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山寨

嗣昭左手持大弓,右手持大刀,仅靠双足就能熟练操控马匹,这得益于这些年在塞下苦练的骑射功夫。

战马盘旋,他已经看到,敌人稀稀落落从四面围上了。东面有三个聚集在一起,人数最多,胆气也最壮,挥舞着大刀连枷气势汹汹。

嗣昭暗想,来的好,就先拿你们开刀。他一催战马,咆哮着向东面冲杀过去,一支箭从他胸腹之间擦过,战马狂奔,他顾不上观察箭从哪里来的,敌人已在眼前。

一支长矛迎面刺来,明晃晃的锋刃吓坏了马匹,战马凄厉的嘶鸣着,斜刺里人立起来,勘勘躲过了这凶猛一击。嗣昭抡起左手大弓,狠狠砸在矛刃上,居高临下发足了力,加上战马的冲力,把长矛砸的铿然作响。

只听马嘶中一声金铁巨响,那长矛猛的一沉,那长矛贼也被巨力带倒,扑倒在一侧。

嗣昭紧紧夹住马腹,才没有落马,右股忽然一阵剧痛。原来一个悍勇山贼向他斜刺里挥了一刀,正巧战马前蹄向他的方向落下,刀尖划开了他的右股,划过马腹。战马吃痛,发了疯一样喘息着,嘶鸣着,向前猛蹿。

嗣昭大刀下指,刀刃向前,战马一跃而过,横样大刀正巧掠过那家伙的前胸,他觉得手臂巨震,那家伙已经惨叫着倒地,另一个家伙被战马强壮的前胸撞飞,摔的七荤八素。

电光火石之间,战马疯狂咆哮着冲出重围,嗣昭左击右砍,放倒了三个毫无章法配合的山贼,身上也带了点轻伤。

只是这马匹没有经过战阵,被这狂乱的打斗与巨响狂喊吓坏了,红着眼睛纵跃咆哮,后蹄狂蹶,嗣昭根本无暇安抚,只能死死夹住马腹,一手扔了大弓,单手抱住马颈,合身伏在马背上,战马前挺后跃,就是不肯前进。

大部分山贼已经跑散,但几个凶悍之徒看到嗣昭受困,吼叫着冲过来。马匹疯狂跳跃,嗣昭拼劲全力也只能做到不落马,根本无力反抗。这是他人生中最危急的时刻,这一刻,他比任何人都懂得,一匹好马就是武将的半条命,他突然想起了他的小红马。

几个山贼冲到他几步距离,嗣昭侧着脸,能够看到他们狰狞的面孔。就在这时,一声急促的尖啸,一支箭正中马臀部,战马吃痛,停止了跳跃,又开始向前猛蹿,将几个山贼撞的惨叫连连,嗣昭趁势直起身,挥刀又砍翻了一个。

战马这次直接冲向浓烟滚滚的后方,道路一侧正是草庐马厩,仓库水井,正着着熊熊大火,烈焰吞吐,浓烟弥漫四野,道路上一片灰茫茫,到处是乱窜的身影,也有人在浓烟中乒乒乓乓的厮打。

嗣昭大声咆哮:“赵弓高!你这个贼厮鸟!前关山贼已溃,快快斩开栅门,财帛就到手了!杀贼啊!杀贼啊!”

战马一掠而过,沿着山道扑喇喇狂奔,山风呼啸,渐渐离战场越来越远。

不过嗣昭倒并不太担心,刚才一阵疯狂冲杀,让他干翻的接近20个,一半山贼已经躺下了。栅关内又火起,其余山贼早已胆破,四散奔逃,只要赵弓高不算太蠢,斩开栅关,放高瓒那些人进来,这道关口就算破了。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真刀真枪的上阵杀贼,他不知道这算不算胜仗,如果脚力跟的上,应该算胜仗吧。

战场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紧张,他自己也算冷静沉着,一切都自然而然,甚至没有他第一次在云中驿射杀景教徒紧张。也许是因为自从他来到塞下,就在为今天做准备,真正的战场,还不如平时与悍贼短兵相接激烈,这些内地贼人太差。

在狂奔的马背上,他忽然想起了养父。在洪涛山中,养父单人独骑威服宕昌羌,当时看来,那是何等的武勇。真正上了战场才知道,各个沙陀男儿都要这样,不然就要死于敌手,单骑冲阵再正常不过。

脑中胡思乱想,觉得耳边的风声渐渐小了,迎面的寒风也没有那么刺骨,胯下这个黑家伙终于累了,精神也平静下来,脚步越来越缓。

嗣昭冷笑一声,入娘的,适才你差点折腾死我,现在你想踏实了,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么?现在该我折腾你了。他猛踢马腹,催促战马继续奔跑,战马吃痛,只得继续快跑。

