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圆满喜宴

四月十五这日, 惠风和畅、天朗气清,威远侯府与诚敬伯府门当户对的亲事再次使东京内城热闹了起来。

因着两家府邸隔的近,喜轿自诚敬伯府抬了新妇后, 在城中巡回了一圈,才回到威远侯府。

虽是庶子成婚, 但侯府财力丰厚, 比之嫡子婚事差的并不远,只不过不能与三月初世子大婚当日相比就是了。

巳时三刻吉时到, 新妇进了门, 一路来到金玉苑。

乔芝作为主家人, 自然是同侯府众人一同等在堂中见证新人成礼。

吹奏吉歌声渐进,新人已行至正房厅堂外, 众人翘首望去, 只见三公子裴承谦身穿喜服, 牵着新妇在仪式下缓缓走来。

乔芝的目光只在新人身上停留了几息, 转而望向一旁身穿靛青交领裥衫的裴承赫。

今早裴承赫要陪同他三弟去迎亲, 早早起了就出了门, 此时两人才得以重见。

裴承赫在外面打眼, 乔芝站在屋里人群中却是不易发现。但是她总觉得裴承赫的视线一直看在她这一方似的。

礼成后, 众人簇拥着新人步入喜房。

因着新妇是孙家姑娘,裴锦玥几人兴致极高,拉着乔芝跟得紧紧的,进了喜房后站在了角落处。此处虽偏,但是离新妇是最近的。

乔芝看着裴承谦与孙家四姑娘在撒帐歌下对坐, 回想一个多月前,自己也是这般,蒙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 一概不知的就成了裴承赫的妻子。

不过孙家姑娘比自己是要幸运的,不但在成婚前与夫婿互相熟识,她的夫家姑子就是平素玩在一处的好友。观礼结束众人离开喜房时,裴承谦的胞妹裴锦秀还偷偷从袖下给她递了一包糕点。

从喜房离开后,乔芝就要忙起来了,毕竟接下来就是她主导的喜宴,哪一处都要存了心注意着,免得出了差错。

今日喜宴办在沁园。

其他人去往喜宴处行路慢,乔芝离开人群,带着丫鬟换了一条路。

走出一段路后,一双手从一旁树后伸出来拉住了乔芝,将她拖进了树丛里。

虽然事发突然,但是看见那抹靛青的袖子,乔芝便没惊慌。

丫鬟

们看清来人,都识趣地守在了外面。

裴承赫在树木掩映下,将乔芝拉在了他身旁站着,解释道:“咱们都有事务在身,若让人看见紧要关头咱俩还难分难舍恐怕对你世子夫人的名声不好。”

乔芝假瞪他一眼道:“所以世子就偷偷摸摸?若让人看见岂不更是坏名声。”

裴承赫讪笑,他可不能说要是在外面与乔芝见就不能离得这样近了。

时间紧迫,裴承赫拉起乔芝的手拢在手中安抚地拍了拍,“夫人莫生气,只是今天大半日我们都要隔在两处。我是想与你说,若有状况、有人为难你,你就差丫鬟去找我。”

乔芝和顺地点了点头。

两人静默几息后,乔芝轻声道:“世子,事还多,我就先去了。”说完后转身缓缓离开。

裴承赫心绪复杂,其实他来找乔芝,是因着今日看三弟成亲,忆起他初与乔芝成亲时的种种,心中既歉疚又庆幸,就想看一看她。

他心里不平静,便不太想就这样放乔芝离开。

乔芝刚迈出两步,手又遭人拉住,然后她被裴承赫再一次拉到他身旁,他手臂圈扶着她,像是将她围在了怀中。

“是我不好,成婚那晚害你独守空房。”

乔芝望着裴承赫,他小声低沉的声音钻进她心里,将她冷硬的心又化开一块。乔芝望着裴承赫,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听他开口低语。

“你先去忙罢,莫累着身子……今晚我再向你赔罪。”

说完后,裴承赫就松开了手,乔芝对他轻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去往沁园的路上,乔芝目视前方,眼前的景色却是糊成了一片,什么也没入眼。

