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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兵爷, 叶赫贝勒的身体如何,中毒反应可大?”佟子衿眼含愧疚,那副自责的小模样, 任谁看了都不忍责怪, “妾身上门去给他赔罪吧, 勿要他怪罪于您。”

虽然她已经是四个孩子的额娘了,但戏精的看家本领并没得忘。

身子晃了晃, 她往努尔哈赤身后躲去,表现出一种给大家添麻烦了的意味。

嘤嘤嘤, 她只是一个好心肠的弱女子,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管事的那位兵爷显然还年轻, 乍一听见女人这么说,哪里还记得他是来兴师问罪的。这夫妻俩分明都是老实人, 怎么可能会当着他的面害叶赫贝勒。

女真人之间的龌龊,总要等到他们回去再解决, 努尔哈赤拉着他使劲道歉,说他们添了麻烦, 无端牵连到他了。

这种谄媚的样子,让人心里跟着舒坦,也撂不下面子来责怪。

“此事与你们无关, 都是金台吉太馋嘴的关系,等我回去禀报, 你们也不必多担心。”

佟子衿扯了扯努尔哈赤的衣袍, 浅浅福身道了个谢,又道:“咱们这还有些没生芽的土豆,都是建州当地的特产,兵爷可要带回去尝尝鲜?”

“不必了。”他又不是金台吉, 没那么嘴馋!

目送着人远去,回眸就是一个眨眼,眸光里写满了狡黠与俏皮。

“下回这事让我来。”努尔哈赤轻轻垂了睫毛,不大高兴的样子。

青青愿意帮他挡事,他心里美呢,但是这种不知是福还是祸的破事,最好还是让他来。

谁让他是她男人呢!

“好好好~”佟子衿忽的停下脚步,享受他大男子主义发作的时刻,嘴角弯弯撒着娇。

将来灭叶赫才是报大仇呢,她这点小伎俩顶多算是前菜,偏偏男人不知足,非想着把女人孩子都护在身后。

哎,她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享受啦!

营地的两个闺女焦急地盼着他们回来,一看见人影,马上提着裙摆冲上前来,仔细问个端详。

听说那叶赫贝勒身子虚得不行,莫说骑马了,连赶

路都没办法,只能原地休息个三两天的时间。

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出来,阿玛和额娘居然一点事都没有,朝廷的兵爷连重话都没说半句,莫不是人傻了?

“你这小丫头,怎么这般不信我俩!”佟子衿巧劲儿掐了掐东果的小脸蛋,虽然布顺达乖巧,也没漏了她。

亲昵地笑了笑,将事情讲了一遍,听得闺女们直拍巴掌,这太强了,还带这么玩的!

不过,东果还有点疑问:“额娘,你怎么知道兵爷不要土豆?”

万一人家大方地收下,土豆传到外头去,就不是他们独一份的特产了。

虽然她很希望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会饿肚子,但是阿玛说了,先不传出去,还有更重要的作用。

佟子衿点点头,闺女能想到这问题上,的确是有点小聪明劲,就是在阅历上,还差了那么一捏捏。

“你会抢穷人的东西么?”她给自己泡了杯茶,抿了一口,反问道。

“不会!”东果果断地摇摇头,眼睛亮亮的,“如果我有能力,还会帮一帮他们。”

话音落地,见额娘定睛看着她,心下有些懵,是不是自己没猜到点上?

“朝廷觉得我们穷呢。”布顺达补了一句,她才恍然。

张了张嘴,想说他们并不穷,有雄伟壮观的赫图阿拉城,家里也有各种金银珠宝。

但是仔细想想这一路的见闻,以及朝廷上回上次下来的珍宝,她一时语塞,说不出较劲的话来。

“额娘,我们真的……穷么?”她没办法接受这一点。

东果虽然不是什么天生的贵胄,却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有什么好东西,叔叔舅舅也都会送给她。

突然从天上吧唧摔到地下,她有点接受不了这落差。

一双大眼睛乌溜溜地看着,可爱又无辜。佟子衿也没想到闺女能问出这问题来,突然有些回答不上来。

问世界上最有钱的人是谁,也许是皇帝,也许是贪官,更有可能是大地主。

想想嘉庆抄了和珅的家,抄出来白银八亿两,这么一对比,佟家只能说是稍微有点钱而已。

财不露白,即便很有钱

也要装穷。毕竟没有人介意,越来越富。

她这么一顿,努尔哈赤接过话题来,教育两个闺女:“我们穷不穷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认为我们穷。”

装穷和藏着富是两个意思。

只要朝廷认为建州女真穷,严格来说,他们也不算骗人,毕竟谁能富得过皇帝呢!

一针见血,仿佛让两个孩子接触到了新天地。

“穷富都不需要跟旁人来比,生活得自在、自足,比什么都重要。”佟子衿最后补充了两句,大概意思就是,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能没有也不能看得太重。

如果钻进了钱眼儿里,那这一辈子过得该有多不值得!

