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无官一身轻

“花飞花之天尊情缘 (.)”!

闻仲和林墨雪就躺在床上又说笑了会儿,全没了睡意于是两人皆起床打水洗漱,收拾整洁后携手出门去了。

汴梁午时前的街市繁华之极,路面上络绎不绝的人龙,入耳皆是四面八方的吆喝声;错落有致的临街铺面客进客出,路边的小摊商品琳琅满目;御道上的疾驰的车马、八抬的官轿更是屡见不鲜;男女老少或闲或忙皆平淡地生活在这座五味杂陈的城郭里。

闻仲和林墨雪顺着路绕去了玄邪家,见大门紧闭终究没去叩门,路过丰民街时见整条街都封了,闻仲闲问左右才知缘由;一路上又偶尔听见老妇交谈说大相国寺前些日发生了系列怪事,僧人都跑完了...闻仲心感多半与玄邪有关,不过他也不想去探个究竟了,无官一身轻。

转了两三条街,顺便瞧见一家体面的当铺,林墨雪和闻仲便进了去。因是小利的买主,便受不得人客气待见,须得排队。候了柱香功夫,才到林墨雪这里,林女邃将包好的杂项首饰举起递给掌柜。

只听得一阵算盘响,一尖声儿道:“客官,七十五两单半贯钱。”

“嗯。”林墨雪笑着点点头。

闻仲问掌柜道:“那珠钗可是真珠实金的,岂可如此贱价?”

掌柜笑道:“若非真珠实金还真入不了老汉我的眼,这等买价已然是别无二家。”

“这可是...这...”算了说了也不可能相信,这是世宗皇帝送给闻仲的结婚礼物。

“可是什么?也不过就是小娘子嫌弃了的玩物罢了。”掌柜的一脸不屑。

这行当,谁都知道到了典当爱妻珠钗的地步不是窘迫至极又是甚么呢?哪怕是价值万金的宝物,在这里也会被贬得一文不值。那掌柜的口吻不耐烦道:“二位客官,当是不当,如果不当还请让下边儿客人。”

“不当了!”闻仲一听就来气,伸手就要取回东西。

“当!当!”林墨雪拉着闻仲。

于是一路上闻仲都像小孩子发脾气一样,林墨雪为了哄他买了一大堆糕点糖果,七十五两虽不多闻仲粗算但也足可小两口安生过一两月节俭日子。

闻仲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和林墨雪将就着典当首饰的钱花销不到半月就捉襟见肘了,家里尚有破烂的家具未更换和漏雨的屋角要修补。林墨雪虽然法力尚存,不过却生不得钱财,若以障眼法变换难免有伤民之嫌,于是闻仲决计要先觅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

闻仲挑了天风和日丽天气,独自上街溜达准备寻个行当,路过一家书院名曰“明德”,尤为别致,心想若做个教书先生亦不失风雅,于是入了庭院。

这院儿端得阔,前院、中庭、后院三合组成,院儿是青砖白瓦墙下是绿柳海棠,上下两层传来朗朗读书声。

“官人有礼,官人有甚事耶?”一个十八九岁书童拱手道。

闻仲笑曰:“童儿,你家书院盛学我闻朗朗书声而来。”

童儿得意道:“看来官人是外地人罢,我家书院历有百五十年,屡出进士哩。”

“嗯。”闻仲环望着书院心中满意,于是求童儿引荐院主。

来到中庭院主方才歇课,闻仲远观这书院院主乃是个瘦面老叟,一身灰青素布花白的头发上只绑着一条丝带。

“夫子有礼,晚生拜见。”

老夫子姓陈年余六旬,德隆望尊,颇有学识远近闻名,老者起身拱手道:“官人有礼。”又教书童端来茶点。“不知官人大驾寒院有何贵干耶?”

