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如三秋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 是初冬。

这一次再见,冬的雪还没下完,天气还是干冷干冷的。东方稚披着一件黑色貂毛大衣在襦裙之外, 站在一处,看起来就觉得保暖不足。礼官的闹剧结束了, 鹿蜀将他们送了出去;东方稚复又回到相府中, 后头远远地跟着苏许以及南七等人, 两人心里都有些慌乱,又是惊, 又是喜。

苏远邦走在他们前面领路,心里一阵感慨。

果然有情人,终会走到一起。

哪怕出现过什么阻碍,都会化险为夷。

“来人啊,沏壶好茶!”

苏远邦直接带着东方稚回到苏许住的院子, 作为东家, 很是热情地招呼她上座, 另外喊人换过熏香与炭火, 布置一案瓜果点心。东方稚有些不好意思, 但作为一介王侯怎能跟臣子客气?故坦然坐下,一双眼睛直盯着仆人们来回忙活。

不一会儿,苏许便也到了,还毕恭毕敬地给东方稚行礼。

“民女苏许,参过齐王。”

这还是苏许第一次那么地有礼貌……

东方稚险些喷茶。

“呃平、…不,没事呃,不必多礼。”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精明至极的小齐王爷也开始了舌头打结,一看到苏许,整个人便换了状态。心腹冉遗识趣地退出房外, 外加苏远邦指挥仆人到别处干活、南七佯装不适自行离场,不用一刻钟,房里就只剩下了东方稚与苏许二人,静悄悄的,顺理成章开始了独处。

越是这般心知肚明,她们便越是不自在,扭捏起来。

“今日…今日刚到京都,因为想见你,所以就来找了……”东方稚抿了抿嘴,小心地望她:“本来听说你出了门去,我正要回驿站呢。不料,刚出门,你便回来了。”

“嗯……”苏许点了点头,依旧是站着,没有朝她靠近,也没有与她对视。

然后,便是一瞬的沉默。

小齐王爷呆呆地看她,有些无措。

大概两个思念过度的人突然遇见,会有那么一瞬反应不及。实则苏许心底是高兴的,听到东方稚说话的时候,甚至有点儿想笑。只是她强行忍着情绪,光站在原地,想知道这个人还会有什么表现。嗯…除了傻着,还是傻着,

果然还是她的阿稚呢。

方才在后门看到的那个冷酷小王爷,当真是把她唬住了。以前的齐世子东方稚虽然同样无所畏惧,可眼底,没有那分冷漠…

“许儿…”

“天气那么冷,雪狐大氅可带了!”

苏许打断了她的话。

“带了的!”东方稚听到问话,忙从位置上站起:“今日乔装进城,怕惹人目光,没有穿来。”

“那…平安符可还在?”苏许又问。

“在的!”小齐王爷忙又伸手摸向颈间,将那红绳抽出,笑道:“你瞧,我贴身戴着。”

“之前托人送去的香囊…”

“在腰间!”

“还有那坠子……”

“你看你看,在这儿。”

“还有……”

“都在!”东方稚忙坏了,见苏许一直问礼物的下落,便干脆扒拉开外袍,从怀里以及袖口一件又一件地取出苏许送的零碎珍宝,小心翼翼地挂在手里,然后递给苏许看。苏许被她这番举动逗乐了,噗嗤一笑,带着两分柔情。

那一笑,东方稚心底一暖。

没有什么事,比心底有一个欢喜的人来得愉悦,更重要的是,彼此都在意对方,何时何地,依旧牵挂。东方稚在齐国逼迫自己成长,为的便是让自己拥有力量,有朝一日,将心上人、眼前人带回齐国。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些日子没有见你,像是过了几十年光阴。”

东方稚迈步上前,终是将苏许拉到了怀里,凭着高她半个头的优势,稍一躬身,吻到了苏许的唇。

苏许一怔,先是缩了半步,可唇瓣相贴时,双手还是扶住了东方稚的手臂。

“阿稚……”

“我让你,久等了。”

京都城外驿站。

东方稚进城已经有两个时辰,还未归来。之前有官吏入宫回报齐泰二王抵达京都一事,这会儿,宫里传召他二人觐见的圣旨都来了,怎么东方稚还不见人?泰王东方承有些焦躁地在驿站门口徘徊,以防传旨的人看出异样,特地让他们坐到里间休息。

没法子,只能借口说齐王不舒服,还在后头让御医诊脉。

“哎呀,我的好妹妹,快些回来吧……”

东方承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你再不回来,

待会儿礼官就要说我们抗旨耍脾气了……好妹妹啊好妹妹,小心别让父皇知道这当中缘故呀…”

“唉呀,说好的两个时辰必回呢…”

“哎……”

东方承一个劲儿地碎碎念,越是念叨,心里就越急。

“齐王回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东方承打算派几个人去相府抓人的时候,东方稚与两名心腹策马而归。“苍天!”东方承感激地向苍穹拱手,回头一看到东方稚,眼神就变得凶狠。“说好的两个时辰!宫里已经来人传旨了,你知不知道很危险?”他一边训斥一边打量东方稚,忽然留意到这妹妹精气神都比之前好了不少,唇色也格外红润……咦?东方承眯起了眼睛。

难不成,做了什么坏事?

