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染看着唐亦堔漆黑如墨的眸。
他的眸沉静坚定，里面没掺一丝杂念。
他的确是要把这一切的决定权放在她手里。
因为受欺负的人，受委屈的人是她。
他帮她找证据，把她挡在身后保护着，明明面对着巨大的利益，他却还在尊重她的选择。
只要她一句话，只要她一句想让萧灵受牢狱之苦，他大概会不管什么利益不利益，马上照办。
程安染的心揪了起来，像一张被轻轻揉皱的纸一样，轻微的钝痛，绵长不断。
她从未被人如此珍视、尊重和心疼过。
从小到大，谁在乎她的感受？谁给过她这样的温暖？
程安染觉得抵抗唐亦堔的温柔太难了。
她在黑暗中走了很久很久，她其实已经习惯了独自行走，可偏偏有光照进来，这个男人出现了。
她的路不再是一片漆黑，有他的光芒照耀着，有他的手指引着，她好像就能去世界上任何美好的地方。
这种无法逃离的温柔，才是她最恐惧的。
因为知道他有多好，所以明知不能深陷其中，还要一次一次被撩动了心弦。
那不敢宣之于口的情感，在黑暗里发了疯一样的滋长，已不是她凭借一己之力可以控制住的了。
唐亦堔忽然问:“盯着我做什么？”
程安染稍微回了神，狼狈的收回目光，尴尬的掩饰道:“我就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神仙，这么快就找到证据，本来我以为很难的事，你一下子就解决了，太厉害了。”
唐亦堔被夸也不是很骄傲，毕竟在他看来，这件事由于萧灵的愚蠢所以毫无难度。
他挑挑眉道:“反正对于萧灵来说，我是死神。”
程安染‘噗嗤’一下子笑了，真的有被笑到。
她呼了口气，总算是稍微为稳住了心神，看向唐亦堔，她道:“我决定了。”
唐亦堔看她:“想怎么做？”
程安染:“狠狠敲一笔。”
唐亦堔唇角的笑意扩大:“这样好吗？要是敲一笔的话，这件事就会由对方主动撤，算不了了之。如果你要反过来告她，她将面临牢狱之灾。”
程安染道:“但我若告她所利用的理由，是和她一样的污蔑对吧，这点说实话我不屑。我可以在对方污蔑我时将水搅浑，但无法做到和对方一样用污蔑的方式让对方坐牢。这是道德尺度的问题。”
诚然她是天蝎座，有仇必报，人欺我一寸我还人一丈。
可她不是那些人，为了一己私利毫无道德底线，连诬陷别人去坐牢都做的出来。
这种人是天然的坏种，她做不到。
每个人的道德标尺都有一个最低线，当一个人突破了这个线之后，底下就是万丈深渊。
今天她可以为了自己出气把萧灵送进监狱，那么明天呢？
明天的她会做什么她想也不敢想。
唐亦堔满眼欣赏的看着程安染。
她真的很特别，她有底线有原则，既不盲目圣母也不会放纵使用手里的权利。
她与自己果然是一路人。
越站在高位，手里握的权柄和金钱越多，人越是会容易模糊了道德标尺线，唐亦堔一直在坚守本心，而他相信，程安染也会坚守本心，虽然她已经站在了唐太太的位置上。
唐亦堔心情愉快:“那便来讨论一下，该怎么讨要利益。”
程安染搓搓手，兴奋的眼睛发亮:“终于到了我最喜欢的分赃环节了，爱辽爱辽。”
唐亦堔饶有兴味的看她又眼睛发亮露出贪财的样子，自己都没察觉，今天他看她的时候好像有些多。
好似从回家之后，视线就一直黏在她身上。
空气里飘来似有若无的香味，他知道这是程安染身上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他已经没了不适应的感觉，甚至于开始猜测这是什么花的香味，从而忍不住稍微凑近了一点点。
两个人讨论完之后，是晚上九点了，程安染伸了个懒腰。
唐亦堔也准备上楼休息了。
程安染看着唐亦堔起身的背影，想了想问:“唐总——”
唐亦堔的眼刀飞了过来，程安染赶紧举起双手投降:“老公，是老公！”
“嗯，说。”某老公很酷。
程安染:“我想说，我在这里住，你真的能适应是吧。”
唐亦堔:“嗯，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程安染有点高兴:“我在想，你和我接触一段时间之后，我看你也能适应我的存在，甚至于我住进来，你也没到马上就要喷消毒液消毒的地步，所有我觉得是不是你可以尝试着治愈这个病症？你有没有试过脱敏疗法？”
唐亦堔原本还算不错的情绪，在听到这些之后冷了下来。
是肉眼可见的那种冷，程安染马上意识到不好。
自己是有点飘了，踩到了他的雷区了。
唐亦堔看着她，声音也冷了八度:“治愈？为什么我要治愈？”
程安染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程安染也有了退缩的意思，所以不尴不尬道:“我、我就是觉得，如果你想治愈的话，我可以、可以帮一点小忙。”
唐亦堔目光冰冷:“程安染，工具人就该有工具人的样子，不要想一些不该想的东西。”
一句话让程安染一下子面如死灰。
她内心里那一点点狼狈的情感，好像一瞬间被唐亦堔看了个透彻一般。
唐亦堔转身上楼去了。
程安染坐在那里，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苦涩的捂住脸，喃喃:“我可真是个傻子。”
才刚刚有心思，就别看穿了，还被警告不准肖想他。
她也太丢脸，太狼狈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僭越的。
关于他的秘密，关于他的伤口，关于他病，都是不准触碰的东西。
回到之前多好，做一个老实规矩的工具人，这样就不用狼狈不用难受。
这次拒绝，她该长个记性。
楼上，唐亦堔站在拐角的地方，抿着薄唇看着程安染起身，沉默的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其实他并没有猜透程安染什么，他不过是无法接受她的好意。
抗拒着，那些无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