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锡梓翻转过身体，先是眉毛蠕动了一下，然后使劲抬起眼皮。他揉了揉疼痛的脑袋，脑海中有关锡旎的事比梦更不真实，“梦见我找到我妹妹了。”
“你妹妹？”周夏以为他还没睡醒，“你睡糊涂了吧？你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妹妹。”
锡梓从没提过自己有个妹妹，这话听起来也确实像梦话。他咧了咧嘴，苦笑了一下，没有解释。
周夏接着说道：“许珥今天力排众议等了你很久，回来的路上一句话都没说。你这次可是把她给惹惨了。”
锡梓逐渐地恢复了精神，也恢复了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样。他露出一丝痞笑，淡淡地说：“是吗？”
周夏被他无所谓的态度给气着了，问道：“你是不是喝酒喝糊涂了，那可是你心心念念的人，你把她惹急了还这种态度？”
锡梓没理他，打开手机发现还是关机状态，于是问周夏：“几点了？”
“九点四十。”
学校晚上十点半才关门，现在赶过去找她，时间还来得及。锡梓慢悠悠地站起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能帮我个忙吗？”
立冬和冬至之间的这段日子，其实是人体感觉最冷的时候。立冬时，人还没适应这样低的温度，所以会觉得格外地冷。等到了冬至，人体反而因为适应了这样的低气温而没感觉那么冷了。
此时寒风凛冽，校园里的行人寥寥无几。锡梓以周夏的名义把许珥约了出来，此时他正站在孤零零地站在食堂门口望向通向女生宿舍的路口。
风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叶有一下没一下地和着。锡梓因为走得急，而没有穿外套。但是他丝毫不觉得冷，一颗心全部用在担心该怎么面对许珥的事情上。
许珥一路小跑到通往食堂的那个路口，却在黑暗的拐角处选择停下脚步。其实接到周夏约自己见面的微信时，她隐隐约约已经感觉到真正约自己的应该是锡梓。
可是，即使知道这是个显而易见的幌子，她还是不愿意拆穿，只愿意奔赴他身边来，想相信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想听听他的解释。可是她也怕，她生怕自己看错了他，生怕对他不再信任。
她鼓起勇气，往前迈出了一步。
从南到北的那条路，光线昏昏暗暗，许珥一下子就捕捉到那个瘦瘦高高的身影。此时他站在那里显得孤单寂寥。
锡梓也看到了许珥，看着她慢慢地一步步地走到自己跟前。
她看着他，淡淡地问：“为什么失约？”
俩人四目对视，锡梓脑海里突然想到许珥以前说过的话‘值得生气和值得高兴的人一样，应该都是我特别在乎的人吧’。他本是想跟许珥解释清楚的，可是他现在突然不想解释了。
锡梓邪魅一笑，望着许珥的眼睛，痞痞地说道：“先是大早上去机场追了一个女孩子，没追上。然后又借酒消愁一觉睡到现在。要不是周夏回去，肯定一觉睡到天亮了。”他说的这是事实，却只是一部分事实。他又是故意试探她，试探她到底会不会为自己动怒，试探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许珥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那个女孩儿应该是他深爱的人吧？要不然他也不会郁闷到借酒消愁。她曾在来得路上假设了他失约的几种可能，但是万万没想到是这种。
锡梓看到她慢慢紧绷的脸，注意到她越来越低沉的情绪，突然心口疼了一下。他后悔了，后悔说这些话了。他有些慌乱地说：“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许珥举了个制止的手势，打断了他的话。她什么解释都不需要听了，因为自己已经完全不感兴趣了。她转身要走，刚走两步就看到他堵在自己的前面。
他又说：“你听我解释……”
她嘴唇微抿，望着比自己高半头的锡梓，掷地有声地说：“锡梓，我会在片子上写上你的名字，让你顺利毕业。但是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她直接越过了他。
锡梓怕了，他怕她说到做到，怕她把自己推出她的世界。他急忙拽住她的胳臂，说：“怎么能井水不犯河水呢，我还签了承诺书呢。”
许珥从口袋里掏出承诺书，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地撕了起来，撕得零零碎碎。她的手一扬，那些纸片像雪花一样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弧度，又一片片地落在地上。她说：“以后没有什么承诺书了！你自由了。”
透过纷纷而落的纸屑，锡梓敛上放荡不羁的笑容，只怔怔地看着她，俩人对视了几秒。许珥首先移开眼神，头也不回地越过了锡梓，一直往前走。
锡梓看着许珥渐行渐远，眼眶有些湿热。刚才她要走的那一刻，他特别想拥她入怀，特别像告诉她自己今天一整天的遭遇，告诉她今天特别想她，特别愧疚。可是这样的时机，他怕适得其反，他怕她越走越远。现在只能愣愣地看着她的远去的背影，看着她消失在路的尽头。
路转角的一座小桥上，许珥站在桥中央，看着水里朦胧的月亮，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没想发脾气的，可是刚刚发了那么大脾气的人不是她又是谁？她不记得自己上次发这么大的脾气是什么时候了，准确地说她不记得自己之前发过这么大脾气。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沦陷地比想象中的要深。她的心里亦非常茫然。如果以后和锡梓真的没有任何瓜葛，是否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角落的暗处，小囡和周夏虽然刚才听不清楚锡梓和许珥的对话，但是当看到俩人不欢而散的时候，也是两脸的瞠目结舌。
小囡看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锡梓，开始感慨：“我一直以为许珥是没脾气的呢，没想到也有这么发大脾气的时候。”
