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返乡

“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文斋书局的牛掌柜因为做了一单大买卖,颇有些放浪形骸,和牙行掌柜葛富贵胡乱猜测了杨同心为何不要女书办们侍寝,胡说几句就溜之大吉了。

“看来,佛海还是没遇到心上人啊。将来要帮他说个好媳妇儿,以佛海的为人和财力还有背景,还真难找。”葛富贵在心里盘算起合适的人选,慢慢走回牙行。

张茂财回到书房里,此时杨同心正在翻阅这几天蔡雨晴她们的劳动成果,左手拿着一支蘸了朱砂的羊毫笔,不时圈出有问题的所在,蔡雨晴站在一旁留着看着杨同心的一举一动,不时偷偷观察杨同心的表情。

“雨晴姐,这洛阳乔氏是什么来头?”

蔡雨晴连忙收回目光,稳住心神,这才说道:“洛阳乔氏是赫赫有名的大商家,累世经商,家族生意涉猎非常广,以盐、棉花、布匹、丝绸、粮食为主,家族分支很多,正派宗室领头人姓乔名善川,有三位公子,分别和怀庆府的布帮、禹州的药帮、信阳的茶帮结了亲,在河南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商界名家。”

“他们家有没有官府的背景,像是官府要员在乔氏的买卖里暗中入股?”

“明面上没有什么官府的背景。暗中入股,这个妾身不知道。不过他们家的富豪,我是亲眼看过几次的——那一年,乔善川为母亲过寿,流水席摆了七天,整个洛阳人山人海,那场面确实不小。其他姐妹也都见过一些关于乔氏的富豪,乔氏在洛阳确实非常有名。”

“方娟父亲原来是洛阳知府,你叫她过来我问问。”

“恩公,方娟年纪尚小,言语若有什么唐突,恩公见谅,这孩子命运多舛,能活到现在属实不易。”

杨同心点点头,方娟战战兢兢过来,看到杨同心手里拿着自己抄写的手册,还没说话,眼里就噙满泪水,以为自己出了什么纰漏,心里诚惶诚恐,她看看蔡雨晴在一旁,略略安心,上前福了一福。

“方娟,这个洛阳乔氏,你知道么?”

“知道一些。”

“都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呃,爹爹在的时候,每年端午、春节、上元这些佳节,乔家都来拜会,每次都带着很多很多贵重的礼物,他们家有个小姐姐,大我几岁,每次都给我带礼物,待我可好了。”

“去拜年的是老爷爷还是个年轻的叔叔?”

“是个老爷爷,好像名字叫做乔善川,每次都带了好多人来,还特意带着小姐姐来给我娘我祖母请安,礼物都好多好多,有些礼物我爹都没见过,不过爹爹都退了回去,从来没收过。他们一般都是早上来,坐到中午吃顿饭就走了。”

杨同心点点头,看来这乔善川走的是内外兼修的路子,带上女儿去拜会知府内帷,从不同的角度拉关系,不过可能乔善川也不曾想到一场洛阳官盐丢失案,搅动半个洛阳的官场,少不得又要开始重新铺垫关系。

“你去吧,累了就玩一会儿,踢踢毽子什么的,这些书册编撰抄录的差不多了,其他省份的可以先缓一缓。”

方娟这才下去,临走前看看蔡雨晴,放心的离开。

“这乔氏结亲,为什么不和盐商结亲,盐商不是更实力雄厚?”

蔡雨晴对着这个事情倒是略知一二,上前说道:“恩公所言极是,盐商确实是实力雄厚。只不过河南盐商多年来行商之间的势力范围、盐场的归属、盐税缴纳,一直都纠缠不清互相攻讦的厉害。这次洛阳官盐丢失案,就是因为盐商之间分赃不均,有人不惜玉石俱焚,公开向巡抚揭发,结果惹出这场滔天大祸。盐商看上去风光,可实际上是比不过布帮、药帮还有茶帮稳当,虽有显赫一时之富贵,只需朝廷稍微一整饬盐务,殃及池鱼受到牵连在所难免,偌大的家产转眼就烟消云散。你看方娟的父亲贵为一方知府,虽不曾贪墨盐款,不也落得监管不力之罪,被罢免流放之时刚过不惑之年,不禁令人扼腕叹息。”

“罢官流放,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么?”

“除非天下大赦,但这种依照律法因罪罢官的主印官,按照朝廷律法,是不能二次启用的。除非能得到圣上的眷顾,下明喻官复原职才有希望翻身,不过这可能微乎其微。流放之人能熬到流放地已经算是祖上积德福大命大,多数都是半路病死草草了此一生。”

“这洛阳官盐主犯到底是谁?连四品知府都被罢官流放?这么大的事没有惊动朝廷?”

“主犯是三个持官方盐引的盐商总目。去年春天,他们用泥沙掺假,将二十万引一等和盐——恩公,这和盐就是从各地盐场,利用官府手段收取的没有掺泥土的好盐,叫和盐——他们把这些盐掺了泥土,以次充好变成了三十万引二等和盐强行卖给各地的行商;最后买通盐院,把已经入仓的一等和盐拿出来,混入泥土沙石又变出了十二万引官盐,标明是二等和盐卖给其他盐区的盐商总目。洛阳官商仗势欺人,两下没有谈妥,那外府的盐商总目气不过,直接告到了巡抚大人那里,上报给朝廷之后,发回省里让巡抚自行处理,但是结案文书要送到刑部审核。最后是洛阳府半个官场都被连根拔出,受到牵连者光官员就有数十人。”

杨同心摇摇头:“难怪人说盐商假富贵,还真是。两淮也是盐场云集,那边是不是比咱们河南还要严重?”

