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原模式启动。”
明日香挥动几下右臂，她满意地点了下头。
“我要吐了...”
耳边传来绫人的抱怨声，明日香微微扬起嘴角，她平摊手掌把绫人移向左侧，看到空无一物的左臂时湛蓝色眼眸微微瞪大。
“复原模式启动。”
明日香语调清晰地命令道。
二号机依旧毫无反应，全景屏幕左上方充斥着流动的红色马赛克，明日香记得那里缺失一只光学眼。
环顾四周，插入栓内血迹斑斑，一如自己死前的陈设。
“左臂和眼睛都无法修复吗？”
屏幕下方的绫人朝自己挥了挥手，明日香愤愤地踹了一脚操纵杆。
“只是一个大人偶而已，居然连命令都执行不了。”
“EVA和人一样，也会觉得累。”
绫人在二号机手掌内来回踱步，明日香手心里传来蜻蜓点水般的触感。
“死前的你拼命驱动这台二号机进行战斗，就像是一点一点被拧紧的发条，除了想赢的欲望，其它想法都被抛到脑后。”
明日香皱起眉头，如果别人说这番话她早就发飙了。但毕竟是绫人，即使内心有一万个不愿意，她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发条一旦被拧到最紧，它是无法立刻驱动机器运转起来的。”
明日香算是明白了。
“我是那个拧到最紧的发条？”
滴——滴——滴——
警报声突然大作，身侧屏幕上出现【高能量反应】字样。
“时间到了，过去的我很快就要和量产系列接触。”
绫人语气急促道。
“明日香，决定权在你手里。我们现在应该躲在神之屏障后方，如果...你不想留下遗憾的话，就和过去的我...并肩作战。”
绫人说着背过身，猩红色眼眸倒映出铺满天空的白色巨翼。
视野逐渐黯淡，二号机右手握成空心拳朝神之屏障冲去，绫人捂住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喂，笨蛋绫人，我是不是很差劲？”
明日香喃喃问道，她不由得握紧了操纵杆。
绫人摇头道。
“论差劲的话，我曾经看着惣流死在我眼前，很多次....我都无法原谅自己，所以...过去的我选择了却性命，对我而言反倒是一丝慰藉啊。”
明日香轻抚头上的神经联结器，掌心传来滚烫的触感。
“惣流她，可能也会骂你笨蛋吧。”
猩红色眼眸骤然缩小，绫人不由自主地望向白之月——惣流和今日子的安息之地。
“是吗？”
狂奔一阵后二号机来到屏障侧后方，明日香伸开大拇指和食指做出放大的手势，闪烁着绿芒的光学眼微微放大，屏幕上立刻出现了【绫人】和量产机奋战的场景。
胜利之剑被高振动粒子刀挡下，身形矫健的量产机一脚踹在【绫人】腹部，明日香的心不由得揪紧。
在跪地的同时，【绫人】掷出永恒之枪射穿了量产机胸口，白色巨翼缓缓垂下。
“笨蛋...”
湛蓝色眼眸微微瞪大，二号机内的明日香清楚地看见【绫人】转头对自己笑了一下。
“命运弄人啊...”
绫人缓缓从二号机掌心升起，渺小的身躯顷刻间变得和二号机一样巨大，他双手插袋和二号机擦肩而过。
“即便我们没有违反时间悖论，现实依旧会出现些微偏差，过去的我...估计可以放心了吧。”
绫人伸手一招，白之月中心突然出现一抹黑点，裹挟着暴风的神之王座轰然砸在绫人身后。
金红相间的光辉照亮了神之壁障，整张王座散发出极度阴森的气息，就像是在诱惑自己坐上去一般。
“明日香，周围的警戒工作...”
“交给我。”
活动一番筋骨后明日香把手指掰得咔咔作响，绫人放心地坐进椅内，他双臂撑在王座扶手上，猩红色眼眸蒙上一层白色。
“神....毁天灭地...”
“噗叽——”
与先前完全不同的白色翅膀破开绫人背部，四扇如光柱般的羽翼高耸着伸向夜空，直至插入白之月地表。
“唔...”
绫人猛地攥紧王座扶手，他嘴角留下一道鲜血。
“供能...”
“开始...”
