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以为你是因为公爵忽然离开人世而难过。可实际上呢？实际上你根本没有伤心，对老公爵也压根没有任何感情！因为他忽然离开人世，就是你造成的！」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都格外冷寂。
郁金香夫人一直坐在沙发上。
她本就脸色难看，听到这里的时候，便缓缓抬起了脸。
就这样盯着戴高丽。
「有证据么？你说你见过我和医生在一起，那也就算了。可这样的事情说出去，最多不过一些桃色绯闻，像我这样独守空闺二十年的女人，就算与男人有点什么，放在当今社会也并不是不能接受。大家无非是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她话音一转。
「可你要是说我害死了老公爵，这可就是诽谤了啊。这样的罪名，谁敢接？」
戴高丽脸色微微起了些变化。
但很快稳住。
咬紧唇。
「我有证据。」
她一字一句说出来这些话。
而后深吸一口气，「我有证据的姐姐，没有拿出来，是因为我们本就是同一阵线的人，没必要因为这种事闹僵。我也不想做出任何有损家族利益的事情。」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
似乎彼此都在试探。
郁金香夫人在想她到底有没有证据。
而戴高丽则是目光坦然，思索着到底应不应该说出来。
说出来的后果，自己又能否承受。
「你有证据，那就拿出来。」
郁金香夫人笑了。
姐妹俩的试探之中，她当然是看出来了戴高丽的没底气。
自己这个妹妹，从小都是她养大的，什么性情什么样的心思，再清楚不过。
「二十多年前，老公爵因为病情在家里休养。你的老师是当时的主治医生，而你身为老师的学生，也过来照顾他，这一照顾就出了感情。后来一段时间，老公爵身体逐渐好了起来，就提出来要娶你，遭到了当时包括老太太在内的很多人反对。但最后因为老公爵病情不稳定，他们怕他受刺激，所以才同意了。」
「你们就领证结婚。同样的，当时为你上头的老公爵，连财产公证都没做。好在大部分郁金香家族的资产，都掌握在老太太手里，所以也能让郁金香家的人接受。但是……」
戴高丽顿了顿。
「你们结婚之后不久，老公爵病情急转直下。很快就离开了人世，死因似乎是因为并发症。」
「是啊。老公爵怎么死的，当时都有记录。所有的医药记录也被很多个人查过，并没有任何问题。怎么，我的好妹妹，你现在要用这些莫须有的东西，来污蔑我了？」
戴高丽摇摇头。
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郁金香夫人脸上的得意之色。
空气那样安静。
深夜的城堡里，几乎听不到一丝杂音。
她缓缓扯开唇，露出一抹细腻的弧度，一边微微笑着，一边细致温柔地开口说话，「从那天起，你的老师就与你断绝了关系。再不往来。」
郁金香夫人先是一怔。
继而很快反应过来，失笑道，「这又能证明什么？老师是因为老公爵没有治好，影响到了他的名声，所以怪罪到我身上。这只是迁怒，很多人都知晓的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现在也和好如初了。」
「不是和好如初，是他因为某些事寻求过你的帮助，所以不得不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吧？」
说到这，郁金香夫人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她眯起眼，危险地盯着戴高丽。
「你还知道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了你和你老师的交易，我也不会联想到这些。如果不是因为联想，更不会去查证当初的医疗记录。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可如果细细琢磨就会发现，老公爵是跟你结婚之后三个月病情就急转直下的，而后因为发病太急，所以没来得及救治。」
「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从头到尾负责照顾他的都是你，用药记录也是你写的。老太太当时也怀疑过你，但实在找不出来证据，便没有继续追究。可我……找出来了。」
郁金香夫人呵呵笑出了声。
「就凭你？」
「对。因为证据并不会被你留在城堡里，也不会带在身边。或者说，只要是你能想到的证据，都会被销毁。可同样的，有人为了拿捏你威胁你，会留下相关的东西。」
「比如呢？」
郁金香夫人朝她笑了笑，反而放松了心情。
丝毫不相信戴高丽会真的有证据。
可没想到，戴高丽却轻飘飘地吐出了几个字。
「安眠药。」
空气瞬间陷入冷寂。
那瞬间郁金香夫人的脸色便沉了下去。
她眯起眸，危险地盯着戴高丽。
放在旁边的手指缓缓收拢、捏紧。
「你说什么？」
「安眠药的成分，有问题。而那一张化验报告，一直掌握在舅舅手里。所以这二十年，并不是你想呆在郁金香城堡里，并不是你愿意过这个孤苦的生活，而是舅舅拿出了你的把柄，威胁你必须这么做。」
「闭嘴！」
被说中了，郁金香夫人直接站起来。
恶狠狠瞪着她。
「给我闭上你的嘴！」
「可以。姐姐，我已经说过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要是出了事情我也不会好过。所以就算知道了你这么多秘密，过去的许多年，我也依旧守口如瓶，依旧听你的话做迪马克的名媛。可是——」
「你如今已经失去了手里的权利，郁金香家的实际控制权并不在你身上。既然没有能力为我安排好一切，我又何必继续听你的呢，还不如靠自己试一试。」
「你想干什么？」
「只是想掌控自己的命运而已，既然不能嫁给郁金香公爵，我至少也要努努力嫁给一个自己愿意嫁的人。而不是一直被当做你的傀儡，做下一个低配版的郁金香夫人。」
戴高丽说完，郁金香夫人已经彻底失魂落魄了。
她脸色苍白，嘴里喃喃了几个字眼。
可抬起头看着戴高丽冰冷的目光时，却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眼前的这个女孩，已经陌生到她完全不认识一样。
小时候跟在自己身边，每天甜甜喊姐姐姐姐，夜里离了她都不肯睡觉的小丫头，如今竟会用这样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
郁金香夫人不敢置信。
她垂下眼睛，苦涩地笑开。
「这些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你和医生在一起被我撞到，是我八岁的时候。其余的事要晚一些，大多是母亲六十岁生日宴我们回去时慢慢发现的。」
戴高丽也不瞒着她。
可这却让郁金香夫人一直引以为傲的筹谋和智商，在那瞬间消散了干净。
她站在旁边，好长时间都说不出来一个字。
只是抬起头看着陌生的戴高丽。
「还有呢？」
嗯？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戴高丽皱眉，摇了摇头。
「姐姐还希望我知道一些事情？不如你现在告诉我好啦。」
呵呵。
原来还有那么多，是她不知道的。
郁金香夫人笑了，笑容苦涩又寒凉。
「原来是这样，该你知道的你会知道，不该你知道的，就不会有任何人透露出来。」
原来竟都这样巧合。
那一刻郁金香夫人就想明白了。
不是自己露出了马脚，而是有些人想让戴高丽知道一些东西。
想让戴高丽和自己不是一条心，也能借此机会，让戴高丽成为那个看管自己的「帮手」。
她缓缓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朝门外走。
那张绝美的脸，如今已是灰白颜色。
那吸血了她一辈子的好父母啊，还有那个口口声声说着会疼爱她的哥哥，原来这辈子，在想着如何拿捏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