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容笑了起来。
尽管他现在的这副模样和萧云疏想象之中的宴容截然不同，但无论他面具下的容颜是什么模样，萧云疏都不会因此而改变。
长得不那样艳丽动人也好，还省得旁人觊觎。
只是萧云疏心里觉得困惑的是，宴容的面上不是有一道疤痕，怎么如今瞧起来这样洁白无瑕？
但无论萧云疏心中有多少疑惑，她都接受这个出现在她面前的宴容，只是微微的笑了起来:“大人不戴面具也好，多见见光，省的皮肤太过苍白。”
宴容愣了一下，在自己的耳后轻轻的按了按，这才说道:“是觉得我长的不好看了？”
萧云疏闻言，倒是失笑:“大人促狭，哪有郎君这样在意自己的外貌？”
宴容的眼眸便垂了下来:“我不是郎君。”
萧云疏自知失言，虽说她并不在意宴容是个宦官，这世上健全的男子多少及不上他，但这种事儿落到当事人耳朵里，到底觉得伤人心了。
故而萧云疏便将话题扯开了:“我看人重在内在，倒也不是那样爱俏的人。”她含着笑，微微偏了偏头。
而宴容目光之中停了一下，大约是在思考萧云疏为什么这样说，随后便染上了笑意:“人皮面具罢了。这个场合不是我应当出现的场合，那自然不能用自己的身份。”
“诶？”
萧云疏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
原来这副样子并不是宴容的真容么？
人皮面具这种东西，她只在戏本子里听过，这还是第一回见到。
萧云疏有些好奇的往前走了一步，围绕着宴容转了两圈，仔细的观察了一番，这才说道:“果然能以假乱真，若是大人不开口不说话，我压根就看不出面前这人是大人，这副容貌看上去足够真实，我丝毫不曾怀疑，难怪被称为人皮面具。”
不过萧云疏也不由得有些轻微的懊恼:“想来也是，刚刚江大人的模样也与平常截然不同，我既然已经听出来了江大人的声音，就应该早想到是人皮面具才对。”
宴容抿着唇:“其实也没有这事儿，这人皮面具的制作者本身就已经是两厂之中最为优秀的面具师了，若是轻轻松松便被看破了，那他这差事可当不下去了。”
萧云疏跟着点了点头，心中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又觉得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想来她与宴容相识这样久，却从未见过宴容的真容，如今好容易见了一次，原以为已经瞧见他的真面目，谁能想到不过只是一张人皮面具罢了。
两辈子她都不曾见过这位九千岁大人面具下的脸是什么模样，她这心中实在有些复杂。
正当萧云疏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的时候，就听见身边宴容说道:“那你想瞧瞧么？”
宴容似乎将她心中所想摸透了。
萧云疏立即摇头——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怎么想的，但若是处于现在这样的一种见到宴容模样的情况之中，她又总觉得哪里不痛快。
尽管萧云疏很想一睹宴容真容，但并不是现在这样的时候，所以她思索了一番才说道:“大人若是肯让的话，那便下次吧，下次我要亲自将大人脸上的面具取下来，一睹真容。”
“好。”
宴容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他的话语在面对萧云疏的时候总是那样温和从容，带着一两份淡淡的包容之意，似乎无论萧云疏说什么，他都会说好。
“……当真可以？！”
萧云疏其实也不过就是那么随便一说，没想到宴容真的会同意。
“当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样的事情，我还是能够说到做到的。”
宴容停了一下，另外一句话的声调便压的很低，几不可闻了:“更何况你早已见过我，只是你不知道是我罢了。”
两人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即使是在荷塘的断桥上偶尔会有凉风吹袭过来，但这夏日炎炎，蝉声阵阵，还是叫人觉得难受。
萧云疏知道萧淮殷多半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便招呼道:“大人不如也来亭子中坐坐吧。这天气热的很，晒久了脸上还通红难受，不如到亭子之中休息一二，也还有茶水点心。”
萧云疏既然主动相邀，宴容又怎么会轻易拒绝，自然说道:“既然是郡主相请，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宴容跟着萧云疏走入到了湖中心的亭子之中，刚才奴婢们奉上来的茶水这会儿还温热着，并没有喝完，旁边也有干净的茶具，萧云疏亲手替宴容斟了一杯茶。
“怎么，今日之事可是什么没长眼睛的人惹了你不高兴？倒叫你到这里来躲懒来了。”
宴容接了萧云疏的那杯茶，状似无意地问了她一句。
“惹我不高兴的人倒是没有，常常是我给别人添不快，能给我添恼火的还真没有几个。”
萧云疏说着说着，也不由得将自己今日在街上碰到的马车相撞事件一一相告。
宴容听完之后，毫不犹豫的说道:“那楼尚书本来就是萧衍和明燕长公主这边的人，楼澜馨会干的事情，多半也是受她父亲示意，而至于萧心曲，她本来就是明燕长公主的女儿，立场自然和她母亲一样。
听你所言，萧衍这边的人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你手中有太素金针，楼澜馨今日故意在街上引起马车相撞，就是为了吓得镇西王之女癫痫发作，想赌一把你毫无戒心，说不定你就会用出你的医术来。”
宴容果然分析的和萧云疏心中想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萧云疏还是压低了声音:“这话咱们还是回宫再说吧，恐怕宁国公府隔墙有耳。”
“倒也不必害怕，柳琊是我的人，否则我怎么可能这样畅通无阻的找到你和公主。方才正是柳琊带我前来，这时候周围的人已经被肃清了，留下来的都是我身边的心腹。”
宴容笑着说道，见萧云疏鬓边的一朵珠花歪了，亲手替她重新簪好。
“我知道你留下越鸿，就是为了对付马东联和明燕长公主，这事儿我不插手，只是你若需要人手的时候，大可问我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