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婳隐追着成无玉一路出了麒麟庄,翻过墙头,跃上屋脊,一直跑出老远,几乎到了城根,这才停下。
这里是一处小树林,紧靠着城墙根。
林间,成无玉停了下来。
孟婳隐也跟着停住脚步,喘了口气,看着那矗立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男人。
他不动,她也没有靠近,他不说,她也没有言语。
就这样默默的一前一后站着,直到一声夜鸦的叫声在远处响起,成无玉缓缓转过来。
一点点拉下遮面的面纱,再揭开脸上的假面皮,盛元澈看向孟婳隐,灿然一笑:
“婳婳。”
然而,孟婳隐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连眼神都是黯淡的。
盛元澈沉了沉,只好问道:“婳婳,你生气了?”
孟婳隐依然不语,只是在眼底一瞬锋芒。
盛元澈朝她跟前走了走,却换来孟婳隐向后一退。
盛元澈只得低声说道:“我并非是有意要瞒着你,只是你身边不安全,我不敢贸然出现。”
终于,孟婳隐开口了。
“是吗,那你为何今日出现了?”
“我认出了你的字迹,所以……”说着,盛元澈再次尝试着靠近孟婳隐,想伸手拉住她,“婳婳,别生气了。”
孟婳隐却用力一甩手,躲开了他:“你一句不生气了我就不生气?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即便我身边不安全,你可以尝试着与我联系,可你的呢?你怎么能假装成别人的样子,看着我在这里忍受这一切!盛元澈,你混蛋!”
孟婳隐气的转身就要走,却被盛元澈从身后一把给抱住了腰。
紧紧的抱着她,盛元澈恨不得把眼前的人儿揉进身体里。
“我混蛋,是我混蛋,你应该生气,你应该把我打一顿好好出出气,只要你高兴,我任打任骂,好不好?”
孟婳隐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开,便恼火的说:
“你先放开我!”
盛元澈摇头:“我若放开,你就走了。”
孟婳隐皱了皱眉头,只好说:“我不走,我还有正事跟你说,你快放开我。”
“当真?”
“当真。”
盛元澈缓缓放开胳膊,孟婳隐立刻躲得远远的,咬牙切齿的盯着他,哼声问道:
“我问你,那天在清宴殿,是你打昏叙凃的?”
提到这个,盛元澈的眼神当即一凛:“我该杀了他。”
孟婳隐抿了下嘴角,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算你还有点良心。”
说着,孟婳隐清了清嗓子,继续问道:“你可去见过宸妃娘娘?”
盛元澈摇了摇头:“没有。”
孟婳隐叹了口气,说:“宸妃娘娘以为你出事了,难过了好久,我又不能说实话,只能看着她被折磨。”
盛元澈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后摇头道:
“我还不能出现,还没找到幕后真凶。”
说到这里,盛元澈忽而想到了什么,忙问道:“你让叶子魁带话给我,是什么事。”
孟婳隐挑眉:“你才想起来问啊?”
盛元澈失笑,双手一交错,躬了躬身:“夫君知错,还请娘子看在往日的情面上,饶恕夫君这一次,待娘子解惑之后,夫君任由娘子处罚。”
孟婳隐没好气的嗤了一声:“谁是你娘子,胡说八道。”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随后又是一声冷哼。
但紧跟着,孟婳隐想到自己将要跟他说的事情,不免沉了气息。
见她突然气息凝重了起来,盛元澈也跟着沉下了神色。
孟婳隐抿了抿嘴角,看向他:“那日追杀我们的那伙人,我知道是谁了。”
盛元澈缓缓颌首,而后问道:“是谁。”
孟婳隐呼了口气:
“圣上。”
此话一出,盛元澈的反应是怔了一下。
好一会儿才追问道:“你确定?”
