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33

佟子衿狠狠掐着他腰间的软肉, 就快喘不过气来。

这人莫不是鱼的化身,就跟不用嘴巴呼吸似的。

她捂着发烫的脸颊,眸子里还带着水意, 听见他一声轻笑, 当即瞪了回去。

要亲回房里亲个够, 褚英还在旁边,这像什么样子。

她知道现在最好的化解方式,就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可还是忍不住回头瞧瞧褚英, 心里头带着几分恼羞。

还好崽崽睡着了, 不然崽崽阿玛就要被连累了。

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些, 褚英对此毫不关心,他只盼着马车赶快点, 想回家......

装着装着就变成了真睡, 方才还闪动的睫毛渐渐在眼睑下静默, 努尔哈赤将人抱下马车的时候, 他还没有醒过来。

佟子衿手扶着佟养性的肩头往下蹦,除了激动,还有——秋后算账。

“姐夫你要报仇雪恨,大胆往里冲!这话是哪位高人出的主意?”阴阳怪气使者上线, 一把掐住他的脸,使劲摁出两个深坑坑来, “还听说你姐姐我特别聪明, 根本不用管?”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弟弟,她佟汉三这就回来了!

佟养性八尺男儿的身高,愣是屈膝低着头,嘴巴嘟嘟地解释:“谁说的, 我不知道啊?”

眼神写满了真诚和求放过。

他他他,都是为了你们夫妻感情好啊!

要是他二话不说,和他哥一样指责努尔哈赤,强烈要求救了人出来,结果虽然也一样,心里头肯定不舒服!

绕个圈子说反话,总不能坏人让他一个人当了,还没讨到好吧?

“你不入地狱谁入?”佟子衿也不说旁的,只管笑眯眯地松了手,留着他脸上的一对“酒窝”。

也没空着手回来,就当给弟弟做了美容~

褚英这会儿已经醒过来,一听见东果的声音就闹着要自己走,努尔哈赤将其放下来,有心迎接闺女,只见她大声叫喊着,同他擦身错过。

“额娘额娘!”

佟子衿和褚英一连消失了五六天的时间,家里人一直都瞒着东果,一天一个谎地撒着,再多几天当真是瞒不住了。

“额娘额娘!你看我的小兔子乖不乖!”

东果捧着毛茸茸的小兔子,那是佟养真送给她的新玩伴,用来转移注意力。

那夜里头,小白挨踢了一脚,此时正在乖乖的养伤,这几日没能跟着她蹦蹦跳跳。

“小兔子和额娘的东果一样乖!”佟子衿低头抱抱,母女两个互相亲了亲。

闺女长大了,她属实有点抱不动,更何况她怀里还有只兔子。

兔子急了也咬人,可别惊吓着它。

小孩子虽然迷糊,却最是认人,府里的旁人她都不操心,唯独闺女让人牵挂不已。

再一看不哭不闹的,还有了新的玩伴,值得再奖励一颗大白兔奶糖。

“东果乖,可是额娘和弟弟不乖。”小人儿噘噘嘴,显然是不大高兴的样子,“你们出去玩都忘记带上我了。”

佟子衿咽住喉咙,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就见被忽略了存在感的褚英快跑两步上前,指着姐姐怀里的白团子大叫:“小兔几!”

东果很有当姐姐的样子,忙把白团子塞进弟弟怀里,谁料下一秒却听见他问:“额娘,兔几能吃哇?”

佟子衿、努尔哈赤:“......”

幼崽之间,难道不是和谐相处的关系?

莫不是说,人类幼崽会担心来自动物幼崽的争宠?

“很好吃的!”

声音落地,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佟子衿猛地咬住了下唇,想收回那句已经是来不及的事情。

脑子比嘴快,这毛病真心得改。

努尔哈赤哼笑了一声,又被人瞪了一记卫生眼。

他倒没有很为难,想吃兔子去山上打一只就好了,他们每年都要打上很多。

只是两个人都没想到东果的反应。

她愣了好一会儿,蹙着眉头仿佛在纠结。就在大伙儿都以为要哭了的时候,她一脸兴奋:“那今天吃了它吧,红烧兔头和麻辣兔肉我都想吃!”

就当庆祝额娘和弟弟回家的大餐!

只听到最后半句的佟养真沉默了,他渐渐萌生出一种错觉,难道和这个家格格不入的人,竟是他自己?

“走了。”杨溱溱见他发呆,提醒了一句,“兔肉真的很好吃的!”

