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火候

“茅山掌教 (.)”!

卷轴上,特意对拼和之事做了注解:“拼和之重,重乎温度。茶花堆于坊中。温不可过高,过高则损,故宜常翻。温不可过低,过低则散,其味难合。故拼和前,宜先寻乎适温,近于体者可也。此谓之火候。”

看起来,又是要找寻恰当的度,最后的火候一词倒是极贴切。厨子做饭,火候高低决定菜的熟成,最恰当的火候和最恰当的时间才能做出最好的菜。

这个道理在古时,也是炼制外丹的重中之重。之前离了狐窟之后,我特意请教师父金丹之事,师父便讲过,全真所修之丹道,实则从外丹而来,外丹要立炉鼎,炼铅汞,调金玉以成大丹。内丹则是以人身为炉鼎,心肾水火谓之铅汞,炼自身成金玉,人身成金丹,金者,坚固之性。丹者,圆通无碍。人得此非实非虚的金丹,就近仙道了。

而要炼自身之丹,以人身为炉鼎,核心就在于如何把握火候。古人云“圣人传药不传火,从来火候少人知”而学习丹道,非得明师指点,其重点就在这火候把握。

当时我还吐槽,如此小气,只传自己弟子的圣人,如何能算圣人。遭了师父的打,打完后才说,并非圣人刻意不做书传火候,而是这火候无法言明笔传。就像厨子做菜,用料不同,厚薄刀工不同,火候自然会有差异,这就得靠厨师自己来摸索,积累经验。尤其要有已有经验的师父在旁照料,否则菜做差了可重来,人练坏了就坏了。

外丹同样重火候,在魏伯阳祖师的《周易参同契》里就提到“河上姹女,灵而最神,得火则飞,不见埃尘,鬼隐龙匿,莫知所存,将欲制之,黄芽为根。”

这河上姹女就是真汞,真汞遇火,很快便蒸发殆尽,故而称为“灵而最神”,要想降服其真汞,便需真铅,掌握火候,以真铅制汞而生黄芽,无论是外丹还是内丹,都是极重要之旨。

但是道理虽能说明,古代全真的高道也著于丹经之中,但如何的火候是合适的?就非著作所能言明。

我倒是没想到,这窨制花茶,竟然也需要掌握火候。温不可高,也不可低。还真如修炼内丹一般,难怪乎本溪道人就守着这一处壬子涧和一座茶坊修行。

可是现在,要我自己摸索花与茶拼和的火候,难度还真是不小。难怪乎卷轴特意著名,要我先做实验,找出适宜的温度后,再来正式的拼和。同时也讲了,温度要近乎于体温。

我依照上面所言,取了一些茶胚与筛出来的花,进茶坊找出一处,将其堆在其中。

茶坊中的温度高于外面,花因为摊凉又被筛过,现在的温度已是降了下来。但茶胚本就是堆着,内温并不低。

两者拼和后,堆在一处,我不敢丝毫马虎。但是待在茶坊里实在是热的人受不住,试了几次,温度都没达到体温,我却觉得自己已经快熟了,浑身大汗淋漓。我一身汗,若是再捂在茶坊里,怕是还污了这块地,,坏了香味。

于是我便出了茶坊,在门口盯着,还是定时进去摸一下茶堆,看看温度是否适宜。

渐渐的,温度升高,越来越近乎我的体温,而我站在门口看着潺潺流水,身心清爽,不觉自得起来。这事哪有那么难?还是要用心才是,之前体会到心静的要旨后,现在做起来,也不难了。

结果当我觉得差不多了,进去触摸茶堆时,手一伸……

“呀!”

烫的我手不自觉的抽了出来。

这温度怎么高的这么快?我直接傻眼了,赶紧翻开,可为时已晚,没一会,肉眼见着茶堆里的花骨朵就开始有些凋,形态再也不完整。

就算我只是个外行,也知道这一小堆我拿来试验的茶胚与花被毁了,虽然也还能制成花茶,只是品级与本溪道人喝的,就差的太远,更加不可能窨制六次以上。

我有些抓狂,怎么就出去一会温度就过高了?而且刚刚过了多久?我也没计个时,现在回想一下,我也记不得刚刚到底花了多久,这可如何是好?

“呼、呼……”

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下将要抓狂的心情。失败了能怎么样?再来呗,不过现在时间有些不够了,已经不够我再做一次试验。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这第一次还是让我有了些经验。大不了接下来我就守在房子里,不停地试探温度,差不多了就翻,我还不信了。

将筛出的花小心的和茶胚混在一起,堆入茶坊中拼和的地方,堆出几块来,剩下的时间,我就得不停的守着这些茶,寸步都不敢离,这时也顾不得我身上的汗味会不会坏了这间茶坊的环境了。

我一道道的将手探入茶堆中去感受其温度。这是一种极奇妙的感觉,手在茶堆里,竟隐约能感觉到内蕴气息,怎么说呢?就像花与茶都在呼吸一般。

呼吸?

我忽地想起来,我并非没有计时的工具,我的呼吸,不是本就可用来计时吗?

这茶与花在呼吸,我亦在呼吸,一呼一吸间,若是心能系缘于此,这时间不就是固定的吗?

“呼、息、吸、息、呼……”

一边将手探入花茶堆中,一边着意在我的呼吸上,呼气到极点,鼻端处察觉有一瞬的静止,便是呼至极处的“息”,吸气到极点时,亦是如此,这一呼一吸,加两个止息处,共四个别处,合在一起,完成一个呼吸。

每当一百八十呼吸,这花茶堆里的温度是最为接近体温的,我就要赶紧翻开花堆,使里面的温度得散,外面的花与茶能拌入其中,使花与茶能充分接触,两者的香气都能相交。

到了后来,我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全神贯注都在这花堆中,还有我的呼吸上。本来冒个不停的汗现在也停了,反倒不觉得房间里闷热。

这时,我终于琢磨到一点火候的苗头了,起初还要注意呼吸的长短,避免差异太大。又要注意数的次数,以此计时,来确定花茶的拌和。可是到了后来,我还是着意在呼吸上,却不用刻意数次,因为我摸到花堆里的温度,就已经知晓到了怎样个情况,还需多久才要翻,都已了然于心。

不知不觉间,茉莉与茶胚拌和的时间差不多了,要清出来在外面再次摊凉,如此,这第一次窨制便做完了。

当我将拼和好的茶与花摊凉出来时,天色刚好,日头正将西斜,半天功夫,不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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