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沉默。
就连往常最喜欢的柠檬水,在入口的那一瞬间都变得苦涩无味。
吴盛的威胁犹然在耳，她很明白，她这次将要面对的是什么风浪。
顾姝词无力地抬起手,两指按在额头上,揉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就算我接触过孟总又如何？难道吴哥你对我就没有一点信心吗？还是说，从一开始,你们压根就没想过和我续约，而是想着该如何压榨我最后的价值？”
吴盛没想打到顾姝词竟然会这么直白的就将这件事给说出来，他看着顾姝词难得的沉默片刻,往日的三寸不烂之舌好像也没派上一丁点的用场。
到底也算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吴盛忍不住苦笑了下：“我没有向高层争取保你，姝词,你不适合皇冠。”
“我知道。”
“原则性和底线太强的人，都不适合在皇冠呆着。”吴盛叹气,神色好像在瞬间松懈下来,他原先搭在桌上的手，很自然地收回去，放在膝盖上,“这次公司没有和你续约，对你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只是在得到这件好事之前，你总得先付出些什么的。”
“我是个商人,公司也是，这些年公司对你虽然不算尽心尽力,但也没有强迫过你,最后的这一年,就算是利息吧。”
“孟吟是个很好的经纪人，你要是跟着她，前途会更加明亮。”吴盛说完后，忍不住喟叹一声，“每当我看见你的时候，总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挺复杂的。”
顾姝词没有接话。
吴盛见状微微一笑：“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你会和公司续约，既然这样，那一份剧本我当然也没准备。”
“至于为什么将这一份剧本给你，我猜你也知道是为什么。”吴盛解释，“导演看得上的女星，她们都不肯去，肯去的都是些十八线的小女星，不是整容脸就是网红脸没有任何的辨识度，演技也是一塌糊涂，导演不肯要，所以公司的高层自作主张的就将你给送了过去。”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公司和这位导演，既然这么看得起我！”
吴盛道：“这个ip自带热度，虽然原著粉骂的很厉害，但只要有人骂，就不愁没有流量和曝光，我知道，以你现在的咖位选择这个剧本，是有些委屈你了，但是姝词，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看来在这未来的一年里，公司是准备将我身上所有可用的价值榨得一干二净。”
吴盛笑道：“姝词，你这话也不能说得这么难听，毕竟公司之前都在你身上砸了资源的对不对？但很明显，你的价值没有超过那些资源。”
“如果你说的这些资源，就是无限圈烂钱的话，那的确超不过。”顾姝词神色平静，“吴哥，不续约这件事是你我难得一致的意见，接下来一年，我会配合你们的任何活动，但是君君跟了我好几年，你把她给我吧。”
吴盛对顾姝词提出的这要求是一点都不意外，顾姝词有时候看上去虽然还挺冷情的，但却非常重情。
要不然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在公司呆到合同结束。
只是重情归重情，眼睛却不是很好。
一杯咖啡已经快被吴盛喝到见底，吴盛依旧没给顾姝词一个明确的说法。
“林君不过是个小助理而已，吴哥我都答应你这么多的条件了，难道就不能割爱吗？”
吴盛将杯里的最后一口咖啡喝完，苦涩和香甜的味道融洽在嘴中，他看着那双冷淡的眼瞳时，突然间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圈内比她懂事有眼力见的助理比比皆是，你为什么就非林君不可呢？”
“这话不该是我问吴哥的吗？”
吴盛笑了下：“一个林君而已，我可没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但好歹我也算看你长大的，托大称说是你长辈也不过分。”
顾姝词颔首，有些事好像在那一瞬破土而出，什么东西都变得清晰透明。
“吴哥是在挑拨离间？”
吴盛摇头：“我还没这种闲工夫。”