东果和布顺达一脸受教了的表情,兴奋地点点头。

只有佟子衿知道,这说得都是屁话,天知道她在现代的时候,有多想当个富婆。

她现在是来到了古代,在她本身就是个富家大小姐的前提下,才有资格说“钱不重要,要享受生活”这种鬼话。

这之间的差距,也就有几个马里亚纳海沟那么深叭。

这头上演着欢乐无限,金台吉那头可就更加不好过了。

被朝廷的兵爷训了一顿不说,眼里的鄙夷都不曾藏着半分,这对于他一个堂堂叶赫贝勒而言,没有比这更丢脸的时候了。

哦不对,还有他如今坐在恭桶上下不来的样子……

“努-尔-哈-赤!”他一字一顿,恨不能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仇他记住了!

以后连他们一家子的一起算。

若不是建州不肯将土地送给叶赫,他大哥也不会抑郁而终。还有他可怜的小妹妹,在建州孤苦无依地客死。

这一切都是努尔哈赤的错,这笔账终究他要清算,连带着他自己的恨。

眉头高高皱起,他用力拍了拍大腿,就听见“噗”地一声,音长而闷,量散而味熏。

金台吉面色一变,扭曲着脸部肌肉,似乎也在使着劲。

外头守着的人捂了捂鼻子,小碎步悄悄往旁边挪着,多少还是有点味道,令人窒息。

……

越过叶赫的队伍,努尔哈赤他们继续往前走着,过了直隶差

不多就要进京了。

虽然北京也还在北方,温度确实比辽东要高上一点,不沿海树木也少,自然而然要热上一些。

也怪不得康熙乾隆一个劲儿的往别处去避暑,只不过一个爱往大北边跑,一个爱往大南边跑。

只有四四是个宅男,他窝在圆明园里哪儿也不去。

没有游戏和可乐标配,但他依旧是个宅男。

此时的京城与现代的大不相同,至少很多景点都是清朝时期修建的。有那么一句话说,五千年的历史看河南,三千年的历史看西安,近千年的历史看北京。

不过,像故宫、长城、北海公园、景山公园这些,有元代修建的,也有明代修建、清代完善的。

基本的四九城雏形已经能看出来,而且严格符合山环水抱必有气的五行八卦。

印象最深的还是明十三陵的定陵,是万历皇帝给自己修的陵墓,此时还在修建中,而佟子衿旅游过这个地方。

这是现代唯一被考古学家主动打开的陵墓,也是明十三陵中,唯一被打开的皇帝陵墓。

据说被打开的时候,金碧辉煌,目之所及都是珍宝玉石,可惜当时掘墓的人缺少专业知识,眼睁睁看着宝物被氧化,褪去了颜色。

不知道是该替神宗悲哀,还是替后人遗憾。

马车辘辘地往前走,进了内城不久便听了下来。

“前头是皇城和宫城,各位就请安置在这儿吧。”

努尔哈赤扶着佟子衿下了马车,她站在门口向远处眺望,怎么看怎么都是二环里。

一阵黄风刮过,猝不及防让人迷了眼。

微眯着眼睛,看这乌突突的北京城,和山水相间的辽东对比,她感觉她来错了地方。

故宫还是那个红墙黄瓦,只不过在漫天黄沙里,也看不那么真切。

就好像年久失修的画纸,再好看的颜色,也经不住变黄变暗。

“额娘……”东果耷拉下脑袋,肉眼可见的失望,这和想象中的贵气,也差太多了吧。

空气里隐隐约约还有那么一点不好闻的味道,苍蝇、蚊虫都在起舞,仿佛这地儿是它们的家。

佟子衿对此只想说一句,打

道回府。

感谢因缘巧合的照顾,让她穿到了辽东佟家,而不是京城的某家,否则非得被这要命的生活给折磨死。

她揉了揉眼睛,甚至都不敢睁大,含含糊糊地对努尔哈赤说:“咱们到里面去吧。”

早知道是这样,哪里还敢睁开眼睛看漂亮哥哥呢。

再者而言,蒙上一层黄沙滤镜的哥哥,还能算作漂亮么?

佟子衿有点后悔,她应该直接带着闺女下江南的,那边美女佳人多,俊男才子应该也不少吧!

不行,她得和东果说上一说,男人的外表不重要,只要半夜起来的时候,不被吓到就可以。

还是学识、素养最重要,只要两个人恩恩爱爱永远有话说,一个爱逗一个爱捧,凑合过就得了。

多少男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找对象呐,还是得实务派一些。要是实在喜欢的话,等她阿玛以后当了皇帝,www.youxs.org。

反正她就这么一个亲闺女,还真是应了古言甜宠文的那句话:宠,给我使劲宠,全府上下一起宠!

作者有话要说:1《万历野获编·两京街道》记载:“街道惟金陵(南京)最宽洁。其最秽者无如汴梁(河南开封),雨后则中皆粪壤,泥溅腰腹。久晴则风起尘扬,觌面不识。若京师虽大不如南京,京之开封似稍胜之。”

2屠隆在《在京与友人书》中曾抱怨说:“燕市带面衣,骑黄马,风起飞尘满衢陌,归来下马,两鼻孔黑如烟突,人、马矢和沙土。”

多少让人有点幻灭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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