裴承赫的举动迫使她忆起了成亲那时的事,若是问她在不在意新婚夜裴承赫不在喜房之事,乔芝自己也说不出个确切的想法来。

若说在意,她并没有责怪、埋怨的情绪,若说不在意,她又不似那般淡然。

他当时睡在妾室院里,确实让乔芝初嫁入府不太顺利,不过解决之后,也没有造成什么切实的困扰。所以乔芝并没放在心上。

可他方才提起时,却又令她生出了一丝轻微的委屈来。淡淡的,

并不令人难受,可就是与平日冷静的她不同了。

乔芝此时想着,将这都归结为了人的不知足。什么都没有时便什么也不念,一旦得了势,就要开始计较。

心里想着事,路仿佛都变短了,见沁园就在眼前,乔芝按下思绪,扬起端庄的笑来,走上前同管事们问话。

因是举办喜宴,沁园处处挂着红绸、换上红灯笼,灯笼垂着红色丝绦,处处都泛着喜气。

乔芝沿着男席女席走一圈检阅事宜,郑妈妈陪同在她身后。

今早乔芝先是来了沁园看座次布置,随后她去观礼时便是郑妈妈主持布菜,此时菜都已上齐,过不了多久宾客到了以后便能上席用膳。

接待客人的几十名丫鬟站在院中,乔芝最后同她们吩咐道:“切记循着给你们的单子引路,莫要安排错了位。”

“是,少夫人。”丫鬟们齐齐应道。

一刻钟后,宾客在主家们的陪同下接连到来,筹备已久的沁园总算忙中有序地热闹了起来。

雷老夫人在仆从的簇拥下同几位高门老夫人一同缓缓迈着步子往最高席走去。

吃喜宴的场合,老夫人们皆是面露着笑,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有人抬眼瞧见远处待客管事的年轻夫人,点点头道:“雷老夫人,你这长孙媳如今瞧着倒像模像样的了。”

众人顿时顺着说话之人的视线看向远处。

只见那年轻夫人穿了一身海棠红交领绣折枝花的窄袖长衫,身形端庄窈窕,头梳圆髻簪梳篦花钿,整洁又大方。她站姿肩开背挺,与人说话略垂头,气质高洁态度又和气,任谁也挑不出错处来。

正是威远侯府世子夫人乔芝。

雷老夫人本对乔芝无感,但上回寿宴乔芝送了令她欢喜的礼,日常待她又亲切关怀,所以雷老夫人便渐渐接纳了乔芝,且将她记在了心里。

所以得知三夫人耍手段,她才会出言斥责,给乔芝撑了次腰。

此时这些眼睛毒辣的老夫人们也看乔芝顺眼,雷老夫人心里自然是自豪欢喜的。

她笑道:“可不是,我这孙媳还替她婆母张罗了这回婚事,这喜宴就是她筹办的。你们瞧瞧,倒还像

那么回事。”

“还是雷姐姐眼高,这要是我家媳妇,我非得给她夸到天上去不可了。”

“怎么不是,我都有些羡慕了。”

不管这些老夫人是客气还是恭维,总算是人人都说了乔芝好。雷老夫人笑意更深,于是起了抬举乔芝的意思,带着几位老友朝她走去。

乔芝这厢刚同一位贵客问了好,转眼见到众星捧月的一众雍容华贵的老夫人朝她走来,立即正了身迎了过去。

她行了个最高规格的深礼,慢声道:“祖母万福,各位老夫人万福。”

雷老夫人亲自伸手虚扶了她起身,和蔼道:“孙媳,我同你引见引见。这位是柱国府李老夫人、这位是学士府邢老夫人、这位是昭武侯府罗老夫人。”

雷老夫人介绍的都是高等府第的人,乔芝郑重恭敬地再次同众人一一见过礼。

学士府邢老夫人说道:“你们或许不熟知世子夫人,我却是常听闻的。裴家小辈在我们学士府读族学,常与我家小辈提起这个世子夫人嫂嫂,我家小辈又在我面前念叨呢。”

众人立即都捧场地笑了,乔芝也笑得腼腆。

雷老夫人玩笑道:“儿孙们顽皮,叨扰邢姐姐了。”

邢老夫人同雷老夫人回着话,众人又往座席处走去。

不久后,待客人一一入座,女席这方由侯夫人谢过来宾后,喜宴即刻就开了席。

王澜珍坐在席间,远远见乔芝不同于上次跟在侯夫人后,而是独自一人,前呼后拥地穿行在席间招呼客人,势头极大。

她不禁有些不解。

同桌的一位夫人见王澜珍看着乔芝面露疑惑还轻皱着眉头,淡淡讽笑道:“乔家夫人,我听闻此次侯府喜宴是由世子夫人操持的。世子夫人尚且如此年轻,就这样能干,你们乔家真是养得好女啊。”

