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 母子过招
想心事的功夫，一抬头已经到缝纫店，她心里放松下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拉着黎均的胳臂，让他走快些。
母子还没迈进店门，一位富态的中年妇女笑脸迎出来，声音爽快地说道：“张主任，今天这么早？你们是不是放假了？”
张卉走进去站在她身边，客气地说：“沈姐，快了，就等领导开年终总结会。”
“黎均看着个子又长高了。”沈师傅瞅见跟进来的黎均，眼神宠溺地说。
“沈姐，还要麻烦你给黎均做条裤子。”张卉看向儿子。
“沈姨。”黎均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嗯，黎均，你妈那天带来的小姑娘长得可真水灵。你看这衣服可配她的人。”沈师傅已经将做好的衣服摊开，展现在母子二人眼前。
“我就是没这么好命，生这么一个闺女。”张卉想起江月就觉得可惜这孩子没落在自己肚子里。
“有区别吗？我看你没生出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女儿，不也想有个这样的儿媳妇吗？要不这衣服做得不亏吗？”沈师傅眼活心灵，瞅着张卉，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孩子还小。”张卉莫名地紧张起来。
黎均一听这话，心里美得不行，没想到自己心里想的母亲也想到了，看来自己和江月不成都不行。
“小什么？这要是在以前都能生孩子了。”沈师傅心直口快。
“快别说了，孩子还在这儿呢。”张卉担心地看一眼儿子。
“瞅他美的，没羞没臊的。”一抬头看到黎均咧着嘴角笑，沈师傅更加得意起来。
张卉觉得不能接着说下去，包了衣服，拉着黎均就准备离开。
“你不是给黎均量裤子吗？”沈师傅奇怪地问。
“明天再过来，今天还有事。”张卉急着带黎均离开。
“你不是急着回去送衣服吧？”沈师傅已经笑得合不上嘴。
张卉拉着黎均紧走慢走离开了缝纫店，黎均紧紧跟着她，不明白母亲怎么回事，别人说两句就急成这个样子。
“我告诉你黎均，她说的话你可不要当真，我就是生气你不是个闺女，你说我都已经生了你哥，你要是女孩子，我的人生就圆满了。”张卉拉着黎均愤愤地说道。
黎均生气地甩开母亲的手，一脸陌生地看着她，一肚子委屈涌上来：“妈，你给江月做衣服就是因为自己想要个闺女？你这是安的什么心呀？”
“你说我安的什么心？你个混账东西，还学会指责我了。”
张卉没想到儿子会用这口气跟自己说话，她还没有被人这样指责过，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修养，抡起胳膊就冲着黎均打过去。
黎均本能地抬起胳膊自卫，他看到母亲不可理喻，一跺脚先走了。
张卉只好跟上去，准备回家再好好教训他。
尽管母子二人都是气呼呼地回到家，坐下来之后瞬间冷静了，张卉看着瘫在沙发里的儿子，黎均上高中后，个子窜高了，但是体重却下来了，以前不管怎么样看着像个结实的小伙子，现在看着瘦得有些弱不禁风，此刻他咬着嘴唇，瘦长的手指顶着脑袋，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没有心疼，张卉莫名其妙地只想笑，她实在忍不住真的狂笑起来，笑得都有些喘不上来气。
黎均这下子慌了神，马上走到母亲身边观察情况，他不敢冒然搭话，还不清楚母亲这是什么圈套。看到弯着腰，捂着肚子，笑得快岔气的母亲，黎均最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妈，你没事吧？”
张卉看着紧张不安的儿子，用手指着他刚坐过的沙发，勉强忍住笑，说了一句：“去，坐下，你坐下，我给你说话。”
黎均彻底紧张起来，他觉得母亲做事的动机有时间复杂得让他无法猜测，只好乖乖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规规矩矩地直着身体，目光严肃地看着母亲，期待她不要说出什么让自己不能接受的事情。
“黎均，你不觉得可笑吗？”张卉坐直身体，不再笑，看着眼前的黎均就像一个待宰的羔羊，她眼神略带神秘。
“可笑什么？”黎均已经看出母亲在给他刨坑。
“你看你、江海、江涛，三个人，一个学期，瘦得像猴子一样，再看看江月，珠圆玉润，胳膊腿脸蛋那儿那儿都像羊脂似的，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不对比没有伤害，一对比就看出来了。要说江海江涛人家疼她，那是因为血缘关系，你呢？黎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天天中午带饭都吃到谁肚子里去了？你忙的是什么呀？一天到晚把自己整得光见骨头不见肉的，你说她和你有什么关系，值得你这样上赶着凑热闹？”张卉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对。
“妈，你不是平时教育我，学雷锋做好事，惜弱怜贫，帮助同学，特别是家庭不好的同学，要放低姿态，站在对方的立场多考虑吗？”黎均不担心母亲这样的诘问。
“黎均，你也关心关心别的同学，一个学校条件不好的同学多了去了，你怎么不去关心关心别人？”张卉料到他会狡辩。
“我不是不愿意，可是我不也不认识人家呀。”黎均早就想到母亲早晚会追究这件事，此刻腹稿都不用打，他心里有谱。
看着眼前的儿子越发轻松起来，张卉熄了火，对呀，这时候追究还有什么用吗？他早就该想到自己会问，对策都想好了，还能问出什么？真是儿子大了，有什么话不想说也很难套出来，他爱送饭就让他送吧，谁也拦不住人家乐意，看着江月这么富态的样子，以后也知道有自己的功劳就行了。
时间突然停止，两人定定地看着对方都没有说话，房间里阒然无声，空气湿潮被室内的温度溶解成淡淡的烟雾。热风炉发挥着最大作用，尽管没有穿棉袄，身子却是热乎乎的。
“要变天了。”张卉望一眼窗外，轻声说。
黎均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非常清醒，他明白母亲的潜台词是什么，他没有急着说出母亲期待的那句话，他需要等一等，想一想怎么回答母亲。刚从江海他们家回来，现在站起来就走，说是去给江月送衣服，可是表现也太明显，不送也不行，怎么办呢？黎均有些苦恼，歪着脑袋，瞅着门口发呆。
“要不，你去给江月送衣服？”没有等到自告奋勇主动请缨的黎均，张卉明显感到失望。
“好哇。”黎均脱口而出，好像就等着母亲发话，话刚落地，他担心地看向母亲，还真没错，果然是个圈套，只见母亲一脸得意地看着他。
自尊心受伤了，黎均二话没说，从沙发上起身穿上棉袄，拿起那包衣服径直往外走，跟坐在那里没动的母亲招呼都没打，不管不顾地走了。
“黎均，晚上别回来太晚。”张卉听到自行车推动的声音，冲着院子喊了一嗓子。
“知道了。”黎均闷闷地说道。
再回到江海家的时候，三人都很意外，黎均的速度也太快了，大早上刚走，刚吃了中午饭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