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火烧陕军

张英被围在西梁山中不能动弹,数次派兵攻山,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铩羽而归,死伤惨重,不过也许是明军有意放河南绿营一条生路,在河南绿营停止进攻后,也不再往下扔石头,否则山谷中的河南绿营早就被石头掩埋了。

已经是一夜过去了,张英整夜未眠,昨天他拒绝了刘体纯的招降,除了他不愿做贰臣以外,还有一点希望,那就是王辅臣能够识破明军的诡计,赶来西梁山救自己出去。当然这个希望比较渺茫,不过也是聊胜于无,如今是上天不能,下地无路,只有坐以待毙。

这个时候,王辅臣已经按照张英的信上所托,沿着巢湖的东边官路,向无为县而来,但是他的行军速度并不快,除了他的一万五千名骑兵外,还有万余步兵,他们走的可是很慢,故此王辅臣特意下令,全军放慢脚步。

王辅臣心说:反正是张英家的祖坟被刨了,跟自己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何必拼命地赶路,如果让张英先和明军干上一仗,然后自己再赶到那里,不正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吗?

心里打定主意,王辅臣也急于赶去无为,便命令全军缓步前进,走走停停,竟然在出了合肥城后的第三天,在抵达了巢湖,而后又用了半天沿着巢湖的边缘继续南走。

巢湖边缘的官道比较狭窄,有些地方被湖水侵泡过,根本就是泥泞难行,如此一来,王辅臣的陕军走到西梁山的边缘,已经是夕阳西下了,于是王辅臣下令埋锅造饭,就地扎营,等明日再走。

初春的巢湖,因为西梁山的阻挡,风向已经变味东南风,陕军的营寨除了面对巢湖的东侧,其他三个方向都是芦苇丛生,轻风吹过,芦苇如大海一般会掀起一层层波浪,同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就在陕军营中巡夜的军士敲过三声梆子,陕军官兵早已睡熟,就连值更守夜的哨兵也是困得哈欠连天,用手中的长矛支在地上,不住地打着瞌睡。

忽然,一阵“呼呼”的声音传来,一股烟气随风飘进哨兵的鼻子,让那些打瞌睡的哨兵不禁打了几个响亮了喷嚏,而后奇怪地睁开朦胧的双眼,见到东、南两面火光冲天,一排火线正随风势向这边涌来。

“啊——着火啦,着火啦——”哨兵惊醒后,大声地喊道。

“铛铛——”铜锣也被敲响,营中的清兵慌忙爬起来,钻出营帐,向外看去,看到的是漫天的火光,将半边天都映红了。

“啊,真的着火啦,快去救火啊,不然烧到咱们怎么办?”有人胡乱地喊道。

“啪”的一声,显然是这位被另一位打了一耳光,原来打人的是一个把总,那把总恶狠狠地说道:“救你~妈救!没看见是芦苇着了吗?你想死,就去救火吧!”

挨打的听后,立刻不敢做声了,傻呆呆地看着远处的火光。

此时,王辅臣已站在中军大帐之外,也正在观察火势。一个参军一路小跑,跑到王辅臣的身边,躬身道:“大帅,东、南两面的芦苇全着火了,肯定是有人纵火,现在的火势太大了,又有东风相助,不用太长时间,肯定会烧到这里,咱们还是快走吧!”

参军的话,王辅臣其实也早就想到了,芦苇荡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着火呢?肯定是有人暗中搞的鬼,想要用火攻,来消灭自己。

简单地盘算了一下,王辅臣看到只有西面还没有着火,便说道:“下令全军马上向西进发,不要管那些辎重了,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大火也会把他们烧光,快去传令吧!”

参军赶紧离去,不多时又来了很多将官,王辅臣把撤退的命令又说了一遍,而后清军迅速穿戴好,拿起武器,也来不及整队,便在黑暗中,拥挤着向西方跑去。

当王辅臣领军跑出了一段距离,回头再看,火光已经距离此地很远,不过脚下却非常的泥泞。

王辅臣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军队,黑暗中看的并不真切,不过近前的几个官兵,浑身都是泥巴,已经看不清楚原来的模样,显的非常狼狈。

“哎?你是谁?”在清军人群中,有人向自己身边的人问道。

“我啊!我你都不认识了?”那人回答道。

“不对,你不是陕西人,听口音不像。”提问的马上又说出了疑问。

“我不像吗?你看这个像吗?”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抽出了腰刀,在对方愣神的时候,就一把捅进了对方的肚子,然后一搅,“啊——”的一声过后,尸体栽倒于泥地上。

“你想干什么?”还是有人发现了异常,大声呵斥道。

“想干什么?宰了你!”说着,不知从那里伸来的刀子,一下捅了过去,又一具尸体栽倒了。

“啊,有人混进咱们的队伍里边啦——”终于有人大喊起来,不过此时陕军的队伍全乱了,惨叫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王辅臣看到军队全乱了,黑暗中人影晃动,不知有多少人搅在一起,有大骂的,有惨叫的,根本看不清楚状况。

“怎么回事?”王辅臣忙问道。

还是那个参军,答道:“大帅,下官估计是有人混进了咱们的队伍,就是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

“嗯?”王辅臣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心道:难道自己中了埋伏,先是火烧芦苇荡,而后将我们驱赶到这里,再趁黑夜潜入我们的队伍,以暗杀搅乱我们,他们会是明军吗?