此话一出,满桌人都看向王澜珍,其中有与她相熟的,也有互相面生的。

王澜珍知道自己露了不妙,忙换上一副笑,“那是、那是。”,心里更是疑惑丛生。

她一直以为就算是侯府求娶,但乔芝是高嫁攀附,定难得侯府人信任。且从前打听到新婚时世子都未与乔芝同

房,以为世子心中定是有芥蒂的。

所以她上回一来侯府就借机挑拨连碧,本以为定会生出一阵子事来。

但今日见乔芝不仅风头更盛,还得了侯夫人信任操持喜宴,王澜珍真是大为震惊。

她忽然就有些坐不住了,也不知连碧这丫鬟事情办得如何,爬床成功了不曾。

王澜珍这方饮恨不安、异想天开,而乔芝这头则是诸事顺利、一切都好。

她一直担心霍氏寻机捣乱,处处提防,不过霍氏也许因遭了雷老夫人训斥,怕再生事被查出来可能连部分管家权都要被收走,所以就安安分分了几日,今日在宴上也看不出半分异常。

一顿午宴吃得宾主尽欢。

用罢膳后,夫人们相携着去赏景的竹亭,也就是当初侯夫人举办赏菊宴的那处四方亭。

在四方亭落座后,夫人们谈论的话头不知怎么就转到今日的喜宴上。

有人问道:“可有人觉得今日宴席的菜肴有哪里不同?”

“听你提起,我觉着确实与以往不一样了。”立即有人应道,“今日的宴菜多以清爽的为主,即便是主菜,也都不油腻。我瞧着每道都佘减了。”

“是啊,今日的菜肴舒爽些。”

以往各家的喜宴,男席与女席都是同样的菜单。

但是男女口味并不相似。多数情况下,男子更喜油荤,而女子更喜清爽可口。若都是同样的菜单,自然有人喜欢有人不喜。

所以乔芝在安排此次宴席时,针对男女口味不同给午膳和晚膳都定下了两份不同的菜单,并且去掉了某些有多人都忌口的菜,诸如芫荽一类的。

这些夫人并不知道男席的菜与女席不同,所以只能感觉到今日的菜更合口味了。

并且诸人中还有几人默默想着,这次排的坐席,倒是正好将不喜见的人与她们分开了。

席中没有合不来的人,用膳的心情自然好些,氛围也就更融洽一些了。

以上种种加在一起,令人感觉此次喜宴最是令人舒心的。因此各家夫人自然是对今日主持喜宴的乔芝心生些许赞赏来。

此处聚集的夫人有感,另一处侯夫人陪坐的众夫人自

然也是如此。

侯夫人听了诸位对她儿媳的恭维话,心中自然与有荣焉。暗暗想着,这头一回对乔芝理事的考验,她算是令人意外地完满通过了。

女席这头如此,男席中侯爷与裴承赫也是听了人夸今日宴席置办得好。

裴承赫心道那是自然,他夫人费了如此大的心血,可不是白做的。

心里念着乔芝,裴承赫不禁就想去看看她,于是给他二弟三弟交代了一声,人就从客人间偷偷溜了。

女客这一边,乔芝抽出空闲,还是得招待一下自己的娘家人。

她远远瞧着,王澜珍带着乔乐茹与几位夫人坐在一处,可是并不与人攀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知在盘算什么。

乔芝走近,同王澜珍和各位夫人行过了礼,还未开口,就见王澜珍站起身来。

“你来得正好,我有些困顿,你带我去你院儿里歇一歇。”

乔芝没什么意见,点头应了,又问乔乐茹道:“茹儿是同母亲姐姐一道,还是在此处玩耍?”

乔乐茹很是享受她同乔芝走在一道去往世子院时众人钦羡的目光,于是摇了摇头道:“大姐姐,我先同你们一起。”

按着王澜珍的要求,乔芝将她与继妹带到了世子院,预备安排王澜珍在客厢房歇息。

进了院中后,王澜珍四处探看了一番,没忍住还是问道:“芝丫头,你那个丫鬟,连碧呢?”她没在乔芝身边看见连碧,本以为她是留在院儿里了,结果进来以后竟也没见到。

乔芝停下脚步,静静看着王澜珍说道:“连碧犯了事,被我打发到浣衣房了。”