闻仲礼拜道:“陈夫子,晚生赋闲居家奈何人事窘迫,亏得读过些许诗书故前来向夫子讨个教书的差事。”

陈夫子捻须点头,一见闻仲气宇轩昂人中龙凤于是道:“尚不知官人贵姓?功名如何?有无仕途履历?”

闻仲一一答来:“回夫子,晚生姓柳,单名一个平,字寒霜。现在尚无功名,至于仕途,我曾在前殿前禁军指挥使...额...也无什么仕途。”

“可惜公子一表人材文质彬彬,竟无功名。”陈夫子又问,“官人学识如何?有无学之所长?”

“晚生略懂诸子,精通道家。”

陈夫子面露难色道:“官人既无功名这便难为了。”

这明德书院乃是京师赫赫有名的大学场所,来往教书的那个不是举人、贡生?

正说着便有几个先生走来,许是听见了什么,于是道:“官人莫再为难夫子了,我家书院育才无数,足下连分寸功名都没有谈何教授?”

一人语罢引几人哂笑,对闻仲颇有鄙夷眼色。

闻仲道:“若夫子与诸位先生鄙夷晚生白丁,敢请夫子考我无论诸子百家,但凡语塞晚生自出门去。”

“呵,小生口气不小也。”说话的叫沈士,字弘毅,约莫四五十岁是位儒学大师是太祖朝的贡生,沈士手持折扇诘语道:“足下既自称精通道家,道家有甚么用?岂不知杨子曰:‘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是谓一毛不拔也?”

见儒生嘲笑,闻仲笑曰:“学生自明此理,但扬子又有言‘拔一毛而损天下亦不为’,是谓大道有情,泽披苍生。”

“嘴挺利。”几个先生道,又有个老夫子站出来问闻仲,“先生自谓略知百家,可读过鬼谷子乎?”

“不过纵横捭阖耳。”闻仲心里一笑,佛道辩经大会上他可没少和鬼谷子拌嘴,于是脱口鬼谷子名篇精句,又附以褒贬评议博得一众夸奖,于是前来围观的先生、学生越来越多。

有生员道:“先生可知兵家否?”

闻仲笑答:“略懂。”而后将《六韬五略》、《太公兵法》、《孙子兵法》、《尉缭子》、《武备志》等兵家名言、枢要精髓一一背出,无一字之差。

“先生知法家否?”

《法经六卷》、《商君书》、《韩非子》、《唐议枢律》等闻仲具能通背全文,亦可释义批注。

一群先生自愧,又问:“先生知墨家否?”

墨家一套“兼爱”一套“非攻”、然后就是怼儒家的言论对闻仲而言不过是烂熟于胸的浅白章句。

然后是诗经、楚辞、汉赋、唐诗若有人出一句,闻仲必会其全篇。这般才情只教众人瞠目结舌,惊为天人。

闻仲读了两千年书好歹是觅了份差事,明德书院惜闻仲才华予其月奉五十贯钱,算得上是豪价了。

回到家,闻仲若拾珠玉般高兴地将自己的新差事告诉林墨雪。林墨雪也是无比欢欣,她告诉闻仲她们可以去东街市场上寻一角落贩卖盆栽花卉,这样子就会有两份收入,生活似乎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了。晚间,二人一同在灶房里捣鼓吃食,也算整出了一桌酒菜。

同床睡了。

第二日,闻仲梳洗完毕风流倜傥,一袭大袖白衣、一把紫竹折扇赴院教书去了,轻歌小调他唱“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晴空勾云他唱“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一路上依旧是自己曾经熟悉的风景,他唱“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原来到头来,月光还是大唐的月光,九州一色还是李白的霜。他大概知道了自己为何留恋三十年前,因为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让人舒畅,像放飞在辽阔的旷野之上,轻灵、自由。似乎所有的神佛鬼怪都远离他了,太浊、玄邪、子鸢、勾陈、皓翁、紫微...无论是出于怎样的初衷亦可能是忙于各自的算计,他们都选择留给了闻仲私密的空间,成全他的美梦。

汴洲一梦又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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