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壮小孩哭得更凶了。
“怎么回事？”
一个五尺身材、年约四十的男人走了进来。
小孩哭诉，“朱夫子，贺之昭他偷了别人的娃娃，还吃东西馋我。”
朱夫子一看村长家的小孩被欺负了，当即一脸严肃:
“贺之昭，你平时就不好好用功读书，现在竟然还学会了小偷小摸，我们这里可容不得你，现在就拿着东西滚蛋。”
贺之昭不为所动:
“夫子，我也是交了束脩的，你凭什么赶我离开？”
“束脩？”
不提还好，一提起学费，夫子表情更难看了。
“你这野种还有脸说束脩，要不是你死皮赖脸用打扫抵扣束脩，我——”
夫子一顿。
他媳妇本来是打扫书塾的，后来村里有人去县城做生意赚了大钱，他两口子心动了，加上那会儿正好是私塾杂活多的时候，他媳妇嫌累，就和亲戚一起去了县城做买卖。
可是没成想，做买不但更累，反而还赔了不少。
他媳妇想重新回到私塾清扫，但是贺之昭已经代替了她的活计，这是德高望重的老先生首肯的，允许他以工代学费。
贺之昭年纪不大，十分能干，把私塾打扫得干干净净。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朱家媳妇干活耍懒溜奸，还不如这个孩子呢。
如今朱夫子要是弄走了贺之昭，那他媳妇就又可以回来清扫拿钱了。
朱夫子表情一厉:
“贺之昭，我们私塾断不会容你这种小偷小摸的学生在，你还看着做什么，还不快滚！我告诉你，老先生去外乡探亲了，现在这里我说的算！”
贺之昭鼻子发出一声冷哼:
“走就走，朱夫子考了二十年了，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我也着实不敢让你教我！”
说着，他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就要往外走。
“等等！”
朱夫子面色难看，抬手拦住贺之昭，把他怀中的娃娃扯了过来，呵斥道:
“这娃娃是你偷来的，现在要物归原主，还给小翠。对了，以防像你这种品性低劣的渣滓以后做出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污蔑了我们私塾的名誉，你得写一个悔过书才行，承认你偷了别人的东西，并保证今后不再犯！”
贺之昭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娃娃，小小的拳头紧紧捏在一起，“那是我买给我妹妹的，你还给我！”
小翠则抱着娃娃躲在夫子身后，委屈道:
“这娃娃身上的衣服还是我娘用我衣服的料子做的，这娃娃就是我的！”
的确。
这娃娃身上的布料和小翠身上的如出一辙。
贺之昭小脸皱成一团，凶道:“就是我买的！”
“买？”朱夫子冷笑，“你家穷得揭不开锅了，哪有钱买布娃娃，再说你娘都把你妹妹卖去县城了，等你以后就去窑子里看她吧！”
旁观这一切的陈娇娇闻言，气得脑仁作痛。
这算是什么夫子？
根本没有为人师表的样子不说，甚至还张口闭口“小偷”“窑子”的，被这样的老师挤兑，贺之昭难怪会长歪！
没有良师益友的帮助，没有父母亲人的陪伴，如果还能健康成长，那可真是大善人了。
陈娇娇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相信贺之昭没有说谎。
贺之昭性子倔强，怎么会承认他没有做过的事情，况且如果真的写了那样的悔过书，那这个污点就会跟着他一辈子。
陈娇娇担心贺之昭破罐子破摔，真的走上了反派之路，现在必须要证明贺之昭的清白。
她看了眼布娃娃，又瞧了眼抱着娃娃的小翠，心中有了主意……
而贺之昭听到妹妹被疯女人卖了，脑子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
他知道，是那个“鬼”在安慰他。
他恢复了理智。
妹妹是和二弟一起去城里的，二弟一定会保护妹妹的！
姓朱的一定在骗人！
“啊——”
一声尖叫刺耳响起，打断了贺之昭的思路。
他偏头，就看到小翠像是见了鬼，满脸恐惧地把手中的娃娃扔在地上，嘴巴里念叨着:
“活了，娃娃活了！她刚才眨眼睛，还咬我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地上的娃娃。
可娃娃还是那个布娃娃，因为做工粗糙，显得有些丑陋。
“不，她刚才张嘴了！”小翠举着手指，“看，都给我咬破了！”
伤口跟蚊子包似的，大家自然不信。
小翠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小心翼翼把娃娃捡了回来，仔细查看，的确没有任何异样。
刚才她吓得腿发软了，于是回到了书桌前坐了下来。
正当她要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纸上凭空出现了一行字。不是被人写好放在这里的，而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蘸着墨汁正在书写。
——小翠，你怎么能把我卖了呢，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我好伤心。
——我不想和你分开！
小翠吓疯了。
她一边抓起手中的笔在空中乱挥，一边大喊道:“你不要过来啊！”
她吓得脸色惨白，双手双脚地爬到了贺之昭的面前，痛哭流涕地掏出十文钱塞到了他手中:
“我把钱还给你，我不卖了，不卖了！”
大家都看明白了，原来这娃娃竟是小翠卖给贺之昭的。
她先是卖了布娃娃，然后又贼喊捉贼，栽赃贺之昭偷窃。
这不是仙人跳吗？！
贺之昭握着手中的铜板，偏头看着地上浅浅的脚印。
他知道，小翠之所以会说出真相，不是良心发现，而是因为有人暗中帮他。
应该就是那个“鬼”。
贺之昭心中涌上一丝暖流。
他从来没有被人保护过，一直以来都是他这个做哥哥的保护二弟和妹妹不受那疯女子的折磨。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帮他出头……
事情水落石出，朱夫子自然没有理由再让贺之昭离开。
可陈娇娇仍然觉得不解气。
如此师德败坏的家伙就应该赶出书塾，怎么可继续误人子弟？
只可惜现在她在梦中，不然一定要让他知道欺负小孩的恶果！
陈娇娇捋了捋下巴，无意看到了树上的马蜂，唇边扬起一丝笑意。
学堂内，朱夫子还准备教训贺之昭一顿，毕竟他惹哭了村长家的孩子，不能轻轻掀过:
“贺之昭，我知道你有娘生没娘养，但是你应该听过孔融让梨的故事，像你这样不知道共适，可谓是自私自利——”
“砰。”
一声闷响打断了朱夫子的训话。
朱夫子没当回事，还要继续说，可是脚下忽的又响起了一阵嗡嗡的声音。
他狐疑地低头，眼瞳骤缩。
妈呀！
这是哪里来的的马蜂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