“犯事?犯了什么事?”王澜珍讶异地看了乔芝一眼,转着眼睛思绪翻滚。看来连碧果然是暗地勾搭了世子,被乔芝发现,警惕被夺宠才送的离正院远远的了。

只是不知道世子是怎么看待连碧的。若世子有意,恐怕定会觉得乔芝善妒不容人了。

王澜珍如此想着,暗道自己真是好计谋。连碧成不成功不要紧,重要的是让乔芝不能过得太顺利。

否则就凭她从前对乔芝的苛待,若让乔芝得宠得势,只怕将来会借势寻

仇、拿捏她与她的儿女。

王澜珍心里想的是什么,乔芝看得透透的。她不欲与王澜珍纠缠此事,也不想向她解释什么,免得平白降了自己的身份。于是不带笑意地笑道:“连碧犯的事,母亲不是清楚吗?”

而后,乔芝没管继母继妹,径直往厢房处走了。

王澜珍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了,心中喜不自胜,在乔芝面前更是添了几分底气。

恰在此时,已经达到目的的乔乐茹又觉得在这里无趣,扯了王澜珍的手道:“母亲,我想同侯府的嫡姑娘一处玩。我也是嫡出,我不想与庶出的一起。”

“芝丫头。”王澜珍叫住乔芝,“送你妹妹去侯府嫡出的姑娘处。”

乔芝停下脚步转过身,眼中冷意渐盛。

自上回雷老夫人寿宴,她带乔乐茹同裴锦秀玩过后,裴锦秀私下里就暗示过乔芝,她不喜乔乐茹。

现在乔乐茹还挑挑拣拣,只想跟侯府嫡出的姑娘一处玩。她这样刁蛮的性子,撞上性子骄纵还大她多岁的嫡姑娘们,若是讨不到人家喜欢,恐怕会让人家毫不客气地排斥在外。

而乔乐茹一旦被人欺负了,找王澜珍诉苦,遭埋怨的只会是乔芝,怪她连自家亲妹子都护不好。

乔芝自然不会让此事发生,她对王澜珍与乔乐茹先好声好气说道:“二妹妹,并非大姐不答应你,只是侯府与你差不多年龄的嫡姑娘姐姐不熟,也不知她们脾性如何。大房的嫡姑娘年岁与你差的又多,你们不适合玩在一处。”

连香立即帮主子说话道:“夫人、二姑娘,侯府五姑娘她都十四岁了,二姑娘您才六岁……”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王澜珍开口打断连香,又看向乔芝,怪声怪气道,“芝丫头,你如今都能主持侯府喜宴了,同侯府其它房的嫡姑娘交代一声还不简单?若让人带自己妹子一处玩玩的能耐都没有,那我可就是白高看你一眼了。”

乔芝不怒反笑,问道:“我纵使有这个能耐,为什么非要使出来?母亲,听我一句劝,不带二妹妹去,才是对她好。”

王澜珍见乔芝强撑着都要拦乔乐茹去结交

贵女,怒道:“芝丫头,长姐如母!茹儿想去,你便依着她就是!”

“长姐如母?那你是个什么东西?”

一道凌肃的男声响起,众人纷纷朝声源处看去。只见这座院子的主人不知何时回来了,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对话。

王澜珍有一瞬的惶恐,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

裴承赫皱眉黑着脸走到乔芝身前,用身子挡在她面前,一脸不耐烦看着王澜珍道:“如今芝芝已是我裴承赫的夫人,不再是乔家什么人都能欺负的小姑娘了。”

刚收好表情的王澜珍又惊诧不已。

裴承赫没因为连碧跟乔芝起嫌隙?且还如此维护乔芝,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惊讶归惊讶,拿捏长辈身份惯了的王澜珍还是没立即就丢了自己的脊梁骨,镇定同裴承赫说道:“贤婿,我可是你岳母,莫伤了和气。”

裴承赫半点不为所动,冷哼道:“岳母?你算什么正经岳母?”说完后不想跟无关紧要的人纠缠,拉了乔芝就往正房走了。

彤兰留在原地,似乎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一般,伸了手示意道:“王夫人,乔二姑娘,您二位厢房这边请。”

王澜珍有气只敢朝自家人使,对上裴承赫是半句话都不敢多言。被他落了一次脸,王澜珍有苦不敢言,只得拉着别扭的乔乐茹随着丫鬟去了厢房。

乔芝被裴承赫拉到正房屋里,有些迟疑道:“世子,这若传了出去,该遭人指责我们不孝。”

“谁敢!”裴承赫竖眉一瞪,“这种小人,你越对她客气就越是滋长她的气焰,就是要大起胆子来压一压,她才会知难而退。”

