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四十四章(下)

1984年,对于中国来说是巨变的年,对于靠山屯来说是依旧平常的年。

小村子山高皇帝远,截止到目前连台电视都没有,唯接触外界资讯的渠道是村委会的收音机和经常按自己的理解读最新“要闻”的村长马占山。

对村民们比较重要的事情是今年粮食丰收了,新品种的种子和化肥起了重要作用,从来没有人看见过那么饱满的苞米棒子,也没人见过那么高的亩产量。

那些大田里种苞米和黄豆,自家的口粮田种高梁、小米做为口粮的人颇有些后悔,早知道不种高梁跟小米了,都种苞米多好,反正大碴子也是很好吃的。

朱逸群骑着倒骑驴,拉回了两台怪里怪气的机器,刚进了院子就对正在院子里收拾大白菜的大丽献宝,“你看我买啥了?”

“啥玩意儿啊。”大丽跑过去看,就是两个带摇把的怪东西,“这是干啥的啊?”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朱逸群卖了个关子,把两台机器从倒骑驴上搬了下来,大丽去搭了把手,还挺沉,是实心儿的铁做的。

朱逸群在院子里找了块厚木头,从中间锯成了两半,用怪东西自带的两个大螺丝把这东西固定在木头上。

把这东西在院子里放稳之后,他拿起了晾在旁边的苞米垛里面的个苞米棒子头朝下放进里头,用使劲儿摇了几下……www.九九^九)xs(.co^m

“咦?苞米搓下来了?”大丽乐坏了。

“这是苞米脱粒机,我在公社看见的,那家从外面进了十台试试看能不能卖出去,我去的时候就剩这两台了。”

“让我试试。”大丽拿了个苞米棒子跃跃欲试,秋收的时候要说干什么活最辛苦,搓苞米绝对是其中项。

先拿锥子隔几排推排苞米粒,推完之后再用手去搓,搓会儿手就疼得直发烧,戴手不好就要起泡。

虽说这个脱粒机得用手摇,样比用手搓省力。

“有了这个,咱家的这些苞米,咱们俩个几天就都弄出来。”交公粮得交苞米粒子,卖粮食苞米粒子也比成棒的苞米卖得贵。

两人在院子里边说话边干活,两只小猫跑过来围着他俩的腿蹭了圈儿,黄狸猫来到苞米脱粒机的下面,拿手不停地扒拉着从下面漏出来的苞米,黑狸猫跟着玩了会儿就跑到苞米垛那里守着了。

“那里堆儿有耗子。”

大丽瞧着黑狸猫,它懒洋洋地趴在那里,眼睛闭了起来,打了个呵欠,副伸个懒腰要睡的样子,哪里像要抓耗子。

“我看是那边阳光好,它在晒太阳。”

就像是为了打大丽的脸,黑狸猫忽然起来了,眼睛圆睁,耳朵都支愣了起来。

黄狸猫也不玩苞米粒子了,嗖地下跑到了黑狸猫附近。

黑狸猫跃而起,扑住了从苞米垛爬出来的足有它半大的耗子。

黄狸猫也跟着上去助拳,这只耗子体型不小,毛都冒光,看就是只老耗子,被两只小猫包围了,点儿都不慌甚至想要还手。

被两只小猫你爪子我爪子两下就抽懵了,两只猫把这只耗子当成了玩具,你追我赶,你放我扑……

足玩了有四五分钟,大耗子被玩得到最后干脆不动了,躺在那里随便它们扒拉,反正怎么跑都是死,越跑这两恶魔越有兴致。

见它不动了,两只猫觉得无趣,黄狸米下口口咬掉了它的头,咬着向大丽跑来邀功。

“行!干得好!”朱逸群赶紧半路截过去,拍拍它的脑袋赞它干得好,“你俩旁边吃去吧。”

大丽瞧着他们乐,乐会儿又不吱声了。

已经十月份了,他们结婚也正经有阵子了,可是该来的亲戚还是按时来。

摸摸闷疼的小肚子,她颇有些不高兴。

“怎么了?”

“肚子疼。”

“难受就上炕趴会儿去,我烧点儿水给你冲点儿红糖水。”

大丽皱着眉头,“跟我差不多时间结婚的,都怀孕了,你就不着急?”

“那有啥急的,该来的迟早都会来,这都是命。”朱逸群浑然不当成回事。

两人正说着呢,离老远就看见马宏生把拖拉机开到了朱逸群家跟前,从车上跳了下来。

“姐!妈说大舅晚上来,让你回家吃饭。”

“大舅来嘎哈啊?”

“说是给二丫看对象看妥了。”

听到二丫,大丽耳朵根子有点儿发烧,为了朱逸群她有点儿对不住二丫,“知不知道找啥样对象?”

