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容貌焦虑宋风眠

饶是有了上一次被红袍吼得头皮发紧的经验,这次及时捂住耳朵的谢君山。

依然没逃过脑袋瓜子天旋地转嗡嗡响的命运。

……这娃儿上辈子是属狮子的吗?

平时看起来文绉绉娇滴滴,一激动起来吼得山也摇地也动。

谢君山腹诽归腹诽,眼下任务着实要紧——

定定看向赤色深渊。

奇怪,我怎么没看到什么精怪啊?

“我刚才光顾捂耳朵去了。你说你看清了,红袍母树里当真有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精怪?”

“是啊,这么标致俊美的一张脸,我肯定不会认错,我每天都要照好几个时辰的……啊啊啊啊,师尊你看看我灵识还健全不,我不会灵识真被精怪当零食了吧?”

谢君山一向觉得——

好看而不自知,很多时候是一种魅力。

好看而过于自知,有时候也不见得是一回好事。

“放心,你灵识健全活力四射,就是还需要多吃点核桃……对了,你还记得龙窠寺里那个叫黎黛的魂息所说的吗?你的祖宗,你们天心那位开国皇帝宋风眠,跟你长得十成十像。她第一眼不也是把你认错了?”

师尊的这个意思是?

红袍俊脸一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下可好了,别人祖坟冒青烟。

我的祖坟连黑烟都冒不了了——

因为我祖宗死后再就业当精怪去了。

……

谢君山不合时宜地想,还好是红袍做这个表情。以她的底子做,定是比红袍要丑十倍不止。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吗,精怪是因为偏执而生的魂息,依附花鸟树木而成。这些精怪吸收日月灵气,却不改乖戾偏执,力量远远超过你之前见过的像黎黛那样的高阶魂息。

如果真有精怪,又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我怀疑,那个精怪极有可能就是宋风眠……”

红袍脑内炸响了一道轰顶惊雷。

“诶,你也别这么失落啊。你不是一心向武吗?

如果真是宋风眠,那他武力值挺牛的,你们宋家挺得劲儿彪悍啊!”

谢君山边说边比划大圆小圆,“呃,红袍你看哈。如果我的武力值是鲍鱼盏,精怪的武力值就是珍珠圆子。都是你喜欢吃的,都挺厉害的。

这个比喻你听懂了吗?诶你别哭啊,那我武力值是珍珠圆子,精怪的武力值是鲍鱼盏。

我们换一下好不好……”

等回仙界了有空要翻阅书籍,学学怎么哄娃,这娃儿怎么比我还能哭。

——娇滴滴的红孔雀实锤了。

……

师尊的话算安慰吗?

师尊的话当然是安慰。

只是对青春期的金枝玉叶来说,世界从前过于理想化。等少年人满怀憧憬,准备一展身手完成任务时,任务内容尽是崩溃。崩溃边缘还发现——

绕来绕去兜了一大圈结果是自己的家事。

天心红袍作祟一事,始作俑者是从前最为他所不耻的精怪。这个精怪的另一重身份,则极有可能是他从小敬重、传闻中的开国皇帝宋风眠。

家丑不止说是外扬,简直洋洋洒洒,一路扬到了自己师尊眼皮子底下。

师尊不安慰还好说。一安慰,这蹩脚的好意,让少年人的自尊心更加无地自容。

“跟在我身侧走,拿好你的‘威武’。不要害怕,也不要打草惊蛇。不管碰到什么,都有师尊在。

是不是宋风眠,我们会会就知道了。”

谢君山神色凝重,吐字斩玉断金般坚定清晰。

……

师尊进龙窠寺的时候,也只是说必要时才拿出“威武”。但现在却让自己直接拿着“威武”走——

不止如此,师尊也祭出了“沁水”!

看来前方不太乐观,不容一丝怠慢!!!

关键时刻,红袍说收就收了红泪,一副紧绷着弦的战时准备。

但人一紧张,反而容易捅娄子。精神高度集中在前方的红袍,就没认真看脚下的路,出师不利摔了个狗啃屎。

“好痛……”娇嫩的玉手渗出了丝丝血迹。

是谁这么没有道德,竟然平地挖个暗坑?

“还能忍吗?”

谢君山自责担忧地看向红袍手上的伤口。这娃儿跟着自己摸爬滚打,仙界连累他遭人白眼,瘦了一圈不说,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谢君山用心捏诀,手心翻转出一朵如银似雪的小花,覆在红袍手上,清清凉凉的。指尖沾染了一点红袍的血,但两人都没察觉。

“这里是精怪所处之地,不比寻常土壤,戾气极重。你刚见了血,我施法用白茶化了银花,可以消炎,去了这戾气对你血气的觊觎……”

师尊真好师尊威武。

……

诶,我怎么又看得到红袍说的那个跟他一模一样的精怪了?

