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贵客临门

阿福听了这话,晓得自己对别人所求有了交代,脸上羞恼之色一扫而空。殷勤的打磨秦连生放置一旁的另一支炭笔。

秦连生见状,脸上笑意更浓,心情放松了些。笔走龙蛇,继续核账。

“少爷!”王婉撩开门帘,疾步步入。看着秦连生,颦蹙一双柳眉,道:“外面有人要见您。”

“何人要见我?”秦连生未抬头,笔下动作未停,问。

“他说他叫沈梦星,是少爷您递帖子邀他来的。”沈梦星好歹是工部侍郎,自家少爷再能干也只是一介白衣,凭一封帖子就能邀了沈梦星来?王婉想想便觉着不靠谱,但又怕耽误了自家少爷的事儿,才禀了进来。

秦连生闻言比下动作一顿,迟延片刻。遂大喜过望,忙放下手中炭笔,整肃衣裳,道:“快,领我去!”

莫非真是少爷邀的?王婉心中狐疑,但看秦连生急切模样,还是老老实实的领路。

秦府朱红色大门外正停着三辆马车。一辆装人,两辆装物。装物的两辆,只半辆是细软衣物,剩下的都是沈大佬用惯的器材。

秦连生一出门儿,便见着一个衣着考究,头发一丝不乱的中年男子正身姿挺拔如松,站在门口。

秦连生下意识便以为这便是自己等待已久的沈大人。忙恭恭敬敬躬身行礼问好。

“沈大人”却未受这一礼,只淡笑着避开了。

秦连生纳闷儿,难不成沈大人另有其人?边念着,边四处寻觅。

终于在墙根儿石狮子后面见着一个蓬头垢面,佝偻着身体不知在干什么的干瘦老头。

用探寻的眼神看向刚才避开自己行礼的中年男子。只见中年男子点了点头。

一旁的小门房更是用一言难尽的眼神回望了秦连生一眼。

秦连生这才确定,面前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先生才是自己一直寻觅的人。忙凑过去,定睛一看,老先生正在不断地在一叠宣纸上写写画画,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什么。

“沈大人,草民这厢有礼了。”秦连生面带恭敬,福了一礼。

老先生显然未发现自己面前突然冒出了个人,笔耕不辍。

中年男子是沈府的管家,向来知晓自家老爷的脾性,见秦连生被无视后呐呐摸着自己的鼻头,忙走上去解围:“老爷,这是秦小财主,您不是一直想研究研究他家的布坊吗?”

“布坊?”沈大人这才醒转,悠悠抬头,眯着眼打量着秦连生,问:“你就是那搞出了无烟碳的后生?”那炭,他在孟家老太君过寿时,有幸试过,确实不错。

那无烟碳本就是自己从一烧炭师傅那儿学的,秦连生哪好意思承认,实诚道:“是一个老师傅教我的。”

“原来如此。”沈大人看着秦连生点点头,表示自己了然。撑着石狮子,缓缓直立早已酸软的躯干,继续问:“原理是什么?你是怎么想到的?为什么你那炭表面会有一层白霜?还有为什么会留孔洞?”石头小说网首发 www..

这秦连生哪会答?愣在当场。

看出秦连生难处,沈大佬未再多为难,只拍着秦连生肩膀,道:“年轻人,还需多多钻研,只知其用,不知其理怎么能行?”

秦连生尴笑着应和。这些东西,对于自己这颗只长了文科生神经的脑袋来说,着实困难。

沈府管家是个贴心的,忙引了其他话题,岔开自家老爷还欲追问说教的话头,道:“公子,是否要现在请下来呢?”

沈大佬费力的扭动发酸的脖颈,确认周边没什么人,便道:“你叫他下来吧。”

原来连沈公子都来了。秦连生听了这话,忙向唯一可以藏人的马车望去。

只见管家冲马车里的人轻声说了什么。马车围帘便轻轻析开了一条缝。首先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白如玉壁的手。而后便是一头阳光下泛光的青丝,顺势高抬,露出一张极俊秀极冷淡的脸庞。

原来世上还有这么俊俏的人。在场的都是颜狗,包括秦连生,见了这张被神灵眷顾的脸庞,纷纷愣在当场。

沈溪存看着面前的一堆人,脸部神经一紧。微微垂眸,控制躯体,缓步下了马车。

沈大佬也意识到儿子的有些不适,忙回到儿子跟前,挡住一部分目光,道:“走吧!你不也想看布坊吗?”