“不知道!”马宏生说完就又坐上了拖拉机,开着拖垃机,戴着大墨镜,不知什么时候整了身儿劳动布“制服”的马宏生,现在是村里最靓的仔。

大舅弯着腰仔细瞧着接进马占山家里的自来水管儿,“这玩意儿好,省得挑水了。”他直起腰拧了拧水龙头,尴尬的是里面没水。

“每天早晨六点放半个小时的水。”马占山有些讪讪地答道。

“哪有半个小时,也就是十来分钟。”葛凤芝毫不客气地拆他的台,“当初就应该听逸群的,把水泵房封上。”

“你知道个啥?”马占山白了媳妇儿眼,“过两天吴书记还要带人来咱村开现场会呢,县里的大干部也来!咱村自来水工程那是上了红头文件的。”

“切。”葛凤芝依旧不以为然。

马占山见势不对决定转移话题,“我说大哥啊,谁给二丫介绍的对象啊?咋介绍王二癞子了呢?那可不是啥正过的人啊!”

“你嫂子那边的亲戚,二丫不知道咋想的,心想找有工作的,你嫂子就上心了,人家介绍王二癞子他爸是林场的副场长,妈也是林场的工人,他也是林场的正式职工,你嫂子就活心了,见着真人了,二丫也相中了。”

自古以来,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王二癞子过去头上长过癞,后来好了,留下块块的斑秃,他瘦不说,穿衣服没正形儿,走路也没正形,栽楞的……

也就是现在,有点儿钱了会打扮了,穿得像个人样了,那也是唱戏的穿皇袍表面光鲜。

甚至在老辈人眼里,更加的没正形儿。

“谁说不是呢?可是二丫和她妈都同意,她奶奶也说行……我能说啥。”大舅叹了口气。

在屋里边嗑瓜子边听外面人说话的马宏生偷偷对坐在他旁的大丽说,“我猜是彩礼给得多。”

大舅家说到底是大舅做主的,他说不行,别人能说啥?“不至于吧。”

“我听姥儿说了,别人给大表哥介绍对象,要两间房不说,还要八百块钱彩礼,大舅不咋乐意。”

“妈呀,现在彩礼都这么高了?”大丽有点儿不信。

“就这么高,今年粮食不是丰收了吗?家家手里有余钱,你不答应,别家就有答应的。来二去的价就抬起来了。”马宏生瞅了大丽眼,“你就嫁早了,你要嫁得晚点儿没准儿能聘更多。”

大丽啥话也没说,伸手照着马宏生腰上的软肉使劲儿掐拧,马宏生疼得嗷嗷直叫唤。

朱逸群没理这对淘气的姐弟,他把马占山家的收音机拿过来捅咕了会儿,捅咕出了评书。

单田芳讲明英烈。

马占山听见声儿就从外屋地蹿进来了,“你咋捅咕出来的?我昨个儿还听着呢,今早晨就不好使了。”

“爸,你把声儿给拨没了。”朱逸群告诉马占山哪儿是拨声儿的。

“爸这破收音机搁县城都没人要了,现在都买能听磁带的。”马宏生嫌弃道,“他们有整着邓丽君金曲的,还有港台金曲,可好听了。”

“净胡扯,人家报纸说了,那是啥啥之音!”马占山想说靡靡之音但那两个字他实在是不认识。

“不管是啥啥之音,人家城里人都听这个,还有跳霹雳舞的。”马宏生从炕上下地比划了两下,“可好看了。”

“啥霹雳舞,看着像抽羊杆风。”马占山踢了儿子脚。

吃饭的时候大舅特意让孩子们也上桌,今天马家也没啥小孩儿,大丽是出嫁的姑奶奶,虽说常来常往,抬腿就到娘家了,那也是有地位的人。

马宏生也挣钱了,在外面也是能独立出去办事儿的人,两个小的都不在家。

葛凤芝推辞了下也上桌了,招待大舅也没啥太好的东西土豆炖窝瓜、溜秋菠菜、肉炖干豆角土豆丝、盘子切开两半的咸鸭蛋。

“哥,你尝尝这咸鸭蛋,都出油了。”葛凤芝给大舅拿了块咸鸭蛋。

“这鸭蛋腌挺好。”大舅乐呵地说道,这个时候串门能吃啥,“那谁,逸群啊,听说你跟王俊友关系不错,你觉得他这人咋样?”

大舅都已经到马家来说了,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个时候打听人品已经晚了,再说……“王二癞子这人行,别的本事没有,搂钱的本事流,二丫跟着他在钱这方面受不着屈。”

朱逸群还有话没说,二丫那虎样,估计王二癞子是看不上的,两人能成是包办婚姻,现在王家的老人就不太能压得住王二癞子,等过几年他发展发展,二丫够呛能拢住他。

“我看那小子轻飘飘的,整天游游逛逛的,哪儿有挣钱的事儿哪有他,说不上哪天就进去了,我跟你说二丫不能说给他。”马占山的态度是反对。

大舅脸色不太好看,“说都说了,婚都订了,你嫂子和二丫可同意了,后个儿就过礼了。”

“过礼过多少钱啊?”葛凤芝问。

“彩礼千二,他们家说了房子预备下了,林场新盖的二楼。”

听见彩礼数目和房子是林场新盖的像别墅样的二楼,朱逸群和大丽就知道不能劝了,明显大舅家相中人家条件了。

“哼,你就等着吧。”马占山还想继续说,葛凤芝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他好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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