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28号盒子恶魔的女儿

左诀干笑两声:“现在的人,总说女人物质、拜金。但我看啊,你是在垃圾堆里找男人。傻。”

我抬头说,“左诀,话不能这么说。”

左诀说,“难道不是吗?”

他说,“你看看你,漂亮,身材好,知名医科大学毕业,在医院的工作也不错。像你这样的女人,找对象的要求都挺高。”

“可瞧瞧你过的日子,嫁的是个刑满释放的罪犯,吃喝嫖赌;另找的情人又黑又丑,还是个挺没担当的;他二话不说,就把罪名推到你头上,让你替他去死,你说你图什么?”

“要求高吗?”

我面无表情,“左诀,换作是你,你会娶我这样的人吗?我爸是苏睿辛。自打我的脸,暴露在公众视野以来,家里门槛就被蜂拥而至的记者踏破了。”

“他们想知道,我爸是怎么虐待,并杀死那些女人的,他们甚至想知道一些猥·琐的、吸引眼球的情节。”

“他们想知道,我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甚至在暗中期待,我是我爸的共犯,可我当时还不满十岁;他们在观察我,跟踪我,想知道我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要有话题度、热度,他们什么都做。没有老师想教我,没有同学想跟我说话。没有人认为我会成为一个好人。”

“恶魔的女儿就该是恶魔,不是吗?每个人都在期待我成为一个恶魔,然后用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态指着我说,看吧,遗传,禽兽就是禽兽,变不成人的。”

“左诀,你会愿意娶我这样一个背景复杂的女人吗?这个世界,哪里还轮得到我挑。”

左诀微张着嘴,愣在那里半晌:“你的信息按理说,不该被公布。”

我面无表情,依旧沉默。

现在回头看,其实人生于我,也并非全无色彩。

我很小的时候,日子过得还不错。

我爸虽然木讷,但有点手艺,踏实肯干,旁人又因他跑了老婆,多照顾几分,我家经济状况还可以。

他对我很好。

印象里,他是挺温柔的一个人,会给我扎很多小玩偶,哄我睡觉,逗我开心。

让我无拘无束生活在童话里——直到他出事。

盖棺定论后,他曾有过的那些好,我全锁在心里,不敢跟人提。

童年时,我有个名叫夏意的好朋友,她是我爸老板的女儿。

我们常年一起画画,一起捉泥雖一起疯,别提有多开心了。

我爸出事后,奶奶带着我,来到无人认识的外地。

我办了转学手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过着平静安逸的日子,直到初二。

如果那时我不再回家乡的话,或许就可以像个普通人那样,一辈子过着充实忙碌的生活,有方向、梦想、爱的人……为了想得到的,全力以赴。

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可我舍不得我的好朋友夏意。

她打三岁起,就跟我一起玩了,如果不是我爸的事,我们是决计不会分开的。

为了回家乡见她,我特地换上了平时都舍不得穿的花裙子,买了一大堆碳烤鱿鱼味的**浪薯片——她过去最爱吃,却被她妈妈以垃圾食品为名禁止。

我想,等我见到她后,会拉着她的手,藏到远处的苞米地里,让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可没想到的是,在我缺席的这段时日,我的好朋友夏意家出事了。

她家小生意破产,爸爸跑路,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疯狂的债主抢去变卖了。

爷爷奶奶瘫痪在床,全家只有她母亲一个人在维持生计。

我见着她的时候,她没一件像样的衣服,连学费都交不起,也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浪薯片了。

那天,她站在镇子口,像个脏兮兮的布娃娃,她用那种贪·婪而陌生的眼神看着我,眼巴巴,怯生生。

她吃了我的**浪薯片,舔着手指羡慕地说,“你的小裙子真漂亮。”然后就红着眼直掉泪。

我咬咬牙,说,“那我送你吧。”

结果,她像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重重打了我一下。

多年前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打我,多年后我终于知道,人是有自尊的。

那时候,无边夕阳压下来,透着种令人绝望的昏黄光景,如今再思量,真是满目的物是人非。

没多久,我是恶魔苏睿辛女儿的事儿,就在网络上流传开了,附着我的高清照片。

信息技术的高速发展,让我的脸,就像被人拿烙铁烙过一般,标上了此生都去不掉的屈辱印记。

我知道那是谁做的,夏意。

那张照片的背景我认得,是我们分开时,我和她互相交换的照片。

成年后的夏意,为这事跟我道过歉,她哭着说,她只是一时糊涂,一时嫉妒,不想真伤到了我。

我呆站在原地,淡淡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其实到了那时,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左诀双手交叉,搁在我面前的审讯桌上:“被人发现是苏睿辛的女儿,日子不好过吧?”

我垂下眼睑。

左诀故作轻松:“这跟案情无关,我们就聊聊。”

我:“是啊。校园暴力数屡见不鲜,禁之不绝。我又是恶魔的女儿,他们对我做什么都不过分。”

是啊,做什么都不过分。

从那一刻起,我便被钉在宿命的十字架上,背负什么都是在赎罪,直到时间尽头。

我的身份曝光后,富有“正义感”的同学们,敌视我,捉弄我。

我但凡稍有反抗,就会被称作小恶魔,被说是和我爸一样,长大必定是社会的不安定分子。

他们对着记者摄像机的镜头,笑嘻嘻说,“我们班苏清啊,她性格孤僻、暴力、敏感、一点玩笑都开不起,有她爸爸的潜质,特别可怕,你们可得看紧她。”

有一个人这么说后,所有人的口径,都齐刷刷统一了。

我连发出声音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过是在他们嘲笑我时,回了句嘴,在男生揪我头发时,回了下手,在他们羞辱我时,表示出愤怒罢了。

可惜,其他孩子的反抗和愤怒,是在维护尊严。

而我,就是不思悔改,走我爸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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