正当王辅臣满腹狐疑的时候,突然西方响起一声号炮,无数的黑影冲了过来,喊杀声直冲云霄。

“啊——中计啦!”这时候王辅臣终于确定是明军的诡计了,可是一切都晚了,陕军的队伍已经被搅乱,黑夜中难辨敌我,而且每个人的身上和脸上都有些泥巴,更难以看清楚是自己人,还是明军。

“骑兵突击!”王辅臣的骑兵队伍并没有乱,所以他想起了自己百战百胜的利器——骑兵。

“大帅,这里泥泞难行,不利于骑兵突击啊!”参军赶紧提醒道。

“啊——”王辅臣经过提醒,这才想起自己是在湖边,此地乃是泥沼地,骑兵根本飞驰不起来,反而会陷入泥地,成了对方的活靶子。

“怎么办?”王辅臣彻底慌了。

“如今只有弃马突围,从原路返回,冲出火海,还有一线生机!”参军答道。

王辅臣听后,愣了一下,他抬头看向西方,黑暗中也看不清楚对面有明军,眼看就要杀过来,自己的骑兵却挤在狭窄的官道上,进退两难,后队的步兵中也不知道混进了多少敌人,北边又是巢湖的睡眠,眼看自己就要陷入重围,此时不走,恐怕就走不出去了!

“好,下令弃马,向东突围!”王辅臣咬着牙说道。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陕军骑兵全都不舍地从战马上下来,转身跟着王辅臣原路向着东方火焰冲天的芦苇荡冲去。

混入清军队伍中的明军并不多,难以阻拦清军,不多时,王辅臣已经跑到了芦苇荡边缘,想也不想,就冲了进去,身后黑压压地跟着上万陕军。

风助火势,芦苇荡里的大火又东向西席卷而来,吞噬了沿途的一切可燃物,即便是火势未到,呛人的浓烟已被东风刮了过来,呛的清兵不住的咳嗽,泪流满面,甚至不能呼吸,否则吸入的都是黑烟。

不过后有追兵,往前跑,只要穿过火线,也许还有生机,但是留在这里,却有可能被明军斩杀,所以这些陕军们都强忍着窒息,还有被大火吞噬后烧成火人的危险,硬着头皮向前狂奔,根本不敢有任何停留。

“杀啊——不要放跑了他们!”身后的明军齐声呐喊,向清军汹涌而来,凡是那些来不及逃走的,还在抵抗的,全部被杀死,跪地求饶的,则有可能留有一命。

这时,王辅臣在侍卫的保护下,已经冲入了火海,衣角已经被烧着了,痛得他呲牙咧嘴,不过却不敢停下扑火,如果停下,很快就会被大火吞噬,变成一个火人,结果只有一死。

“大帅,咱们往湖边跑,那里火势比较小!”参军急中生智,想出了唯一可以保命的办法。

王辅臣闻听此言,心中大喜,说道:“如此甚好,等冲出此地,回到陕西,本帅一定重重赏你!”说完,改变方向,向湖边跑去。

湖边的芦苇稀少,又靠近湖水,虽然难走一些,但却没有火烧之苦,王辅臣和跟在身后的清兵在泥地里连滚带爬,终于走出了火海,回头望去,火势依然旺盛。

王辅臣走出火海后,也来不及清点兵马,因为担心明军追来,急忙率领残部向东逃去,准备撤回合肥,再作打算。他这一走,不管是被围的清军,还是陷在火海中的清军,结果都是灭顶之灾。

第二天的晨光放明之时,芦苇荡的大火已然消退,只留有袅袅的余烟,还有遍地烧焦的尸体,还有微风中“诱人”的肉香。

此战明军大获全胜,自己损失却不大,只有六百余人阵亡,上千人负伤。但是王辅臣的陕军却损失惨重,因为很多尸体已经难以辨认,陕军的伤亡无法统计,但是被俘的陕军却多达上万人。据此推算,跟随王辅臣逃走的陕军,大概也就一万左右人,而且他们还丢弃了所有的战马。

