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旧事之哀,朝堂之难

安神的药起效很快,君留山勉强清醒地给自己点上药香,就一头倒在床褥间人事不知了。

焚仙门的人之前一直没有出手,他们虽狂妄,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他们不想被君留山坏了好事。

等到留守的人回来禀报君留山一行安全回到了城中,主事之人也只是摆手让他下去,眼睛还在紧紧盯着水池中。

那里赫然锁着一个浑身青白像是一具尸体的人。

薛净悟在外围谨慎停下追踪,埋伏在沙中等着下一个出来的人。

他已经追到了比旧都还要深入大漠的地方,连君留山的暗卫都没能追过来。

这些人躲在大漠之下,附近是荒原,一定还有进出大漠的地方和暗流。

薛净悟并不着急。

君留山一睡又是一天一夜。

林眉早已醒来,中间来看了他许多趟,然后去忙杀虫的事。

昨天的实验十分成功,众人还小小试验了一些其他的方法,发现都没有林眉给出的方法节省药材。

只是箱子太过笨重,不好移动。

前日林眉出去,昨日太过劳累歇了许久,匠人们就自己讨论着将箱子又改进了一二。

不仅减少了一些体积,还加上了四个轮子,据说箱子内部底下还隔出一个小层,轮子滚动能带动里面安上的风叶,以便助燃。

拆卸装药也方便了不少。

林眉今天去看了,也不得不为此赞叹。

能得到王妃一声好,匠人们十分高兴,很是骄傲。

昨天和前天各消灭了一大批蝗虫,今天来的虫子就少了许多。

新的箱子也赶制出了二十余个,每个城池的四方都至少有一个箱子。

百姓们为这个王妃带领人制作出的“神器”取名为“甘露瓶”。

遍洒甘露,以济世间。

林眉头一次听见十分哭笑不得,但看着他们热切的脸,只好认下了。

君留山寻来时林眉在田边看着百姓翻地。

虫灾有了解决的希望,就要早日把新种种下,生活才能继续。

折思跟在自家王爷身边,惊叹地看着这一幕,笑容绽放在每一张脸上。

“走吧,不去打扰他们了。”

君留山往军营转道。

姚远山一行暂时收押在军营之中。

昨日回来时人不多,进城时暂时解了绳子,军中人都被下了令不许乱传,因此现在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姚远山一行的事。

君留山已经决定好了让此事到此为止。

走进单独关押姚远山的房子,折思表情难看地替姚远山解开身上的木枷。

折思拿着东西退下,将门关上,还将守在外面的人全部调走了。

姚远山坐在地上背靠着墙支起右腿,手随意搭在膝上:“王爷来是要亲手杀了我吗?”

他在这里被关了一天一夜,想起了君留山已经是天下的摄政王了。

他家主子守下的天下的摄政王。

他尝试过杀他一次,失败了,他不能再去做第二次了。

不如一死谢罪。

君留山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再无一个人,他才缓缓开口。

“本王是来和你说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杀了本王。”

姚远山骤然抬头,想站起来却腿一软又跌了回去,他急切地看着君留山,半跪在土上。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肯说实话吗!”

“当年,最后一战,我与战王同三百余士兵被金国最后的精锐围攻,最后离开大漠的,只本王一人。”

“本王知道,你们一直觉得只有本王一人活了下来并不正常。”

“祭典当日所现幻像,是真的。”

君留山看着破漏的木窗,自顾自地说着他们一直想要探究的答案。

姚远山捏紧了双手。

“大漠的虫灾是那一年之后才开始泛滥的,但并不是所谓冤魂作怪。”

“那一年,蝗虫变异,咬伤人后能让人发狂,变为白日行尸,十日必死。”

“行尸者见人则要打杀撕咬,力大无穷,我军触不及防之下,险些兵败。”

“援军不至,战王孤注一掷,领着我等直攻金都。”

“金人狡诈,设下险境,我等不慎被围,然后便是你们都知道的,战王战死,本王一人余生。”

君留山斜眼看向全神贯注的姚远山,呵笑。

“只因当时,有人放出了更厉害的蝗虫,我等阻挡不下,他们护着我,自己却接连被咬了。”

“战王也未能幸免。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能逃过一劫,但本王一直牢牢记着,他们是为救我而死。”

“战王发狂,杀了剩下的所有士兵,本王也险些死在楚帅的剑下。”

“援军赶到,救下了本王。”

君留山扭过了头,不去看张着嘴呆呆望着他的姚远山。

“此事并不光彩,先帝和本王封了所有人的口。”

“离开大漠之前,本王屠尽金人,为楚帅报了仇。”

