒挂单杠，上衣都快滑到胸口去了，最神奇的是他的鞋子也飞出去了。而周乐宁倒是传送正常，稳稳当当地坐在床边，他先是一愣，接着憋笑着看向闵弦乐。
“能不能扔准点。”感觉自己出糗了的闵弦乐边嘟囔着边扯上上衣:“我的鞋子怎么还飞了……”
天平像是听到闵弦乐在骂它，突然出现在床边，特意解释道:“游戏崩塌了，所以传送出现失误。”扔下这句话后转眼又不见了，也不知道它是来干嘛的。
周乐宁俯身，笑意盈盈地抓住了闵弦乐手臂，把他往上一提，闵弦乐的两条小腿跟兔子似的又蹬了两蹬借力，终于坐到了床上。
闵弦乐想了想，内心挣扎了两秒:他现在应该下床，不能赖在人房间里。
可这机会太难得了。而且游戏持续了两天两夜，他们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滴水未进，晚上运动量还大，只要一安下心躺下来，谁都会觉得累到手指头都不想动，看了两眼见周乐宁没有要赶人的想法，他索性就赖在这儿。
“这次我们也算完美通关了。”闵弦乐满心欢喜，嘿嘿两声翻了个身，借着聊天的幌子趁机继续爬在周乐宁的床上。
被子上有青柠沐浴露的味道，闵弦乐觉得挺好闻，决定下次到超市就买这个香味的沐浴露。
“你是怎么发现他就是夏追海的？”闵弦乐问道。
“直觉。在大叔交卷后，就感觉他跟余暖洋有关系。”周乐宁回道:“之后知道有夏追海这一人，才确定是他。”
“夏追海他……每次都不得不告诉玩家要把试卷扔进垃圾桶里。”那该有多难过。
“所以，弦乐。“周乐宁真诚夸道:”你真的很厉害，想到另一个通关方法，让他们解脱了。”
闵弦乐倒不好意思起来，不仅仅是因为被夸了。
周乐宁拿起手机搜索了一番，没想到竟真的找到当年余暖洋事件的报道，大约是在三十年前的一则新闻，当年余暖洋坠楼身亡，该学生死亡后依然有不实传言在校内流传。一年后，一名匿名青年男人电话举报了该学校，有关单位与警方彻查学校后，封停了学校一段时间，几个涉嫌捏造谣言的学生与人员也受到了惩戒。
闵弦乐看着报道，就在这时，周乐宁手机突然来了电话，上面备注是林霄。
“林霄找你。”闵弦乐把手机递回给周乐宁，撑着手肘翻了个身，溜出了周乐宁的房间。
他们进入游戏的时间是星期六早上，而现在已经是星期一的中午，下午三点半有节课，明天又是满课。
闵弦乐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洗漱完后一头栽在自己的床上，抓紧每分每秒休息。临近三点，睡得迷糊的闵弦乐被周乐宁的敲门声叫醒。
“现在要不要出去吃点什么？今天一天都还没吃东西。”周乐宁站在门口问道。
“等下不还有一节课吗？”闵弦乐抚了抚翘起的头发。
“咱们可以请假翘了？”周乐宁认真回答。
闵弦乐这下彻底醒了:“啊，真的吗，你是学委。”
周乐宁嗯哼一声，点头道:“他们不常说，卡丢过，课翘过，大学生活才完整吗？”
“这节课是测量实操课，我刚拜托了林霄帮忙，我们可以过几天课下再去测补回来。”周乐宁说:“走吧，看看想去哪里吃。”
两人最后选择豪一顿，到离公寓不远的商业中心吃辣火锅。这家火锅店人很多，两人等了大半个小时才排到。
辣椒佐料与肉丸子在火锅宫格里翻滚，上等的肥牛薄片刚熟，热气扑腾，香味四溢，令人食欲大增。
周乐宁无论何时总是承担起那个照顾人的角色，他把丸子捞了上来，分到了两人的碗里。闵弦乐瞪着碗里的丸子，口水都快留下来，愣是没动筷。
周乐宁把丸子都吞下肚子了，闵弦乐才开始动筷，小口的舔了舔。
周乐宁一愣:“弦乐你不能吃辣吗？”
“不是，我…我比较怕烫。”闵弦乐含着丸子含糊道。
闵弦乐一直不太能吃烫的东西，以至于去年年末时跟郭木已与狗腿子在公寓里煮麻辣烫时，闵弦乐还没抿完碗里的淮山，一抬头，郭木已与狗腿子都已经把锅里的肉横扫干净了，当时的闵弦乐差点没哭出来。
闵弦乐向周乐宁揭露了郭木已的“罪行”，郭木已把锅里的肉吃完后，还很欠打，无辜着眨巴眼说:哎呀吃的太饱了吃不下啦，又要胖三斤了。
周乐宁听完偷偷掩着嘴，嘴角弯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接着他把肥牛都捞上来乘凉。
吃饱喝足后两人顺便逛起了超市，这个时间点上班族还没下班，学生也还没出来浪，超市的人不多。
闵弦乐负责找标签，周乐宁推着小推车对清单，买了些公寓的日常用品和零食小吃。
郭木已的私人清单特别难找。男士面膜，小旺的咸鱼玩具，最新款三合一doge抱枕这些都还好，戏剧社演戏用的仙女大斗篷，还要试穿拍照发给郭木已过目，就实在是为难两个大男人了，一趟下来小推车里装的东西可谓是千奇百怪。
就在他们要结账的时候，周乐宁的脚步停在了家居睡衣柜前。
闵弦乐自己有几款睡衣，可以一套穿也可以混搭着穿，比如长款纽扣上衣搭短裤，怎么舒服怎么来，与闵弦乐这个混搭睡衣派不同，周乐宁是个套装睡衣派，在公寓里穿的都是风格同一的套装睡衣。
闵弦乐顺着周乐宁目光望去，那是一套深蓝色的纽扣男式睡衣，款很大方。但周乐宁的视线其实是落在胸口的口袋上的印花图案，显然是很喜欢。那印着一只猫的简笔图案，小猫闭着眼睛吐着舌头，旁边还摆着冒热气的鱼汤。
说实话，这反差很大，闵弦乐倒是想不到周乐宁也喜欢这种类型的睡衣。
“你喜欢这件吗？”闵弦乐问。
“你不觉得它很可爱吗？”周乐宁说。
“是很可爱。”
眼光得到旁人肯定的周乐宁心情愉快，对了一下尺码后拿去打包，正好这款□□款送夏款，送的是一套浅灰色短款睡衣，胸口也有小猫图案，于是闵弦乐的混搭选择又增加了一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