黑山、刘体纯、马云三人聚到一起,刘体纯对马云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当着黑山的面,将马云夸赞一番,最后竟然提出让马云来“第四军团”帮他,还要给他全权指挥权。

对于刘体纯的“挖墙脚”行为,黑山是深恶痛绝,当他也知道刘体纯只是开玩笑而已,调动军团副军团长职位的,只能是皇上,军团长对于自己的副手,只有建议权而已,故此黑山当即严词拒绝了。

虽然没能将王辅臣留下,但是他也损失惨重,绝不可能再留在安徽等死。所以刘体纯和黑山商议,两个军团即刻分兵,“第四军团”继续留在西梁山围困张英所部,“第二军团”则马上北上,收复合肥和六安。

这个时候,围困在西梁山山谷中的张英还不知道山外所发生的一切,还在幻想王辅臣能够赶来救援自己,直到刘体纯再次出现在山顶,才绝了张英最后的念头。

山谷中的河南绿营,在张英的指挥下,一连数次冲击山顶,都被山顶的明军打了回去,损失惨重。本来急行军之中,河南绿营便没有带多少粮食,被困于山谷中的五天之后,河南绿营彻底吃光了粮食,开始饿肚子了。其实饿肚子并不是太坏的情形,别看西梁山距离巢湖挺近,但是这个山谷中竟然没有泉水,即使是想掘地挖井,因地面都是石头,也难以做到。此时的河南绿营官兵是又累又饿,几乎全部瘫倒在山谷中,就是明军下山来要他们的命,恐怕他们也没多少力气可以抵抗了。

不过张英还是比较有骨气的,面对山顶明军劝降的汉化,丝毫没有动摇。正当张英正在准备饿死在山谷中的时候,山顶上有人喊话,说是明军大帅刘体纯想要见河南巡抚张英。

此时张英有些虚弱了,一连数天吃不饱,脚下有些虚浮,差点是被人搀扶起来的,可是他怕被刘体纯看轻,竟然挣脱了侍卫的搀扶,自己走到一块巨石上,面对山顶的明军。

刘体纯出现在山顶,俯身对山下的张英略微抱拳道:“张大人,这几天辛苦了!”

张英有气无力地摆下手,说道:“不劳烦惦记,本官还好,倒是你这贼头,恐怕要遭难了,陕西提督王大人的兵马马上就要到了,你还不赶紧撤掉包围,逃命去?”

“哈哈——”刘体纯大笑着,说道:“这个张大人是不能如愿了,昨晚王辅臣兵败巢湖边,已经逃跑了,现在是没人再来救你了,还是快些投降吧,省得我们麻烦!”

张英当然不会立即相信,他说道:“王提督手下雄兵三万,其中有万余铁骑,岂是轻易能被大败的,你休要诓骗本官!”

刘体纯也不和他辩解,挥下手,说道:“来人,把陕军的盔甲扔下去,让张大人瞧瞧。”

接着,上百副盔甲从山顶抛落,全部落到山谷中,张英让人捡起一件,他拿过来一看,果然是陕军的盔甲,因为绿营的盔甲按地域的不同,各有特色,比如陕军的盔甲都是土褐色的,故此陕军有时候也被叫做“土狗”。

当一连看了四副盔甲,张英才最终确认确是陕军的无疑,心中更是惨然绝望,现在是山穷水尽了。

“张大人,有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投降,怎么也不能让你的部下跟着你去饿死吧,他们家里有老有小,还等着他们回家呢,快些投降吧——”刘体纯又出言劝道。

张英此时已是彻底绝望,唯一的救援也没了,等他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官兵,发现很多人已经围拢在自己身后,正用充满哀求的目光看着自己。

“罢了!我可以为朝廷尽忠,但是这些河南兵都是有家业的人,就不要随我去死了!”张英如此自语道。

于是张英又转向刘体纯,说道:“刘将军,本官只求你一件事,便可以投降,如果你不答应,我们玉石俱焚!”

刘体纯马上点头,说道:“尽管说来!”

张英指着旁边的河南绿营兵,说道:“请刘将军善待他们,不要为难他们,放他们回家!”

“好!”刘体纯只回答了一个字。

张英向刘体纯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绿营官兵,突然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大声说道:“本官对不住各位了,先走一步,你们将来回家去,不要再当兵了!”说完,就要割向自己的脖颈。

但是当张英手中的佩剑刚在脖子上割开一道小口,身边的一个侍卫手疾眼快,劈手打落了他手中的佩剑,大声哀求道:“大人使不得啊——”

张英俯身就要去捡佩剑,却被另外两个侍卫死死地抱住,直到他再也没有力气,瘫坐在巨石上。

“天啊——我,张英,如何要落得如此田地啊?”张英无奈地仰天长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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