佟养真的脚步再次顿住,抬头咧开一个难看的笑容:“兔、兔兔那么可爱,当然也很

好吃啦。”

晚饭已经准备妥当,自然没机会临时加上一道兔肉,但佟子衿期盼已久的山野菜,后厨采摘了不少,一股脑儿端了个大拼盘上来。

靠山吃山不是没有道理的,辽东的大山里头有好些山野菜,是她前世没见过也没吃过的。

佟家从未缺衣少食过,几乎没有人能理解她情有独钟的点。

对比后世的有机食物,显然是这时候的野菜最新鲜,最有营养,还有药用价值。

什么叫天然无污染,营养价值高,是他们不懂!

只不过,佟子衿也有诧异的地方。

东北人民的取名艺术,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为什么蒲公英菜会被称为婆婆丁?为什么小根葱会被称为大脑蹦?苦麻菜和曲麻菜又有什么区别?

还有灰菜......它长得也不灰啊?

就像努尔哈赤不理解她爱吃山野菜一样,她也不能理解这些野菜的名字,多么的随意,没有一丁点的感情。

饭后,佟子衿去瞧了瞧小白,心里多了几分疼惜。

不及她膝盖高的小狗狗,居然也有保护主人的意识,真的很难得。

也幸好没有伤及肺腑,再养上几日的功夫,就能恢复如常。

“真是条好狗。”她顺着后背摸一摸,小白却翻了身袒露出肚皮来,这是非常信任的举动。

东果一路都黏着她,似乎有点后知后觉的意味,生怕再一睁眼,额娘又不见了。

她亲亲热热喊了声“小白”,好久都没再开口。

等佟子衿回头看她,小姑娘已经泪眼汪汪的,硬生生忍住了呜咽道:“额娘,咱们可以不吃小白吗?”

“我把小兔子给弟弟吃,但小白不行,它是我的好朋友。”

她一定是个坏姐姐,没有让着弟弟,没有把小白让给弟弟吃。

这么一想,眼里涌出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好不可怜人儿。

害,这就误会了不是?

儿砸捅出来的篓子,还得她这个额娘亲自上阵。

“咱们家吃鹅肉也没杀小舅舅养的大鹅,对不对?”其实也可以杀的。

佟子衿拭了拭闺女的眼泪,那长长的睫毛,当真像是挂了朝露的小草。

“小白和小兔子是你的好朋

友,也会是褚英的好朋友,你同他讲讲道理,他不会吃的。”

东果眼睛一亮,罩着的水雾反射出晶莹的一面:“真的吗?”

她攥紧了小拳头,又像是下了决心:“那以后,别的东西我都会让着弟弟!”除了额娘、阿玛,还有小白和小兔子。

让着弟弟?

这个字眼儿真的很奇怪。

佟子衿直觉有哪里不对,当下又没反应过来,只当她说得是谦让的让。

哄好了娇滴滴的小闺女,再一看儿子已经睡得很香,丝毫没有做了惹事精的愧疚。

要她说,真能一辈子没心没肺的才最好呢。

像康熙那种爱折腾的,一辈子也都没消停过;像雍正那种闲不住的,把自己累个好歹也是仇者快;像道光那种纠结要死的性子,禁不禁烟想了一年多,被打开国门还是一样的结局。

这人呐,最好活得像乾隆。

有钱就花,及时行乐。

直到小院的灯笼亮起,努尔哈赤才从正院回来,想想也知,阿玛定然有不少话要同他讲。

朝廷局势、政局变动,佟子衿不敢说懂,但重要的人物她很可能都有印象,比如戚继光、袁崇焕这种巨佬,谁高中没做过语文阅读呢!

但是女真和蒙古这块的动乱,她想帮也帮不上忙。

尼堪外兰这个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正派,若是他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必然也是因为努尔哈赤的关系。

如果她带着历史书就好了,可惜“活历史”大佬们不咋靠谱。

不过,她还真的有东西能派上用场!

青纱帐里,一身单薄的绯色亵衣紧贴着女子的身材曲线,她长发及腰,顺着肩膀向下,如乌黑瀑布般倾泻。

“我给你个秘密的小东西,能助你大获全胜。”

“什么?”

努尔哈赤面露疑惑,视线落在她娇嫩的侧脸,漆黑的瞳眸里倒映出女人的身影。

“我有......”佟子衿才说了两个字,就立刻捂住嘴巴,火炮的存在不能说!

并非是不能透露给努尔哈赤,而是这东西没办法拿出来给他用!

