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手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脱口而出:“问问他的意思？”
沈未晞点头，“不错。”
战场上无论相距多远，鼓手是军师的一把利剑，只有鼓手才能给战场上厮杀的将士及时传达讯息。
关自南出身军营，对军令自是足够熟悉，鼓手击鼓问出问题，那么他必定也能用南军看得懂的手势作出相应的回应。
沈未晞就是想用这样的方式，问问关自南究竟想死还是想活。
只要他做出了选择，那她才能知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若他想活，那就要牺牲场上众多将士的性命才能将他救下，必定会有人不满；
若他想死，那便是他自己成就大义的选择，沈未晞必定立时就答允，派弓箭手了结了他。
无论是哪一种，都能解脱战场上的众人，且这么做，生也好死也罢主动权都在关自南自己手上，与旁人没有干系。
这不仁不义的小人还是他自己来做的好，傅之序和顾锦淮谁也不能做这个恶人，否则军心涣散着了岳江的道，他们当真是要不攻自破了。
鼓手细细听着沈未晞的分析，待她话毕猛地抬头又看了她一眼。
尽管鼓手知道此计略显卑鄙，可能在当下能想出这么个立竿见影的办法来实在令他佩服。
“别再用如此崇拜的眼神看我了，听懂我的意思，那就先做正事，没瞧见下头已经血流成河了么？”
“我，属下，我...是。”
鼓手结结巴巴回了原来的位置，深吸一口气同沈未晞交换了一番眼神，开始用力击鼓传音。
关自南原本灰暗的眸子在听见鼓声后忽然生出一抹光亮，可等他听完完整的鼓音，他的心又重新跌回了谷底。
南军不是真的要救他回去吧？
前面那些官场话，不过是给了他体面...
若真心，哪里会要他自己做选择？
城楼上分明是个小巧的女子，他全身没什么力气，抬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然不知怎么的，关自南却能笃定那定然是个能主持大局的厉害角色。
南军有这样的人中龙凤指引，似乎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傅之序骁勇善战，他在角斗场也有所耳闻。
如此说来，他当真是个累赘般的存在，也难怪鼓点密集，如此急切。
关自南低着头，脸上神色未明。
须臾，他扯了扯嘴角，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曾经一腔热血投身军营，发誓子承父业定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如今日日被摧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活着也是个笑话吧？
与其这样不堪，倒不如成全自己为国捐躯的美名，便是顷刻下了黄泉也不会愧对列祖列宗了。
沈未晞的掌心早已在等待中被汗水濡湿。
她在赌，赌以自己对这个少将军可怜的了解，他应当选择以死明志。
毕竟狼狈如斯，就算他能活着回来，下半辈子他也会活在被人指指点点的阴影里，那些曾经对他忠心耿耿的人看向他的眼神都会带着怜悯。
关自南心高气傲，她相信他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可这毕竟是她的设想，没人知晓她运筹帷幄背后的紧张。
若关自南一心求生，战场上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要说动大家心无旁骛迎战，她还得另想办法。
好在最后她赌赢了，关自南铮铮傲骨，用尽最后的力气，同鼓手做了个手势。
鼓手同沈未晞一样紧张，当看见关自南从容不迫比出“死”的手势时，不知是震动还是不舍，鼓手当场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