尖细的光柱瞬间膨胀到原来两倍大，磅礴的能量从白之月内核泵入四根光柱，沿着由光粒子构成的通路输入绫人体内。
“咳啊——！”
绫人猛地呕出一口鲜血，白之月输送的纯净能量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
【检测到高能量反应，数值超过极限————】
“砰呲——！”
仪器破裂的碎片在明日香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光翼表面布满血丝，溢出的能量以光粒子形式落下，神之壁障和这些光粒子相触后瞬间碎裂。
“明日香...”
绫人艰难地开口道，身下王座不知何时已经淌满了鲜血。
“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眼前的二号机渐渐模糊了起来，绫人竭力瞪大眼睛保持清醒。
“如果你死了，我会拉着这颗星球为你陪葬。”
层层红色星环出现在光翼四周，绫人周身突然燃起冲天的白色烈焰。
“我不是在开玩笑.....”
王座下方的大地承受不住磅礴能量而裂开数条沟壑，明日香神情复杂地注视着绫人。
眼前突然掠过一抹阴影，明日香下意识伸手一抓，二号机牢牢握住量产机的脚踝，尖锐的粒子刀离绫人眼睛只剩几米。
“你的对手——是我啊！”
明日香怒吼着揪住量产机往地上砸去，她一脚踏住量产机背部，包裹在红色光芒中的重拳将灰色脑袋砸了个粉碎，甩去手上血渍后明日香还不忘拽出核心一把捏碎。
“哈啊哈啊”
回过神来的明日香才发现浑身上下已被冷汗浸湿，她懊恼地咬住嘴唇。
刚才如果差了一秒，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胜利之剑。”
红芒缠上二号机右手勾勒出一把狭长神剑，明日香抓住手边的三维投影塞入嘴中，二号机张开血盆大口咬住剑柄。
视野里布满了量产机，负责计算的软件在冒出2XXX的字样后彻底死机。
“笨蛋绫人，你知道坦克大战吗？”
明日香四肢着地摆出一个雌豹姿势，湛蓝色眼眸冒出野兽般的绿色光辉。
“可惜...这次...老鹰周围...没有围墙...”
耳边传来绫人极度痛苦的喘息声，明日香舔舔嘴唇狞笑道。
“那就我来当你的围墙。模式切换，密码777——！”
二号机张开五指，指甲末端窜出冒着寒光的利爪，原本就已经十分锋锐的牙齿表面冒出许多倒刺，同样布满倒刺的尾巴破开尾骨甩到半空中。
“腾——！”
二号机突然消失在原地，看不清模样的血影下一秒出现在王座后方，红芒大盛的利爪将量产机连人带核心撕成一堆血雾。
“砰呲——！”
淌血的光之翼再也承受不住白之月的暴虐能量，耸入云霄的四道光柱瞬间崩碎，畅通无阻的能量径直射入绫人体内。
帅气的面庞看不出任何感情，无神的瞳孔只剩下眼底的一抹浅红，绫人静静地坐在神之王座上，手肘撑在扶手上，他似乎在沉思。
......
......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日香已经杀红了眼，挥出的拳头砸在空气上发出阵阵音爆，王座周围布满量产系列的残缺尸骸。
“噗——！”
口中的胜利之剑再度割开量产机咽喉，利爪紧跟其后地掏出核心一把捏碎。
四百台，还是七百台？
陷入狂暴状态的明日香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消灭了多少量产机，她只知道，自己决不能倒在这里。
一柄粒子刀破开二号机阻拦扎向绫人胸口。
“切——！”
吐掉胜利之剑后明日香张口咬住粒子刀，震动的刀刃磨得明日香牙齿生疼，涎水顺着下巴缓缓流下。
“你究竟...要坐到什么时候啊...”
明日香咬牙切齿道，她飞起一脚将量产机踹入尸堆中，抹了把嘴后她恨恨吐出口中血沫。
绫人已经听不见了，浑身上下每一粒细胞都熊熊燃烧了起来，他全身都被包裹在璀璨光辉内，原本的人类姿态早已看不真切。
略一分神的功夫，数台量产机嚎叫着扑倒了明日香，它们抓住二号机背部张口撕扯了起来。
“给我...滚下去啊啊啊啊啊！”
布满倒刺的尾巴抽在量产机身上，留下一个个血窟窿。
竭力忍住背部传来的痛楚，明日香喘息着挥出一面AT立场裹住自己和绫人。
“轰——！”
远方天际传来几乎震破耳膜的声音，明日香瞬间失聪了几秒，鲜血顺着耳朵汨汨流下。
一道幽蓝色光芒破开神之壁障射入城中，所经之处，建筑物，湖水，森林全部化为一片黑色焦炭。
“不...这是未来发生的景象...”