若是在佟家拿出来,且不说有两个监视的眼睛,就算是总兵府装聋作哑,一路怎么颠簸回建州,只怕也是个大难

题。

若是她偷偷溜走,跟他去建州以后再拿出来,那就更说不通了,凭空变出来个火炮,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眼皮一跳,忽然有些惆怅。

罢了,报仇的事情就让他自己想办法吧,只是——这话她还得圆回去。

佟子衿湿润着眼眸,羞答答地看过去:“你闭上眼睛。”

啵唧一口亲上,而后又是一脸娇怯。

翌日一早,朝阳喷薄而出的时候,努尔哈赤就骑上了快马,往建州赶去。

舒尔哈齐和额亦都还在等他,此行不敢耽误太久的时间,唯恐生了其他变故。

告别是伤感的,他选择在没人知道的早上悄悄离开,假装看不见妻女、儿子的离别愁绪,独自奔赴深山幽谷,金戈铁马。

待佟子衿醒来的时候,旁边的床褥已经是一片冰凉。

她自以为睡得很熟,从他起了的那一刻,耳朵都在立着。此去建州,一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二不知当时会是个什么光景。

心头微酸,也不知道能和谁说说。

想着想着,她打开了微信群,要不就和道光诉诉苦吧,这小子还算厚道一些。

佟子衿:旻宁啊,你可想念你的皇后?

爱看古装剧的人,肯定熟悉四四的后院,再不济也知道个熹贵妃和华妃;乾隆的后院少说也能了解富察皇后、高贵妃或是令妃;但是道光的后院,还真的是一无所知。

都说爱新觉罗家出情种,道光应该也不例外吧?更何况他又没钱,娶媳妇儿这么贵的买卖,他应该没得浪费!

佟子矜是这么想的,但显然道光不是这么答的。

道光:我有四个皇后,您问哪一个?

佟子矜:好家伙,www.youxs.org

道光:不怪老祖宗不知道,后世对朕的评价,估计只有一个鸦片战争

道光:虎门销烟还是林则徐的功劳,www.youxs.org

八卦问不出来,他的伤心事倒是挺多的,佟子矜假装忘记回复,麻溜关闭了屏幕。

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她才不想听道光讲这些。

如果可以,她都想冲进屏幕里揍他两顿,被大不列颠追着打,还好意思哭惨?

实在委屈,就去和他爸爸爷爷吵一

架,尤其得骂一骂他爷爷乾隆,有钱下江南,没钱兴科技是吧!

如果微信有一键送礼物的功能,她定要送上两个大嘴巴子。

不,十个!

翻来覆去,抽他五个来回!

大清最被人诟病的历史,半本讲得都是近代屈辱史,光是一个闭关锁国,乾小四他真的不冤枉。

微微叹了口气,佟子衿叫了小婵送水。

她没有什么胃口,不知道是努尔哈赤离开的缘故,还是提前到了苦夏的时节。

“一碗鸡蛋羹,上头一层小虾米,滑嫩鲜香,小小姐用了两碗呢。”小婵努力劝说无果,被她家小姐转移了话题,“东果可有说,鸡宝宝也不能吃?”

本来没觉得是个多大的事,谁知道她们家小闺女有爱心呢。

小婵摇摇头:“没说这话,只交代了明儿个还要吃。”

佟子衿怔了几息,无声地笑笑,她亲生的无疑,果然还是吃货本质!

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她无精打采地往摇椅上一趟,手指头缝间散落几两日光,看久了还有些晃神儿。

小婵在收拾她的衣裳,这辽东的气候和南方就是不一样,春姑娘得三请四请才能降临,五月都过去了大半,她这才开始准备夏季的衣裳。

去年做了一些还没穿过,今年又得做新的。

衣服太多的烦恼,她也是当了几年大小姐才拥有。

“小姐,这件儿何时才能穿上?”

瞥一眼她手里的莨纱褂子,轻薄透气,那是准备游泳披身的防晒服,奈何小池塘一修就是小半年,猫个冬天便忘在了脑后。

佟府外院有池塘,里头一半养着锦鲤,一半种着莲花,水底深不可测,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属实不大方便。

“清辉池建好了?”佟子衿推开窗子,直面感受外头的阳光,转头吩咐小婵去请杨溱溱。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游泳,但孕妇多做点有氧运动,有助于自然分娩。

随从们多加了十几桶热水,免得小孩子下水再冻着。

小蝶匆匆撵了闲杂人等出院子,却见门口把守的两个官兵说啥都不肯撤离。

“院门关上,我们还怎么守着?”

“这要是把人质看丢了,我们有几个脑

袋能谢罪?”

大胡子下巴一扬,连正眼都没瞧小蝶,不过是个差使的小丫头,对他们下命令可不好使。

她气得狠狠跺脚,脸色似要崩出火花来,说到底也不能拿人怎么办。

可女人们穿得清凉,沾了水之后更是贴身,院门口把守两个男人,怎么能行!