“这妾身就不清楚了,只是听说那边盐商更多,但这盐引不好办,当地的大盐商把持盐引控制行商,行商又压榨散户商贩,其他的不甚知晓。”

“不错,挺好的。你们编撰的这些书册我都看过了,应该说基本过关,其他一些材料日后在留着补充吧。再有,雨晴姐,等这批书册完成之后,我想把你们送走,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蔡雨晴面露惊恐之色,连忙跪下:“恩公,我等犯妇之身,娘家不敢留,夫家不愿留,我们实在无处可去,您若是有何不满,直接打骂也是应该,可千万不要赶我们走啊,我们,我们能去哪里啊?”

“唉——你误会了,你先起来”

蔡雨晴趴在地上不敢起来,泪水盈盈,想到天地虽大,自己一个犯妇发配之身,实在是无处可去,又想到可怜的方娟只有十三岁,离开这里,能去哪里?更是泣不成声。

“我的意思是,这些手册编撰完成之后,这行商图暂时告一个段落,以后再补充。说送走你们,是想让你们给娘家写信,接你们回去,别无他意。”

“我们的卖身契都压在洛阳府,朝廷律法摆在这里,嫁女如泼水纵使亲生骨肉也不能两全,再说那三千两银子的赎身费,他们,他们未必拿得出来啊。”

“卖身契的事情自有我去应对,赎身费我一文钱都不要你们的。你们只管写信回去,让娘家接你们回去,或是投奔可靠的亲戚也可以,不过要稳妥,不要离了我这里,遇人不淑直接掉火坑里,听明白了吗?起来吧,我不习惯别人跪着和我讲话。”

蔡雨晴终于明白杨同心的话是什么意思,感动的伏地哭泣不肯起身。

“行了行了别哭了。”张茂财过来,又不好意思动手去碰蔡雨晴的身体,只能拿毛笔轻拍拍她的肩:“让粗使婆子听见了,还以为东家欺负你呢,快起来。”

“这个消息你去告诉她们,如果不是娘家亲自来接,其他亲戚一定要可靠才行,出了这个门,我可就护不得你们周全了,这一点切记切记。去吧。”杨同心起身,问张茂财:“不知道罗东山中午送什么饭菜过来,走,咱们去厨房看看。”

蔡雨晴站起来,躲在外面偷听的胡语兰赶紧进来,上前抱住蔡雨晴哭了起来:“姐姐,咱们终于能回家了么?”蔡雨晴擦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轻轻说道:“是可以回家了,不过你先不要声张,晚上的时候我们再细细商议下,那些娘家没人的,咱们要帮着想想办法。”

“方娟家有亲戚在京城,咱们这些人娘家都有人,就只有孟晓月娘家一个人都没了,她可怎么办啊。”

“她不是有个未曾婚配的夫家么?”

“那是她自己选中的,她爹生前极力反对,后来不是强行许配给了张团练家的公子么,这孟家一罢官,那边也跟着退了亲。”

“这就要看晓月选的这个意中人,是不是真的值得托付终生了。”蔡雨晴犹疑起来:“若是晓月的意中人真来了,我们这边怎么办?难不成让恩公再给晓月出一份嫁妆?这就说不过去了。”

“是啊,我们已经欠了他天大的人情,一辈子都还不起。可真是如此,晓月怎么出阁就难了。”

“回家的事情,你先不要声张,我们两个好好商量一下,这事可不能大意了,不要辜负了恩公一片美意。”

“蔡姐姐,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蔡雨晴苦笑道:“还能怎么办,给家里写信,让父亲派人来接我好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胡语兰是知道蔡雨晴家事的,撇嘴道:“只怕令尊令兄拉不下脸来,不愿意接你回去,要不,姐姐,你求恩公把你留下吧。”

“死妮子!”蔡雨晴大惊失色,脸一板:“胡说些什么疯话,让人听了去!”

胡语兰伸伸舌头,借故出去。蔡雨晴看着门外呆呆出神:我能留下陪他么?

“东家,您这是什么路数?真金白银的买回来,还配了婆子使唤,镖师护院,酒楼送饭。现在你又要送他们走?这啥意思?这不亏死了?”

“我要的东西她们基本都整理出来了,目前也只能到这个程度了。再留着她们干什么?还嫌惹的闲话不够多么?”

“那些说闲话的都是眼红,你看那龚掌柜不就是馋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满大街传你的闲话,不光是他,刚才……”

“刚才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哎,李婶啊,今儿中午吃什么啊。”

杨同心上前一把抓过去,张茂财低着头往厨房跑。几个粗使婆子看着笑了起来,李婶站在灶台前,笑道:“茂财啊,你是跑不过东家的。”

杨同心停下脚步,顺势坐在厨房前的木凳上,笑道:“你说的是牛掌柜背地里议论我吧?”

张茂财瞪圆了双眼,在身上反复摸索,走到近前,低声说道:“东家我今天身上没带着你给的银子,这牛掌柜背后说你咋也知道?你这法术可真够厉害的。”

“其实吧。”杨同心猛然一把拧住张茂财的手腕,用力一捏,张茂财痛的大声惨叫:“折了折了。”

“这叫兵不厌诈,慢慢学去吧,小子。”杨同心松开手,张茂财捏着手腕子丝丝哈哈吸着冷气,原地跳脚:“哎呀我的娘啊,东家你以前干什么的,斯斯文文一个人咋这么大手劲儿呢,哎呀,疼死我了,哎呀。”

李婶笑道:“别闹了,马上开饭,张嫂子你去敲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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