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玄奘法师的赞美,李承乾微笑着摆了摆手:“呵呵,法师谬赞了,孤愧不敢当。”
虽然嘴上说着谦虚的话,可是李承乾脸上却没有丝毫谦虚的意思,反而受用的很。
见李承乾心情不错,玄奘法师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了起来:“不知殿下今日召贫僧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贫僧去做的?”
他这句话说的很巧妙,直接问“有什么事情要做”,而不是问“为了什么事情找自己”。
言下之意就是他已经知道了李承乾的计划,并且愿意配合李承乾的行动。
如果放在以前,李承乾肯定会马上拉着对方开始商量改造佛教的方案。
不过这一次,李承乾却并没有那么去做,反而依旧乐呵着说道:“这皇庄孤也有段日子没有过来了,听说又添置了不少新奇事物,不知法师可愿意陪孤四处看看?”
玄奘法师合十一礼之后说道:“阿弥陀佛......殿下有命,贫僧自然无所不从。”
这句话依旧是一语双关,表面上是同意和李承乾一起参观皇庄,其实暗地里说的还是改造佛教的事。
李承乾就好像没听出玄奘法师话里的深意,转头看向一边的张季说道:“既然玄奘法师没有意见,那就有劳张公为我二人介绍了。”
张季微微躬身:“殿下客气了,能为殿下效劳,是老朽的荣幸......”
......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张季带着李承乾和玄奘法师参观了皇庄作坊大部分的产业。
这里面既有早就上马的农具改造项目和琉璃烧制项目,也有不少新开展的“业务”,因为数量太多,此处便不一一赘述了。
总之一圈逛下来,玄奘法师已经被震得有些说不出话了,脑子里一团浆糊。
虽然有很多东西他都看不出用途,不过仅仅只是看出端倪的那些,就已经对他的认知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如果将这皇庄里的东西全部散播出去,天下必然会因此发生剧变,而那变革之后带来的结果究竟是好是坏,以他的见识,一时间竟然有些看不通透。
看着玄奘法师一脸痴呆的模样,李承乾心里不免有些好笑,没有说话,直接带他来到一座清幽的小院之中。
......
这座院子是李承乾在皇庄的休憩之所,虽然他不怎么来皇庄,不过这院子却每天都有人打扫,因此并不显得陈旧。
三人各自落座,自有内侍上前奉茶。
李承乾端起茶碗喝了几口,没有像玄奘法师想的那样提起改造佛教的事,反而又说起了一件不相关的事情:“孤听闻法师此番西行求经,途经数万里,横越数十国。想必一路上遭遇了不少困难险阻,不知可否与孤叙说一二?”
见太子难得对自己的经历表现出兴趣,玄奘法师不敢怠慢,将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和二人讲述了起来。
等到玄奘法师将自己的经历大致说完,已经又过了一个时辰,李承乾稍作沉吟之后突然提了一个要求:“孤这里有件私人的事情,希望玄奘法师能够帮忙。”
一听说只是私人的事情,玄奘法师顿时有些兴致缺缺:“敢问殿下,不知是什么事情?”
李承乾想了想,说道:“法师周游列国,经历丰富,不知可有著书立说,将这段经历传于后世的打算?”
玄奘法师虽然搞不懂李承乾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不过还是说道:“不瞒殿下,贫僧正有此意。”
李承乾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孤想请法师在著书之时将天竺各国的情况详细描述一番,将天竺的富有和软弱描绘的深刻一些。”
玄奘法师闻言越发摸不着头脑:“殿下此举未知是何用意,可否与贫僧分说一二?”
李承乾微笑着摇了摇头,拽了一句佛经中的话:“佛曰:‘不可说’。(出自《大般涅盘经》)”
......
看着李承乾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玄奘法师有些气苦,却拿他没办法,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原以为接下来就该谈到改造佛教的事了,却没成想李承乾朝房外看了两眼,直接说道:“时候不早,孤也该回宫了......”
玄奘法师拈着佛珠的手一僵,有些惊讶地唤了一声:“殿下......”
不等他继续说话,李承乾就直接把房门外守着的罗飞叫了进来,吩咐罗飞把他送回长安。
玄奘法师的心里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不过看到李承乾坚定的目光,所有话都堵在了嗓子眼,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纠结了半晌后,玄奘法师无奈对着李承乾合十一礼,跟在罗飞身后走出房间。
......
回长安的路上,玄奘法师独自一人坐在车厢里,闭目念诵着佛经,车厢轻微的摇晃并没能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念着念着,法师手中转动的念珠突然一顿,紧接着几滴冷汗就从额角流了下来——他发现了太子殿下今天诸般作为背后的深意!
虽然李承乾今天从始至终都没有和他提佛教的事,不过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将佛教接下来该怎么做提示得很清楚了。
无论是初见面时身穿布衣亲自参与高炉改造,还是后来在张季的带领下参观皇庄,抑或是最后向他提出著书的建议......
所有的一切都只表达了一个意思——太子殿下注重的是实干,他需要的是对天下、对朝廷、对百姓有所助益的人和物,而不是整天无所作为的清谈!
玄奘法师回想着二人见面后说的每一句话,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
......
半晌后,玄奘法师长舒了一口气,摊开盘坐着的双腿,轻轻掀起窗帘向远方的天空看了一眼,心下暗自叹道:【太子而今不过弱冠之年,居然能有如此心计,若非盖世明君,就必为祸国之主,也不知这位殿下最后到底要走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