看沈公子行走,步履款款,身姿挺拔,皎如玉树临风。王婉顿时觉得,在今日,自家少爷的地位可以暂时往后挪挪,日后再升回来。

秦连生此时,还无半分面前这人会危及自己家庭地位的危机感,乐呵呵跟着走。

……

西北一边城,虽已立春,但北风依然烈烈裹着黄沙,席卷着边城颓垣。房屋、街道和天空都在黄沙遮蔽之中,见不着阳光,判不清午前午后,只能感受出白天和黑夜的两个极端。

暮色降临,摆摊的小贩熟练的用一灰色布条,搽弄干净桌上厚厚的一层细沙。已没了客人,这些器物可得收起来才好,不然得遭了贼。

“可还有干馍,夹肉的那种?”小贩正在收桌椅,突然听到一道嘶哑的男声,鼻翼间还浮着淡淡的血腥味。

惊惶抬头,便看着泛寒光的铁片,原是一身盔甲。来的是一个兵士,头戴红樱,看上去军衔还不低。

“问你话呢!”兵士见小贩还愣着,不耐烦催促。

“有!”小贩忙答话,从刚收好的背篓里掏出未卖完的干馍。来到灶间,细细切了肥多瘦少的卤肉,盯着一头虚汗,恭恭敬敬递上。

“只这些?”兵士打量了眼,只有五个,数量太少。

“肉只有这些了。”小贩哆哆嗦嗦回。将掀开蓝布的背篓也递上,眼神躲躲闪闪,继续道:“还有一些干馍。”

兵士一把夺过,勒马掉头,哒哒走进黄雾中。

小贩这才悄悄抬头,眯着眼往前望。透过风刮淡些的黄沙,才发觉,来的不是一个兵士,而是一队,看上去气势汹汹。看来今天馍钱肉钱是收不回来,小贩低头叹气。他们边城百姓已过惯了这种被兵士马匪打劫的日子,自己又无能为力,只能认栽。

“副将,只找着这些。”兵士拿着馍,冲领头骑着一头极俊逸大马的胡茬男道。

领头副将接过兵士递来的夹肉的馍,道:“就这样吧,好歹有肉,能补补。”军令催得急,将军又受了伤,还留在城外。现在天色晚了,店都关了,夜晚在这边城能寻着这些已是不错了。

见副将收下夹肉的馍领着列队往城外去了,兵士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块儿包裹皮,将剩下的干馍从背篓里空出来打包了。

小贩正加快打清扫打包的动作,他可不想那大兵再掉头回来打劫一通。

正弯腰将碗碟放进筐里,突然觉着背上一疼,有重物击了一下。扭头看,却是刚才自己送出的背篓。

哆嗦着抬头,果然是刚才那兵士,只能哭丧着脸求情:“军爷,真只剩了那么多吃食了。”

“我晓得,你刚不说了吗?”兵士一张络腮胡子脸十分不耐烦,又丢了一物什过来,落在地上啪嗒一声,道:“给你的。”

说完就纵马追前面的队伍去了。

见兵士走远,小贩才敢弯腰捡起那物什,不多不少,正好是50文钱,够买今日的馍和肉了。小贩顿时被风沙迷了眼,眼眶微红看着那头已在黄沙中远去的骏马。

“听着,像是西北军。”角落里从传来一声长长的干咳。原是一位瞎眼的老叟。

“阿大。”小贩忙过去帮说话的老叟顺气,问:“可惜,西北军不是驻扎在银定城吗?怎么会跑我们这儿来了?”

银定城,那是比这座边城还要边城的地方,说是在城里就能听见风吹过戈壁,塞外狼群呼号,中荣国铁骑练兵的声音。

那个地方,曾埋葬了数十万大渝人的尸骨,历来少雨而草丰,但却没有牧羊牧牛的人愿意去。因为走到那儿,仿佛就能听见金戈铁马,神号鬼泣。

“管他为什么呢!做我们的生意便好。”老叟深陷的眼窝里,白色瞳孔骇人,斥责。

听着自家孩子连连认错才罢休。心中叹了一口气:还能为什么?朝廷又作妖呗。上次作妖自己瞎了只眼,不晓得这盘自家又要舍些什么。

那边副将已将夹肉的馍送进了主帐内。

里面躺着的人,只穿着一身染血的中衣。闻着香味,用手撑着床,捂着胸口爬起来。一旁的兵士忙给他披上盔甲。

“将军,我还让人打了水,将就着吃些吧。”副将看着床上坐着的人,眼里满是心疼,还有慈爱。

将军看上去极年轻,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拿馍的手上却满是老茧,一看就是平时常常使枪弄棍所致。

“在哪儿买的?”将军一口下去,发觉有肉味儿,拧起一双俊眉,边嚼边问。

“城里。我亲自带队去找的,您放心吃。”副将递上水,回。

“可付了钱?”将军仍有些不放心,追问。

副将忍俊不禁,回:“付了,我让何峰去买的,他的性格你晓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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