“吴哥，以前了，君君是我助理，而你是我经纪人，也算是她的直属上司，我有什么事，她都汇报给你，这是她的工作，就算有些事你我都没做要求，她还是给你说，不过也是一个习惯，她还小，有些事做不了主也拿不了决定，想要问问你这么一个上司的意见，这是人之常情，但除此之外，君君都挺好的，而且这么些年来，我也早就习惯她了，这要是突然给我换一个，我会难受的。毕竟新戏开拍在即，我没时间去和新助理磨合。”顾姝词难得对着吴盛说这么长的一段话，而这话里话外也不都是对林君的维护之意。
吴盛了然的笑了下：“林君给你打电话告状了。”
“这倒没。”顾姝词摇头纠正，“是微信。”
吴盛笑道：“你这关注点有些奇怪啊！但不管是什么，你自己多留一个心眼吧，未来这一年，我大概都会跟在唐隐这边，你要有这个准备。”
“我现在还是公司也是你手下的艺人，宣传和公关，吴哥是都不准备给我了吗？”
吴盛道：“一切会以唐隐优先。”
顾姝词点点头，表明自己明白。
这一年自己，大概是会将“孤军奋战”体会得明明白白。
“君君呢？”
吴盛打着呵欠，嗤笑一声：“应该快来了，你接着人一起走吧。”
“姝词，我知道你和林君相处了几年有了感情，但在这个圈子里，永远都是利益至上，知道吗？”
顾姝词下到停车场刚走到车边，林君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扑出来，一把就将人狠狠抱住。
“呜呜呜，姝词姐。”林君用小脑袋拱着她的颈窝，委屈的不行，“我都以为我要见不到你了。”
顾姝词轻轻拍了下林君的头：“成天胡乱说什么，怎么会见不到。”
林君使劲的蹭着她：“我不管不管，就是见不着了。”
顾姝词等林君抱够了，这才将人从自己身上拉开：“不会，不会见不着的，所以别瞎想。”
林君听后，歪着头看了顾姝词一会儿，突然转身跑开，顾姝词正想问怎么时，就见林君提着一个纸袋子又跑回来：“我路过时给姝词姐买的星冰乐，是姝词姐最近喜欢的抹茶口味。”
“你之前不是还管着我嘛，怎么今天就知道主动给我买了？”顾姝词揶揄一笑，但也没辜负林君的期望，将吸管插进去后，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如今天虽然已经朝着严冬进发，但星冰乐不管一年四季都很好喝。
林君羞赧一笑：“这不是姝词姐杀青了吗？既然不用进组拍戏，偶尔放纵一下，也是可以的。”
“可能君君要后悔了。”
林君疑惑的发出一声“嗯”来。
顾姝词笑容明媚的扬起手中的蓝色文件夹，在她面前晃了几眼：“喏，我的新剧，已经下来了。”
林君目光从蓝色的文件夹上一下就转移到她手中的星冰乐上，是一脸茫然和震惊：“这……这次怎么会这么快？”
“快吗？”顾姝词挑眉，“那你可得尽快适应这样的生活，已经接下来的一年，我都会很忙的。”
林君闻言，兴奋地睁大眼：“公司是终于决定做人了吗？”
对上林君期望的眼神，顾姝词笑着摇摇头，终究还是没将，公司没打算做人这个不太好的消息告诉她。
一年的工作而已，比起之前她急需用钱，顺从公司安排快速捞金跑剧组商演的时，应该不会算什么。
顾姝词嘬着吸管，又喝了一大口后，突然扬手拦住林君的肩：“走，我们去吃饭。”
林君激动地跟着顾姝词上车，自觉地坐在副驾驶上，将安全带系好：“姝词姐，我们去哪里吃？”
“不是说商业街那边新开了一家网红餐厅吗？我们过去尝尝。”
进组的时间非常紧迫。
在顾姝词休息了一日后，正式开启了她作为搬砖人的一天。
在白天飞去一个小镇取景mv，下午又飞去另一个地方参加商演，活动结束后，顾姝词几乎没有休息，又马不停蹄的带着林君赶飞机，终于在凌晨时落地在她即将进组的C市。
然后，剧组的车又赶着夜路，将她送到拍摄场地附近的一家宾馆——全剧组人员下榻的地方。
顾姝词倒还能勉强维持一点精神，林君就完全不行，她七倒八歪的靠在车上站着，冷冰冰的夜风带着冰碴磕在她脸上。
睡意全无，但也疲倦得令她快到崩溃的边缘。
虽然以前她家艺人也忙过，但绝对不会像今天一样，忙得连轴转，就像个骡子一样。
剧组取景的地方，是在小镇上比较偏僻的一处搭建出来的场景，据说为了搭建这个景，投资方可是斥了巨资。
但是吧，林君觉得这斥不斥巨资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要将这个景搭在这个深山旮旯里，从镇上到这里都要开三个小时的车。
“姝词姐。”林君上前拉住顾姝词。
站在宾馆门口，顾姝词忍不住回首抬头。
皓月当空，繁星点点，是城市里所见不到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