正巧杨溱溱到了院门口,干脆利落地举起刀,一把架在官兵的脖子上:“不想死就滚!”

这位是副总兵杨大人的女儿,就算没见过,多少也有耳闻,卖一个面子,还是坚持......?

大胡子显然不在意,不过是个会耍刀舞枪的女人,他还不放在眼里。他面无表情道:“在下奉命行事,不撤。”

也是刀没有架在他的脖子上。

看出他眼里的不屑,杨溱溱霎时握紧了刀柄,要不是身旁的侍女提醒她,肚子里的小宝贝才满月,她定然要比划比划,让他知道马王爷到底长了几只眼!

见门口热闹着,一度动起了刀枪,佟子衿也坐不住了。

“小蝶叫人抬个屏风来挡上,你就守在这门口,倘若谁的眼睛敢往里面瞟,大嘴巴抽他!”

总兵府的人又如何,府里的人多了去了,你去问问李成梁,他每一个都认得?

说是人质,不过是表现给尼堪外兰看的假象,在佟家还敢这般嚣张的人,脑子八成被狗叼走了。

早说了有仇报仇,她等得就是这一刻!

杨溱溱噙着一抹坏笑,周身的肃杀之气蔓延开来:“长虹,你搬两个小板凳,陪小蝶一块守着。”

“大嘴巴抽的时候,可别留了情面!”

最毒不过妇人心,既然世人都这么说了,她们若是下手再留了情面,总觉着被平白冤枉了一气。

小蝶那丫头不高不胖的,能有多大力气,还得让长虹来,她从小习武,一拳下去怎么也带了点彩。

鼻青脸肿的,多好看啊!

不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姐妹两个搭了胳膊往院子里走。

清辉池修在东面,并不直接对着门口,就算是刻意张望,只怕也看不见什么光景。

佟子衿就是故意去找茬,机会不来她就主动创造机会,她看大胡子不顺眼,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

室外游泳

池不比室内,当丝绸一样的肌肤暴露在阳光底下,同和煦的春风进行着亲密的接触。

抬头是纯净的天空,低头是粼粼的微波,侧面是窈窕的美人,她以为杨溱溱会害羞,结果——

“你比我白好多啊。”是羡慕的声音。

“怎么胸也比我大。”听起来更羡慕了。

“嘿嘿,不过你腿没有我长!”

佟子衿:......快闭嘴吧你!

是她低估了这个弟媳,洞房花烛夜都不会娇羞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腿短是永远的伤痛,虽然她并不矮,但现实就是四六分的比例。

没关系,二十三还能窜一窜。

扶她起来,还能再长两厘米!

褚英和东果排排站,捏着鼻子,噗通两声跳进了池塘,惊起的水花四渐。

杨溱溱湿了衣裳,索性扶着岸边下了水,连带着拽下了佟子衿。

她提议的凫水,偏偏就在边上泡泡脚,万一不小心咽了一口进肚,岂不成了在喝她的洗脚水?

佟子衿扑棱两下,湿淋淋地站了起来,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开始紧张起来。

没想到杨溱溱的水性也很好,那个......她只会狗刨怎么办!

午后的阳光斜斜,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东果和褚英学得都很快,一个时辰不到就能游得很好,只有她还在慢悠悠的向前刨水。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她只想美美地站在岸边,来一个泳装秀。

许是累了,杨溱溱游回了岸边,散开半干半湿的长发晾着。对她一个孕妇来说,运动量已经达标。

小婵给两人披了衣裳,又送上两杯蜜水。

杯子还没端走,就听见她说道:“前些日子的事,我多少还有点担心来着,没想到解决得这么容易。老实说,你怕不怕?”

她说得是,朝廷误杀努尔哈赤父、祖的事情,越是谁都不想发生的事情,就越是难办,佟子衿明白。

但是她害怕吗?她也不知道。

以前的她从不盼着努尔哈赤起兵,不管是统一女真,还是反抗朝廷。她甚至一度想改变历史,留他在佟家呆一辈子。

但今日再想起这件事来,她心里貌似不再抗拒。

大明朝正在走下坡路,没有女真人起兵,也会有农民起义,有蒙古人造反。

生灵涂炭,满目疮痍都是迟早的事情,那为什么这个领头的人,不能是努尔哈赤?

因为两三百年后晚清丧权辱国的局面,就在今天阻止他的雄心壮志,将昭如日星拦截在萌芽之中?

他想做的事,和她想要的结果,真的冲突吗?

“我为什么要怕?”佟子衿忽然张口,眸子里的笑意愈来愈深,似乎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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