被光芒照得面色惨白的明日香喃喃道。
“神，能看见未来并作出修正。”
沉寂许久的绫人缓缓开口道。
“笨蛋绫人...你...！”
“绫人....？对...这是我人间体的名字，现在我借用了他的身体...”
绫人从王座中站起身，两肩竖起一对巨大的吸附翼，猩红色眼眸变成两个深不可见的黑洞，胸口正中镶嵌着一枚淡金色核心。
仅仅是起身这个简单动作，扩散出的磅礴威压瞬间击杀了方圆一公里内的所有量产机。
“你是谁？究竟把绫人怎么了？”
明日香颤抖着举起胜利之剑，即便她知道和眼前的白色巨人交战，自己会被瞬间抹杀。
“我...有过很多名字。【ADAM】，【使徒】，【零】，【绫人】，不过我更喜欢这个名字...”
巨人缓缓开口道。
“白之月。”
明日香目瞪口呆地张大嘴巴。
眼前的...居然是白之月本尊？
“还是叫我绫人吧，放心，你最喜欢的绫人依旧建在。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把身体还给他。”
黑洞般的眼睛调皮地眨了眨，明日香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巨人有些...可爱？
“李林的审美观真是有趣，原本我以为你会把我和凶恶联系在一起。”
“没人教过你偷看别人想法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明日香没好气地回道。
“唔噢噢噢噢哦噢！”
粒子刀划开AT立场，一台漏网的量产机直击明日香侧腹。
包裹在白芒中的手指轻轻一点量产机，白光没入量产机胸口，灰色身躯顿时爆成一团血光。
“你是来杀我的吗？”
“绫人”摇了摇头。
“我只想见你一面，毕竟...另一个世界的你可是把我都惊动了，她是叫惣流对吗？三分三十秒击败九台伪天使。”
“伪天使？”
明日香不解地问道。
“用李林的术语就是EVA系列量产机，由李林的恶意和兽性融合产生的禁断产物。”
“绫人”双眸射出幽深的光芒。
“不过，今天我也算是见识到了你的风采。不得不说，你男朋友可真是胡来，白之月的能量不是他这样的受伤之躯可以随意抽取的，要不是我及时介入...”
“绫人”幽幽道。
“他恐怕早就因为能量过载死亡了。”
明日香只感觉自己呼吸都漏了一拍。
笨蛋绫人居然那么乱来，等回来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我赋予他的能量，以他的躯体只能维持一分钟。你的心脏里有他的神血，应该可以支撑一次死亡。具体我不能透露太多。”
明日香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差不多了，我刚才停止了这个时空的时间，现在...就交给你们了。”
“绫人”说着挥了挥手，他似乎想起什么再度开口道。
“我很喜欢那个关于发条的理论，只需要一些润滑油，就可以让机器再度运转，你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吗？”
黑洞般双眸眯起后消失不见。
原本被压制在体内的狂暴能量顿时肆虐起来，猩红色眼眸微微眯起，浑身燃烧着白色烈焰的绫人痛苦地揪紧胸口。
数以万计的量产机密密麻麻地挡在绫人和明日香面前。
“只能维持一分钟吗？”
明日香转身翻开驾驶座旁的机械盖，她抓住手柄顺时针旋转后向外一拉。
“MODE D OPERATION。”
插入栓中响起冰冷的女声，明日香对着绫人灿烂一笑。
“就让我来为你开路。”
说着明日香将双手交叉在胸前，二号机体表燃起了和绫人相仿的红色烈焰。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日香暴吼着化作一道血影冲进由量产机构成的风暴中，血影在量产机群中留下一道浓重的焰红色印迹。
“明日香——！！！！”
绫人大吼道，他的体表因为承受不住体内的肆虐能量而微微崩裂，他一脚踏碎大地，猩红色眼眸对着天空射出一发十字形光柱。
光柱在空中爆开化为倾盆光雨坠向量产机群，被光箭射中的量产机纷纷化作一滩血水。
.....