又说道:“我知道你的处境不能做绝,你放心,这些事都有我来做。若有骂名也只管骂我就是,反正我也不指望名声吃饭。”

裴承赫说的倒也是,乔芝这才放松下来轻笑了笑。

笑过后又不禁在心中想着,王澜珍等人真是她一辈子也甩不掉的累赘。一个孝字悬在头顶,她这个身份,只能和和气气地待着她们,哪怕对方名声不好,只要没把事做绝,乔芝就只能束手束脚。

这也是明知王

澜珍撺掇连碧起二心,乔芝也不能同王澜珍多说一句的原因。

看乔芝心情不好,裴承赫又哄她,“不必担心,同那些人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往后别独自应对,有我在,她不敢怎么样。”

暂时也只能如此了,乔芝点点头,心里想着还是得尽早拿下侯府的掌家权才好。只有自己站稳了脚跟,才能绝了王澜珍生事的念头。

届时王澜珍恐怕还得想法子给自己献殷勤求好处。

不过乔芝早就想好了,任凭王澜珍怎么求,自己也不会成为乔家予取予求的钱袋。

只要适当还了养育之恩,就算两清了。

乔芝和裴承赫二人都要待客,耽误不得久,略在正房里坐了会儿,就一道回了沁园。

乔芝甫一露面,就碰上三夫人与五夫人同一众夫人坐在一处。

三夫人对乔芝招了招手道:“侄媳,快过来坐坐。夫人们都在夸赞你呢。”

霍氏在此次操办婚事中与乔芝公然成了对立面,五夫人冯氏又时常与霍氏在一处。乔芝不觉得她们叫自己能是什么好事,于是打起精神做好防范,扬起笑来走到了她们跟前。

众人见过礼后,有一位夫人立即不怀好意道:“早就听闻世子夫人女红了得,今日喜宴又办得这样好,真是满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她说得这样夸张,乔芝但凡应下,就要多个自大狂妄的名头了。

所以乔芝回道:“夫人真是过誉了,我都是效仿三婶娘处事罢了。”

一道风过了,又来一道浪。另一位夫人接过话头,感慨道:“待我回府去,一定要叫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媳跟世子夫人学一学。每回我教她理事,她都要推辞说‘母亲您还年轻,儿媳只想着孝顺您,对权名并无欲念。’可真是要把人气死。”

五夫人睨了乔芝一眼,同那夫人劝慰道:“这有什么可气的,若让我来看,这才是真孝顺的好儿媳呢!反正你如今正是风华正茂,还有力气再管二三十年的家,何必着急忙慌的就让你儿媳掌家?”

“正是呢!我也是喜欢这样孝顺的儿媳,那些个一来就要理

事的,太势力!”

这些夫人指桑骂槐,句句指代乔芝不孝顺、功利心强,想要将乔芝踩到土里。

乔芝没说话,只是维持着微笑听她们说话。此时她若接了话,说什么都是不对。

若驳了她们的话,就证明她真是那等贪图权力的差儿媳。可若顺着她们说,她便没了风骨,要遭人看轻。

“怎的都觉得不理事的是孝顺儿媳了?谁不清楚,明明只是寻由头想耍懒的罢了?”

侯夫人说着,从后方走来,坐在了乔芝身旁。

一众夫人顿时噤了声,纷纷同侯夫人问好。

乔芝站起身来,笑得又乖又甜,“母亲万福。”

“好儿媳,莫同母亲客气。坐吧。”侯夫人拉着乔芝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然后她又看向众人,轻蔑道:“不过儿媳好不好,还是咱们做婆母的自己心里清楚。反正啊,我儿媳就是天下间最好的儿媳,我看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她还强的了。”

侯夫人位尊,性子又强势清高,在场没人能压得过她的,便只能纷纷附和了。

乔芝看向给她撑腰的侯夫人,恍然觉得她与裴承赫果真是亲生的母子二人,待人都是如出一辙的真切。心里不禁暖暖的。

这一日,盖因发生了太多的事,对乔芝来说仿佛像过了三日之久。

送了客后,乔芝回到扶风榭就立即洗浴了一番,洗去一身疲惫后,躺在床上歇气。

此时天光尚且微暗,晚霞将去不去,残留在天际的橙红霞光突兀又和谐。

廊下传来裴承赫同下人说话的声音,乔芝透过窗框看着暮色,恍然间想起今早裴承赫拉着她在树后,好似说了一句夜里要给她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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