“轰……”

峥嵘狂傲的泼天戾气,轰隆一声生生炸开一条血色道路。

惨厉的赤色深渊里,走出了一位倾国倾城的少年。少年肌肤胜雪,容色如玉。眉若翠羽,桃花眼氤氲含情。这是——

命有麒麟骨,男生女贵相。

谢君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前谁说谁跟谁长得一模一样,她都觉得太夸张了。

虽然她平时不太记人,但客观评价说,两个人长得再像,最多也就是仙界那些同宗家脉连连看的水平。

可黎黛所说没有任何夸大成分。眼前这个娇美少年当真跟他身旁的红袍十成十得像啊!

……

娇美少年款款走向谢君山师徒二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两个。

“剑不错。身手也不错。

但是你们都不是战星晚,跑来找我做甚?

我为何要见你们???”

说话间,背后滔天红浪剧烈翻滚。

精怪是魂息依附花草树木而生的魂息,想来宋风眠依附的正是这棵红袍母树。树越狰狞不安,越显示精怪内心难以抑制,即将喷薄而出的狂怒。

……

不过,讲点道理好不好?

我们虽然是要找你,但也是你先跑出来找我们说话的,嗯?

红袍不得已接受了现实,忽然冷静下来:“前辈,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们长很像吗?我是天心太子宋小红,我父皇是天心皇帝宋大红。

我们都是你的后代,也知道你就是宋风眠。我身旁是我的师尊,她授我武艺,是一位极好的仙尊。”

精怪跟魂息一样,首先灵识都是不全的,情绪极其不稳定,都爱钻牛角尖。是以红袍试探性地借着血缘一说来套宋风眠的近乎。

效果很拔群,背后血色深渊缓缓止了红浪,慢慢变得幽暗宁静下来。

宋风眠挑着眉,神色复杂地打量着二人:“呵呵呵呵……我就说你们怎么能见到我。我之前设了结界,除了战星晚,只有身上有跟我相似血液的人靠近这儿,才能看得到我。

极好的仙尊???仙界有几个好的,还不都跟那战星晚沆瀣一气,缩着头不敢露面。

这倒是有意思啊!

我施法没有唤来战星晚,倒先招来了我的后代。我看你还带着佩剑?哈哈哈哈哈哈当初是谁说我宋风眠世世代代都只能困于病弱,不适合习武?

你旁边这位,武力修为远在我之上。你能跟着她学武,倒是不虚此生……”

好说好说。说自己武力修为远在他之上,是过谦的话吧。

——至少防御上,谢君山真做不到这么极致。宋风眠设的结界是隐匿自己,比黎黛给龙窠寺设的结界高了不止十重山。如若不是自己刚才沾了红袍的伤口,恐怕还会一直顺利躲避她的天眼。

……天界天眼考核水准也忒不济了。

谢君山继续不合时宜地发散,黎黛要是知道,她恨意淬骨的人每天待在距离她不到三百米的地方,跟她当了几千年邻居。

——会不会气得能马上去投胎啊?

不是只让子孙后代供奉文神,不供奉文神吗?为什么宋风眠对自己后代学武一事好像并不生气,反而很意外惊喜的样子?

宋风眠桃花眼氤氲了一圈浅色,眸中闪过一丝戏谑。带着一种天生的蛊惑,朝红袍幽幽伸出了手。“让我仔细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唔,算是不错……比我还是差得远,将将能看。”

红袍本来屏息凝神,但听到宋风眠的话身形一滞,一度有吐血的冲动。

“将将能看”,这是触了他的逆鳞了。

‘‘难道不是,我比前辈长得更有英气更出众吗?师尊你觉得呢?’’尚处青春期的红袍满是不甘,鬼使神差地反驳了宋风眠。

谢君山嘴角抽搐。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么不着调的地步的?

……你不是很伤心你的祖宗是精怪这件事吗?还有你宋风眠怎么回事,身为精怪不应该满脸狠戾,好好想着跟我斗法、力争把我狠狠按在地上摩擦?

拜托,长相链顶端的两位!容貌焦虑也要有个数吧?你们这样叫普通人怎么活?能不能清醒一点,你们长相有什么区别吗?

——非要说区别,就是洋芋跟土豆的区别吧。

谢君山硬着头皮,面露难色,正纠结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胶着之际。

“我不像你,有师尊,有父母。还能舞剑。我生前唯一拥有,仅仅属于自己的,就只剩下这副皮囊了。”

宋风眠眸光低黯下来。

赤色深渊感觉到宋风眠的悲怆伤感,像一个无助的弃婴,呜呜地啜泣低咽。古怪的惨叫声撕裂了漆黑如墨的夜。

——不得不承认,那种铺天盖地的情绪极容易让人产生共情。

……突然之间,谢君山有点后悔刚才内心闪过的浓重不屑:认为宋风眠容貌焦虑这事,既肤浅、又没有什么意义的想法。

——当所有人都站在一个道德制高点对别人诟病指摘,品头论足的时候,那个制高点可能就不那么道德了。

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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