“我一直以为锡梓脾气挺大的，没想到也有没脾气的时候。”周夏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突然有些开心，笑道，“不过，也挺好挺好！”
小囡A线周夏看起来有一种欣慰感，忍不住推他一个踉跄：“幸灾乐祸！”
周夏却开始给小囡上政治课：“你既要辩证地看待问题，也要梳理一下因果关系。许珥平时好脾气，那今天是因为什么人什么事才发的脾气？”
小囡被周夏绕糊涂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依我看……”
“依你看什么？”
“依我看，许珥这是红鸾星动了，迟早要被锡梓拿下。”周夏一针见血。
小囡不信，反驳道：“这都闹掰绝交了，还能成男女朋友？你吹牛也不挑挑牛皮的质量，也不怕吹崩了。”
周夏不以为然，接着跟小囡分析：“你见过许珥发脾气吗？”
小囡不摇头也不点头，眼睛一转似乎觉察出不对味来了。
“像许珥这样的人总是把最臭的脾气留给最亲近的人。她今天对锡梓发这么大的脾气，说明心里已经有锡梓了。你啊，擦亮眼睛看结局吧。”周夏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小囡并不想让许珥和锡梓在一起，更不乐意听这些。她催促道：“走吧，戏都看完了。”
“急什么，你要看的戏看完了，我要看的戏才刚刚开始。”周夏来了兴致，看向锡梓的方向。
小囡顺着周夏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呆愣了几分钟的锡梓，突然动了。
锡梓看着脚下的一地纸屑，觉得现在自己的心好像也被她撕得七零八落。他慢慢地蹲下，认真地捡起地上一片片的纸屑。但寒风似乎故意要逗着他玩，它把纸屑卷到稍微远点的地方，等锡梓再次快捡到纸屑时，它又纸屑带到了更远的地方。如此两三次，锡梓猛地从地上弹起，心中憋着的一股闷气翻涌而出。
“靠！”
现在的锡梓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激许珥生气的本意，现在回旋在他脑子里的是许珥那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随着那声骂，锡梓好似把胸中的那股郁气发了出来。发完后，他又乖乖地蹲下身，耐心地把纸屑一张张地捡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堆纸屑，迈着沉重的步伐向校门口走去。
在锡梓身后，周夏拉着小囡从暗处走出来，一脸愁苦地说：“可惜了了，今天我得回宿舍住。”
“为什么不去锡梓家住？”
“他今天有点癫狂，不宜近身！”周夏摇着头看着锡梓的背影，“恐遭殃！”
回到家后，锡梓把纸屑堆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在地上开始拼。他把拼好的纸屑按照顺序一块一块地粘到一张白纸上，拎着白纸的一角左看看右看看，看得无比地认真。等把承诺书都拼好后，锡梓的心才慢慢地恢复了过来，也才慢慢意识到许珥冲自己发这么大的火，是不是就代表她开始在乎自己了。
一想到这个，他突然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想，大不了明天去给她负荆请罪。总之一定要让她收回之前说过的话。
他锡梓用大拇指和食指指肚拎起白纸的一角，另一只手在纸上轻轻一弹。他一边看一边嘀咕：
“撕碎承诺书吓唬谁呢？”
“你撕碎了我就不能粘回来吗？”
“小爷我是被吓大的吗？”
等把自己安慰个七七八八了，锡梓拨出去一个电话：“如果剧组单方面跟我解除合同，咱们要怎么维护自己的权益？”
“告他！”和乾乾经纪公司合作的信律师事务所律师郑识把深夜被人吵醒的怒气，毫不客气地撒了出来，“有我在，肯定会把他告到求爷爷求奶奶的地步。”
“不不不，这不是我的初衷。”锡梓想到自己当初写承诺书的时候完全是为了讨好许珥，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利益。他说：“我的意思是，你帮我起草一份能保证我权益的正规承诺书。”
这承诺书哪里有正规的？郑识有些懵。
“从法律意义来说呢，承诺书是完全没有任何法律效益的。”郑识按下心中的那团八卦的火焰，“而且承诺书这玩意儿吧，一般都是男人哄女人用的。你真的是想要一份承诺书而不是一份正规的合同吗？”
男人哄女人用？听起来这位说话者很有经验，而且还深谙其道的样子。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对，承诺书就够用了”
郑识想了一会，继续问：“您说的要保障您的权益，具体是指哪方面？”
“如果剧组单方面与我解除男一号合约，必须拍两个戏请我男一号作为补偿。”
郑识听着听着觉得这味不太对了，以锡梓现在被追捧的程度，一来不会缺戏拍，二来戏的片酬只会一部比一部高，压根不会缺戏拍。况且谁家的合同也没这么写的。他虽然帮着打理过锡梓几次合同事宜，但是还熟稔到可以聊私事的地步。他故意略过比较隐私的问题，转而问：“乙方写你们公司的名字，甲方写哪个公司？”
“乙方你写我名字就行。甲方写许珥就行！许多的许，珥是左边王字旁，右边一个耳朵的耳。”
郑识笑了，合着锡梓是跟别人玩家家，拿自己当道具师呢。但是锡梓的话又不能不照做，他索性回答地干脆利索说：“好，我白天做好后就发给您！”
锡梓挂了电话，他明白虽然自己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要求和解，可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生气还得找原因。墙上钟表已经显示是凌晨一点了。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这才发现周夏没回来，于是给他发了条微信：“你夜不归宿是几个意思？”
过了一会，那边才回复：“城门失火，恐池殃及鱼。”
锡梓笑了笑，回复道：“还挺聪明。昨天请的做群演的那些人，你都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