孟婳隐点头:“确定,这件事宸妃娘娘也知道,确切的说,应该是宸妃娘娘查到的,然后才告诉了我。我让叶子魁去找你,就是为了把这件事告诉你。”
说着,孟婳隐把宸妃给她的那个匣子拿了出来。
她知道成无玉就是盛元澈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她提前将这个东西带了出来。
接过匣子,盛元澈打开,趁着朦胧昏暗的夜色一看,眉间当即拧的更紧了。
“这个是丹秋从那个死掉的刺客身上取来的,这上面的烙印,与宸妃娘娘在御书房的一个暗格中看到玉佩图腾一模一样。而且,宸妃娘娘说过,她看到过一些陌生的人出入圣上的 御书房,很是神秘。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以置信,但是,这个结果八九不离十,那些人,是圣上的暗卫。”
看着手里的皮,盛元澈皱眉:“为何。”
他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孟婳隐抿了抿嘴角,说道:“我和宸妃娘娘猜测,其中应该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你没有听圣上的话,放走了启云后人,又杀掉了他精心培养的那些暗卫,第二,便是宁安郡王造反那日的事。圣上觉得自己手中的权利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他宁愿牺牲你,也要保住自己手中的权利。”
盛元澈垂下头,没有说话,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一阵冷风吹过,卷动他的衣袂,那身形也变得萧条了起来。
孟婳隐虽然还在生他的气,可终究还是不忍心,走上前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而后说道:
“我没有原谅你,只是不忍心看你这样难过。”
盛元澈伸手将她重新抱在了怀里。
孟婳隐皱眉,但是并没有推开他,而是喝声道:“别得寸进尺啊。”
盛元澈把脸埋在她的肩膀里,呢喃着问道:“婳婳,你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孟婳隐轻轻的咬了一下嘴角,心中一下子腾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心疼来。
被最亲的人背叛的滋味,她再清楚不过了,那种痛,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仿佛那疼,能将心都要挖去一块。
“好。”孟婳隐几乎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盛元澈的肩膀微微一颤,紧跟着将她抱的更紧了。
孟婳隐被他勒的有些喘不上来气,便推了他一下,同时问道:“你确定真的不去见宸妃娘娘?娘娘她现在最恨的人就是圣上了,我怕她贸然出手,便告诉她这件事我会好好想想,从长计议,可我根本没有头绪,而娘娘那边,我担心再这样等下去,她会忍不住先下手,到时候,我们就被动了。”
盛元澈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孟婳隐,眼底一瞬暗芒:
“你的意思是,让母妃知道,我还活着?”
孟婳隐点头:“娘娘实在是太可怜了,我不忍心再骗她了。更何况,我们也瞒不了多久,你早晚是要出现在人前的。还有,你到底u要如何解决这件事,也要和宸妃娘娘商量着来才行,毕竟……圣上是你的父亲。”
盛元澈忽而一声讥讽的嗤笑,但紧跟着,他还是点了点头:
“好。”
“那行,我明日请宸妃娘娘来听说书,到时候,安排你们二人见面。”
麒麟庄。
孟婳隐刚回到雅室,还没等卸下身上的装备,就听到了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孟婳隐的手微微一顿,警惕的注视着门外若隐若现的人影,那人影在门外停留了一会儿,好像是在寻找屋子里的动静,见里头没有什么反应,略作迟疑之后,还是离开了。
孟婳隐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窗户边,轻轻的掀开了一条窗缝,小心翼翼的朝外面一看,那身影虽然已经走远了,但她还是认了出来。
是柳儿。
眉头微微一蹙,孟婳隐不由得奇怪,柳儿怎么会在过来,难道柳儿知道她不在房间里?
这样说来,她突然想起盛元澈说的她身边不安全,所以才一直隐藏自己没有和她相认,难道,盛元澈说的是柳儿?
孟婳隐却是更奇怪了,盛元澈为何要提防柳儿?
第二天一早。
柳儿端着洗漱用品进门,看到抻懒腰的孟婳隐,笑着走了上来:
“三小姐醒了。”
孟婳隐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她,淡淡一笑:“嗯,醒了。”
柳儿把帕子递上来:“三小姐昨日睡的早,今日还这么疲惫,可是身体不舒服?”
孟婳隐摇了摇头,继而看向她:“你怎么知道我睡得很早,你昨晚不是一直在库房忙活,你回来过?”
柳儿接过孟婳隐擦了手的帕子,转身朝着水盆走去,一边清洗一边面不改色的说:
“奴婢一直在库房,天亮才回来,瞧着三小姐气色不太好,担心是旁人伺候不好。”
孟婳隐略略一眯眼睛,继而淡淡的笑了一下:
“没有的事,估计是昨晚吃的有些多了,反复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那三小姐一会儿累了,再补个觉。”
“好。”
两个人看似平和的说着话,可眼神里却是透着不为人知的暗芒。
孟婳隐拿着手里的毛巾,轻轻的擦拭了一下脸颊:
“你一会儿进宫一趟,把宸妃娘娘请来,就说我想请宸妃娘娘来麒麟庄听书。”
柳儿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是。”
孟婳隐看向她,挑眉:“你怎么不问为何?”
柳儿怔了一下,随后笑道:“三小姐的吩咐,奴婢听命就是了,怎敢逾越。”
孟婳隐不说话,而是看着她的谦卑恭逊的模样,把眼睛眯的更紧了。
柳儿被她看的背脊发毛,不禁向后退了退:“三小姐为何这样看着奴婢?”
孟婳隐摆了一下手,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没什么。你去忙吧,做你该做的事。”
柳儿看着孟婳隐缓缓走过的背影,轻轻的抿了下嘴角,她听出了孟婳隐话中的言外之意。
然而,她最后,也只是应了一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