一人一骑绕过一座山,出现了一小片谷地,前面急坡之上赫然是一座山寨,看起来高耸而坚固。

大黑马越走越慢,终于站在了齐马腹的荒草之中,马汗顺着脖颈流淌,剧烈的汗臭刺激着他的鼻腔。不过在早就习惯了这种气味,不但不烦躁,闻到这种气味倒让他心里更踏实,牲口就是塞下人家的财产,没有这气味才是穷的过不下去了。

他能感到大黑马的温顺与服从,他已经彻底收服了这匹马,不过这已经没什么意义。马在战栗,浑身肌肉都在微微发颤,经过这顿折腾,大黑马已经耗尽了体能,状态极差,随时都会倒下,冲锋陷阵是别想了,服从又有何用。

嗣昭踩在马镫上,向远处观察。

山寨正在这片山谷的葫芦口,后面的山谷之中有溪流,居然还有一些耕地,只是

冬季农闲,一片荒凉。这山寨也是一座栅城,却比那栅关高大坚固,防御设施也完善的多,加之居高临下,想攻克这里没那么容易。

这里是一大片荒山,远离大路,地形很隐蔽。就算是官兵找到这地方,山路也难以通行车辆,不会携带太多辎重粮草。如此人来的少攻不下,人来的多支持不久,就算山贼打不过,也可以尿遁,这么大一片系舟山,一旦消失在山林里,再想找难上加难。

怪不得系舟山匪如此猖獗。

这里距离栅关大约4-5里,前面一旦遇袭,这里半个时辰就能增援上去。但是也有一个不好之处,就是崇山峻岭,虽然相隔不到5里,大山挡住了视线,从这里看不到栅关的动向,必须有人到山寨报信。

但就算看不到前方的激战,浓烟已经飞上半个天空,这总不会看不到吧,可是这山寨却全无反应。自从他放鸣镝开始进攻,也有大半个时辰了,山寨之中却寂静无声,这太不正常了,闹鬼么?还是这里就是空的?

他决定不顾人困马乏,上去看看再说,刚才的一番厮杀,让他对山贼的战斗力有些轻视。更要紧的,他太担心高文集和安敬思的安全了,到了眼皮底下,哪有就这么回去的道理。

他一催马,战马缓步向山寨走去。

山寨地势较高,其实马匹没什么用处,真要打起来,还是要看腿脚。嗣昭虽然疲累,但他自幼在山林中穿行,要说钻老林子翻山岭,他并不惧这些山贼,也自信能顺利逃脱追捕。唯一的麻烦是,弓箭俱失,让他心里有些发虚。

他小心的接近山寨,嗣昭眼利,没有发现木阙、箭塔和栅墙上有人值守,这让他越发疑惑。他注意到山中鸟雀,没有落到山寨,这说明山寨里肯定有人,鸟雀不敢下落,可为何是这等样子呢?

又向前走了百步,他可以肯定这座山寨没有防御,但却看到了淡淡的炊烟,似乎这里不是一个贼窝,而是一个普通山村。

他好奇心更强了,继续催马向前,距离山寨只有百步了,他甚至能听到寨子里的说笑声,可山寨上还是无人,他都近在咫尺了,寨子里竟然无人发觉。

入娘的,天下还有这等笨贼,贼窝里一个值守的没有,找死么?

大黑马又缓缓走了十余步,栅墙上忽然露出一个脑袋,怔怔的看着嗣昭,嗣昭也愣愣的看着他,这一瞬间,时间似乎凝固了,两人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一愣之下,那人欢呼一声,头在栅墙上消失了。嗣昭没听到他的惊恐,似乎轻松之中还有一丝惊喜,让嗣昭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些家伙见到官兵围剿很高兴么。他不知深浅,不敢继续前进,一带马,立在栅墙前50步以外,看看情况再说。

片刻之后,寨墙上又出现几个脑袋,其中一人似乎是个小头领,冲嗣昭喊道:“是官兵?”

嗣昭只得答道:“正是秀容县官兵,奉陈县尉将令,前来讨贼。”

那小头领不满的说道:“如何现在才到,弟兄们都等不及了,你先等等。”说着,那小头目不见了,其余几个小贼怔怔的看着嗣昭。看的嗣昭有些发毛,爷爷是来杀贼来的,不是拜山,这是闹的拿一出啊。

一时摸不着头脑,他决定不动声色,看看这些贼子要干什么再说。

片刻之后,栅墙内一阵喧闹,墙上的几个小贼冲下面高喊:“开门了!开门了!官兵就来了一个,像是个报信的。”

栅墙内传出一声粗豪的咆哮:“报鸟的信!要是爷爷猜的不差,必是王嗣昭那个贼厮鸟,那混蛋惦记上爷爷的酒了!”

一时间,嗣昭觉得心咚的一声落到肚子里,入娘的,不是敬思那个贼厮鸟是谁。可从语气之中,听不出他被捆绑虐待的凄惨,倒像是吃饱喝足,和山贼们称兄道弟,打成一片了。

这到底是入娘的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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