姚远山不敢置信地连连摇头:“不会的,主子怎么可能……”

君留山说完,想要离开,姚远山忙不迭地爬了起来,使劲抓住了君留山的肩。

“你是不是在骗我!王爷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什么,他连说都说不出来。

“本王句句属实。”

君留山一掌拍开他,姚远山踉跄着撞到墙上,复又跌倒在地。

他心中现在只有一片乱麻,怔怔坐着没有动作。

君留山不再看他,跨出了屋,远远守着的折思迎了上来。

“王爷,侧王妃已经回府,您也该回去用膳喝药了。”

“嗯,你让人一会将姚将军带回安置好。前日的事到此为止,不许传出。”

“探子的口也给本王封住。”

“王爷放心。”

君留山没有骑马,背着手沿着街道走向林府,路上看见他的百姓都会满怀感激地和他问好,君留山也缓和了些许脸色,一直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

压在他心头的大山在秘密说出口时轻了一些。他需要有人来帮他记住这些,帮他向一些人讨回一个公道。

他并不想要这具残躯最后还要回到皇城。

一切自此处始,当一切自此处终。

若能在大漠化作风雨,滋育万汇,对他来说已是极好地归宿了。

君后辛近来过得不太顺意。

皇帝居庙堂,享有天下,也就要为天下做事。

君留山远赴大漠,朝中又被他清理了一遍,他坐在上面终于不被君留山挡住,真正成了朝堂的中心。

看着自己熟悉的脸占据了朝堂大部分的位置,君后辛本该舒心极了。

但是,他现在每日越发地暴躁。

“啪!”

奏章擦着奉茶来的太监的脸飞过,君后辛把朱笔用力拍在桌上

“一个两个,只会说请陛下定夺,章程没有,事情也理不清,让朕定夺什么!”

“什么事都让朕来干了,朕养着他们这群废物是为了好看吗!”

“做事做不了,给朕找事倒是勤快得紧!”

新上任的太监总管冯喜连忙上前给他递茶。

“陛下消消气,不要气坏了身子。”

之前的总管不知为何就被君后辛怀疑和摄政王有了勾结,自认大权在握的君后辛一句辩解没听,就将人乱棍打死了。

现在在他身边伺候的人无一不是小心翼翼的。

冯喜之前就在御书房伺候,当时大着胆子说了两句奉承的话,就被君后辛提拔了上来。

这些日子在君后辛面前很是得用。

君后辛给自己灌了口茶又吐了出来:“给朕换凉茶来!”

“是是是,奴才这就让人换了。”

冯喜连忙把茶收了,背着手和小内侍打手势,没一会就有人小跑着送进来新茶,冯喜接过茶盏躬身举起,君后辛凉茶下了肚才算顺了气。

沈士柳虽然回朝,但并不揽事,每日只在微末之事上出言,绝不妨碍君后辛行事。

罗有恒之流不偏不倚一心做事,但因君后辛罗织罪名处置了一大批并无过错,甚至对朝堂有功的官员,如今众人很是不满,做事也消极不少。

罗有恒以太傅身份还劝过君后辛,君后辛听不得劝,与他也生了嫌隙。

只是君后辛拿不到他们的过错,也不好再分精力动这些人。

至于君后辛自己提拔上来的人……

之前君留山把持着朝政,投靠君后辛的更多是做事不力不被君留山看上,或者初入官场急于求成之辈。

帮忙在朝上给君留山使绊子可以,真让他们主掌大事,就一个比一个无能!

君后辛心中憋闷,又不得不捏着鼻子继续用这些人。

好歹,现在朝堂之上,还是他做主的。

不断安慰着自己,冯喜也见机上前为他按着额角放松。

“陛下为天下受累了,是大人们不懂体恤陛下。”

是啊,一个两个,都不懂体恤自己。

沈士柳那个老狐狸,别以为他就看不见他的算盘。

“陛下,沈姑娘奉太后之命,为陛下送药膳来了。”

门外守卫突然通报,君后辛睁开了眼让冯喜停手退开。

“宣吧。”

冯喜看了看他的脸色,自己跑出去把人请进来了。

“臣女拜见陛下。”

沈墨浓亲手端着托盘跨进,在阶下盈盈一拜。

太后在她的照料之下身子好了一些,或许是伤了心又年纪大了,对日夜陪伴她的沈墨浓就有些离不开,但又整日提着心防备。

沈墨浓比顾明珏更乖觉,每日守在太后宫中,绝不多说一句多看一眼,侍奉上比宫中的人还要用心。

她沉默寡言的,太后如今也觉得这样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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