啧啧啧……

稚儿不久前可是恶补过五六本经典书目的……东方承在心底暗暗感叹,怪不得时间有点儿赶不及,若是归根于此,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了……

哎,现在的年青人真的是。

事实上是礼官出现已经耽误了东方稚小半个时辰。

“行啦,子霁这就去换过衣袍,随你入宫!”东方稚笑着,看起来心情不错。东方承嗯了一声,装作无动于衷,心里却一阵狂喜。(?)他好想仰天笑那么一炷香时间。

王侯入京,仪式本来较为繁琐。

作为封地之王,地位仅次于皇帝与储君,出行或是觐见,按照等级都应该六驹开路,并着军队、贡品以及仪仗等,浩浩荡荡摆个二里路。但此次齐泰二王入京,队伍仅有仪仗与贡品马车,除了衣袍马匹按照王的配置以外,人数过少,军队也不见踪影。

有些简陋,但这是东方稚与东方承的共同想法。

“你我二人治理齐国,本就军权统一不受朝廷管辖,这一次若带上玄武禁军,怕是会有人重提拥兵自重一事,令皇伯父为难。”入宫的马车上,东方稚正与他谈起政事。见他点头,东方稚又想起一茬:“对了,还有一事。”

“嗯?”

“我朝礼官的设立,存在弊端。虽说为人臣者应当遵循礼仪等级,可是礼官的话至关重要,倘若他们有心栽赃,恐有一言成狱之险。”

以往,东方稚只觉得礼官烦人。那些

跟在屁股后头说这样于礼不合那样有失身份的人,实在比夏日虫鸣还要聒噪,嗡嗡的,没完没了。旧时觉得这些人也就是跟在身边时刻提点,可是经过这次私自入京一事,发现问题蛮大。“虽说子霁这次有错在先,只是很多事情上都有理可循,子霁无心冒犯律例,相信也定有他人与子霁同样心境。皇兄,你觉得是否在理?”

“唔……”

东方承稍作思量,点了点头。

“礼官,的确有着钦差一般的权限,奉皇上之名独断,有不当之处。稚儿能从自己的经历上参悟政治,难能可贵。今日一事,我定会禀报父皇,希望他能接纳谏言。对了稚儿,今日入京之事,你与我详细说说?”

“今日入京,本来掩人耳目未出差错。只是子霁进了相府之后,行踪就像暴露了,一出门,便有礼官以及禁军堵在门外,想让子霁与他们走一趟。”东方稚的神色变得凝重,心中疑云重重。“幸亏子霁有皇兄赠予的锦囊一副,不然当时情景,当真百口莫辩……一介礼官,能够如此跋扈,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宦海难测,官场复杂。

牵涉权势,必定就会有人加以利用,为自己铺好康庄大道。以前父王在世,虽然很少谈及政事,可偶尔闲来无事,也曾吐露朝廷风云难测、人心险恶的问题。东方稚时年尚幼,今日父王已经不在了,她才明白这个道理。所谓王爷,实在当得不容易,觊觎王位的人太多了,她能力不足,随时会被人拉下来……

不曾害过人,却遭到身边人算计,权力顶端,注定这般可悲?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起来也是好笑。我未到京都之前,皇兄的锦囊便差人送了来,我打开一看,就知道是为你预备!”东方承没留意她的情绪,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稚儿你有所不知,除了这一个锦囊,还有好多个呢!你看啊,有茶馆的,有客栈的,有城郊哪个寺庙的,还有城门底下的……皇兄以防万一,写了十几二十个锦囊,盖了十几二十个玺印予你备用!怎么样,非常周到吧?”

他晃了晃手里花花绿绿的锦囊,十分得意。

东方稚细细瞧了,无奈一笑。

“太子哥哥的确是费心了,是子霁不懂事……”

“嗐,你可别说这些话。皇兄他每日呆在宫中处理政事枯燥无味,现在难得能做一些有趣的事,他心里可乐着呢。而且稚儿你得保密,这个玺印……是皇兄他,偷偷拿来盖的……嘘——”

东方稚呃了一声,表情僵住。

这种冒犯皇伯父随时有可能被砍头的秘密……你为何要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悄咪咪地摸个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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