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暮紧抿着唇，看着李玥朝许久，才缓缓道:“我的意思是我相信你，伯玉不会看错人。你说得都对，我对文瑛的包容，皆是因她救了我的命。我却忘了救命之恩归救命之恩，不能与她做得事混为一谈。”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心中躁动按下去，他差点就说出了真心话。迅速理清思绪后，他找到了最为合理的解释。
李玥朝打量着萧暮，他的眼神又恢复到平日里的冷漠。她也不做多想，萧暮从来就不喜欢她，如果不是赵元晔的关系，他们之间也不可能和平共处。她说道:“那就谢谢了。”
她半点不怀疑的态度让萧暮有些受伤，对她来说不知其实才是最开心的吧？萧暮握紧的拳头指甲陷入手心，一股气血直冲脑门，他轻咳了两声，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疼得他微微皱眉。
李玥朝见了，忙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萧暮摆摆手。
“要不要让柳江春给你看看。”
“不必了，一点小伤。”
萧暮说着，走过去推李玥朝:“走吧。”
“嗯。”李玥朝见他坚持，她也不好再说甚。
出了茶肆，魏璒抱李玥朝上马车，马车缓缓驶向定远侯府。
旁边小店中，掌柜的手指飞快在算盘上拨动，嘴里念念有词算着账。
有些账，不是不算，只是时候未到。
……
话说赵元晔这头，他匆匆回到宫外的皇子府，裴琰已恭候多时。
亭中裴琰披着斗篷，悠闲地煮着茶。
冷月笼罩，美人煮茶，有种不似在人间的感觉。
听到脚步声，裴琰笑道:“打扰了六殿下了。”
此刻，仿佛他才是主人。
赵元晔步入亭内，在裴琰对面坐下。
裴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许久不见六殿下回来，便让让下人备了茶具，吃口热茶暖身子。臣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实在受凉不得，还望殿下莫要见怪臣在这煮茶。”
赵元晔说道:“裴大学士说笑了，怎会见怪。”
裴琰给赵元晔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也倒满了。
他手扇了扇茶杯上的热气，笑道:“这是十四殿下带当地村民栽种的茶叶，本来无人看好，没想到倒成了拔尖的。”
赵元晔听出其中话中话，他说道:“栽茶人本就懂得颇多，茶叶自然好。。”
“茶叶虽好，可也要看行情，优胜劣汰。”裴琰端起茶杯，“博人喜欢。”
最后四个字犹如一把匕首捅在赵元晔心上，他这一点永远都不可能比得上赵元秀。即便他做得再好，也不会让父皇喜欢，他与父皇之间的隔阂永远不会消除。
他微僵的脸色让裴琰有种快感，这世上最怕没有对手，那样太过寂寞了。他含笑道:“六殿下，即便你的野心藏得再好，臣也看得到。即便你内心中的阴暗藏得再深，臣也看得明白。那副不羁的面具下，藏着一颗疯子般的执着的心。”
赵元晔闻言，当即眼神就变了。他冷冷地盯着裴琰，语气也不同以往的温柔，沉声道:“裴大学士过奖了。”
“你说，要是朝朝知道她喜欢的人是个如此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人，她能接受你那张面具之下的真面目吗？”裴琰说着，抿了一口茶，“她还不知孟婆他们的下场吧？”
赵元晔淡淡道:“裴大学士如今也学会那无知小儿挑拨把戏了？朝朝比你想得更聪明。”他不担心李玥朝知道一切后会对他心生间隙，只是时机未到。
“哦，那是臣错判了。”裴琰仍是笑吟吟，“臣还是不够了解朝朝，她竟也喜欢如此手段，多谢殿下告知。”
“裴大学士想说甚？”赵元晔眸中一点多余的情感都没有，冷冰冰的。裴琰这些铺垫，无非就是想套出他与李玥朝感情如何。
“六殿下去了天牢吧？你给赫连决用了食魂草，赫连决每日都要饱受折磨，即便朝朝不去杀了赫连决，赫连决最后也会因为五脏六腑溃烂而死。”裴琰轻笑出声，“不对，是非常非常痛苦地死去。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腐烂，直到腐烂到心脏。”
赵元晔没有否认:“如果裴大学士，裴大学士会如何做？”
“倘若是臣，臣不会与六殿下一样藏着掖着。”裴琰放下茶杯，靠近赵元晔一些，声音轻轻的，“臣会在朝朝面前将他剥皮抽筋，一根一根拆了他的骨头，将他的心挖出来。然后告诉朝朝，天底下谁人敢害她，这就是下场。”
赵元晔薄唇紧抿，论疯还是裴琰更疯，这样的对手才会让父皇都忌惮。人皆有所惧，裴琰没有，所以裴琰可以随时随地放手一搏，跟对手一起同归于尽。
裴琰摇摇头，往后靠去:“孟婆他们的下场朝朝一点都不知，六殿下如此保护朝朝，真不知是好是坏。”
“她会知道的。”赵元晔应。
裴琰又是一声轻笑:“孟婆被你挫骨扬灰，赫连决两名手下，一名被你断了手筋脚筋，一名身中剧毒饱受折磨而死。将他们的尸体扔到了荒山，任由野兽啃噬。你现在不说，无非就是担心朝朝还不能接受这些。倘若是曾经的朝朝，也许压根不把人命当回事，可你知道现在的朝朝不是这样的。”
被裴琰一语道破心思，赵元晔不意外。蛇打七寸，他在裴琰心中就是那条被按住了蛇。现在的李玥朝很善良，他担心她一下子还无法接受他如此一面，所以打算过些时日在让她知晓。正如裴琰所言，他更多是想要保护李玥朝。
“六殿下看来是被臣说中了。”裴琰揭开茶壶盖子，拨着热气，“六殿下爱惜朝朝这份心，臣很感动。只是可惜了，六殿下需要得盟友注定不能是侯府。”
“是你的意思，还是父皇的意思？”赵元晔不再与裴琰拐弯抹角。
“六殿下聪明人，自古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六殿下又怎能破例。侯府，六殿下还是放下得好。”
没有否认的回答等于侧面回答了赵元晔，这就是皇帝的意思。
赵元晔愠怒道:“朝朝不是交易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