“到极限了吗....？”
浑身是血的明日香惨笑道，外面的二号机已经看不出本来面貌，她浑身上下布满了淌着涎水的灰色量产机。
“引爆！！！！！！”
明日香用尽全身力气怒吼道。
“轰——————”
浅红色十字光柱破开地面耸入云霄，爆炸产生的环形冲击波撞碎了用于4444C的伪装茧，爆炸中心被烟雾所笼罩，看不真切。
方圆数公里内只剩下一层松软的灰色沙土。
“明日香...明日香....”
绫人蓦地握紧拳头，猩红色瞳孔内只剩下了4444C的庞大身躯。
早已蓄力完毕的阳电子炮射出一道幽蓝色光柱，呼啸的光柱射穿神之屏障后威力不减地扫向绫人，白色身躯瞬间湮灭在毁灭性蓝光中。
......
......
“还真是烫手呢...不过...”
绫人足下一点，他顶着高达数万度的光柱朝4444C掠去。
“和我的火焰比起来，你只配在生日宴会上点蜡烛啊混蛋——！”
空气中充斥着细密的光粒子，漆黑夜空被烈焰燃成白昼，一颗银色彗星破开蓝色光柱朝4444C奔袭而去。
阳电子炮很快中断了射击，来不及调整速度的绫人一头撞进四条不断旋转的触手中。
“咯吱——咯吱——！”
螺旋形触手不断碾过绫人身体，似乎要把他大卸八块后吞下。
“由月球合金做成的触手，恐怕神明也消受不起吧。”SEELE-04阴笑道。
“很快你就可以去地狱陪第二适任者....”
SEELE-04的话语戛然而止，石碑被一发白色光弹炸了个粉碎。
下垂的手掌猛地握拳，周身再度燃起白色烈焰，绫人一脚蹬在触手上，他抓住触手中段奋力一撕，4444C发出巨大的哀鸣声。
“这样才对，撕起来有劲道。”
绫人狞笑着卸掉4444C的触手，他抓住罗盘下摆，暴涨的手臂将数万吨重的4444C硬生生举起。
“给我——去死啊——！”
绫人暴吼着将4444C以阳电子炮在下的姿势砸在地上，浑身包裹着白色烈焰的他径直撞入罗盘下方的三瓣嘴中。
“呲——呲——”
细密光纹布满4444C的巨大身躯，璀璨白光笼罩在阳电子炮表面，大气中的光能量凝聚在炮口，对着天空最后射出一发光柱后4444C淹没在五枚重叠的蓝色十字架中。
......
......
......
废墟中，淡金色神核和猩红色心脏静静靠在一起。
“扑通——扑通——”
心脏像是责备般撞了神核一下。
白红相间的光粒子凝聚在神核和心脏周围，勾勒出少年少女的轮廓。
“真是一场大战呢，明日香。”
绫人挤出一抹微笑，明日香在看到一丝不挂的自己后瞬间炸毛。
“为什么你有衣服...？”
白色衬衫披在光肩上，绫人体贴地替明日香拢紧胸口，他胸口隐约可见一枚十字形疤痕。
“因为我是神明啊。”
绫人宠溺地笑道，疲惫至极的明日香把脑袋靠在绫人胸膛上。
“我们...赢了？”
“是啊...我们赢了。”
明日香用力抱紧了绫人，她学着绫人的样子嗅了嗅他的胸口。
“一股血腥味。”
“给我闻闻你的。”
绫人说着凑近明日香。
“想都不要想！”
明日香恨恨地捶打绫人胸口，稍顷她停下了手中动作，湛蓝色眼眸无比温柔地凝视着绫人。
“或许...我的确应该休息一下，过过...你说的平淡生活...”
猩红色眼眸骤然缩小，明日香抚摸着绫人面庞轻声道。
“乖...不管什么样的我...都会一直一直爱着你。”
明日香踮起脚尖吻住绫人嘴唇，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落下。
猩红色眼眸射出柔和的彩虹色光柱。
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一晃而过。
......
一直保持着高傲姿态的明日香冲绫人张开双臂，她甜甜地笑道。
“笨蛋绫人，要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