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上齐了。
“季叔叔尝尝这道汤，经年老汤底，炖的更入味。”
说着暮合掀开了盖子，一袅细细的水雾就晕开来，婀娜升起，弯弯延延。
季琛也打开了盖子，勺子舀起汤，尝了一口，“嗯，”再是一口，“一盅好汤，老汤底最是，功不可没啊。”
“是啊，汤底功不可没，不过暮合确认为，掌勺的师傅更是重中之重，不然老汤底也老不出个所以然来。”暮合又喝了一口汤，“嗯，这厨师值这个价，火候，刚刚好。”
“季叔叔不尝尝虾滑吗？海虾手打的虾滑，中间还有鱼籽。”
“嗯，我尝尝。”季琛舀起一颗虾滑，确实弹牙筋道。
“季叔叔，这道珍珠藕心也不错，不尝尝？”
季琛看向暮合说的这道菜，倒是别致——
藕的大小合适，一盘里的藕都是一般大，空心的藕心处每个洞都顶着一颗淡紫色的珍珠。
当然了，肯定不是真的珍珠，八成是紫薯团的小球，不过这珍珠的光泽真是逼真。
“这菜，倒是别致啊。”季琛笑着夹了一块，一下筷子就能感受到，这藕，也不是真的藕，是面点。
怪不得一块块都是一个大小。“山药？”
“哈哈哈，季叔叔嘴刁舌头也讲究，一口就尝出来是山药了。不过也不全是，山药粉和糯米粉和的面，我第一次吃的时候也喜欢的不行，”说着也加了一块。
“藕没有山药甜，心眼儿也太多，吃起来也不如山药开胃健脾，消化不好的可是消受不起。”
“哦？”这话里，有话啊，不过季琛打算装作听不见，另起了一个话头，“那这些紫珍珠，是紫薯？”
“正是了，不过我倒是不怎么喜欢这些紫珍珠，”说是不喜欢，暮合还是一颗一颗地把紫薯球儿，夹了吃了，“堵心。寓意不好。”
好一个寓意不好啊。这是在暗示我季琛的心眼多，还是说要堵心谁？
“小合你自打接管暮氏以来顺风顺水，哪来的堵心事，不要无端的忧心啦。”季琛笑的慈祥，暮合看的肮脏。
终于是绕到公司的事情了，“叔叔啊，您这一说，我倒是更忧心了。”说着做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www.九九^九)xs(.co^m
“哦？有什么事都可以和大家商量啊，毕竟各位股东都在，太专断有时候自然压力大啊。”讲着做出一副急切的样子。
暮合笑笑，“叔叔啊，倒不是我专断，我年轻，资历轻您也是知道的，公司里董事会的老人们总是不怎么服气，我不专断，怕是叫有心的人牵着走，白叫暮氏长出虫子来。”
“小合啊，这暮氏经年风霜，你父亲一手打理，又执意要交给你，怎么还会有人不服气呢？”
暮合心道，这句话那个字里是想说人人服气？
分明是变着花样地暗示暮合，她之所以能接手暮氏，都是拜了暮枭的福气。
“是啊，不过父亲远在海外，再是枭雄，也是鞭长莫及。”
“小合啊，这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也可以和叔叔说道说道，叔叔在老人们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的，真是他们为难你，叔叔第一个不能答应。”
好一个情真意切啊，暮合心里哂笑道，要是真的事事都与你商量，还不得被你埋到东海里去。真当我是冤大头？
“但愿吧。”反正时间差不多了，也不用跟你再在这虚与委蛇多长时间了。
这一句但愿倒是叫季琛心里吃了块石头，怎么，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还在这给长辈摆脸色不成，下我的脸！
该给你点颜色瞧瞧！
季琛向着中间雕龙的主菜夹了一筷子，“这真龙啊，到底是真龙，你看看这雕工，谓的是栩栩如生啊。”
语气里有着几分不悦和显摆出来的资历。
眼神睥睨着筷子尖上夹着的菜，方才想的是借题发挥，看准了中间的萝卜龙，倒是没注意夹起来的是个什么。
待到要送到嘴边才看清是一块花菜，季琛出了名的嘴刁，面上露出嫌恶的表情，但是为了配合自己刚刚的话，还是勉为其难地吃了下去。
“真龙自然是真龙，怕就怕蛟蛇夺鹿角装作是龙，白白要遭天谴。”
说着，暮合往一旁的龙虾上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嗯，还是这龙子龙孙好吃，不好过这萝卜刻的假货。”
季琛的脸上已经是白一阵青一阵，他可不傻，来的时候还以为是请贤宴，话锋到此，不是鸿门宴还是什么。
一个小丫头，不识好歹！
“哼！”季琛拍了筷子，“小暮总这阴阳怪气的到底想说什么，不妨有话直说，我季某人明人不说暗话，小暮总不用绕弯子。”
这“小”字叫季琛咬的后牙发颤，要说不是故意都要引得雷霹来。
哼，好一个明人不说暗话，大言不惭。
“哼。”暮合也放了筷子，“季总监可真是扫兴，饭吃到一半不是故意倒人胃口么。”
暮合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眼底露出的神情，就有那么一瞬，到叫季琛仿佛看到了暮枭坐在面前。
季琛坐了坐直，“小暮总，您从一开始可就是话里有话，我作为长辈，一直把饭吃到现在，可是给足了你面子，小暮总，您今天请我来，到底是想说什么。”
当当当，门外有人敲门。
暮合抬了抬眼皮，听了门声，许哲已经站了起来，像是事先知道会递进来什么。门只打开了一条门缝。
伸了手出去，拿进来了一张纸。快步走到暮合面前，递了过去。暮合接过了纸看了看，竟然笑了出来。
眼神慢慢挪到了季琛的方向，对上季琛的眼神，“季总监不是也拿那雕龙的萝卜作比吗，自古以来，即便是鳌拜，想要篡位夺权，也逃不了康熙小儿将他满门抄斩不是。”
暮合又是一笑，像是看着一个小丑，或是什么好笑的事情，“何况是块萝卜。”
末了，暮合补了这么一句，是块萝卜。
“你！”季琛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脸和脖子气得通红，“竖子小儿！”
“季总监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怎么我刚刚说了小儿灭鳌拜，您就管我叫小儿？”暮合好笑地笑了出声来，“哈哈哈哈！”
“你！你！”
“好啦，季总监就不好奇，我手里拿的，是什么吗？”
暮合摇了摇手里的纸，打印纸应声响出一阵子哗啦哗啦的声音。
“我劝季总监还是看看名单再说话，或者，”暮合蓦然收住了笑容，“干脆把这张破嘴闭上。”
名单？什么名单？
暮合把打印纸递给许哲，许哲把纸又递给了季琛。
暮合就在桌子对面看着季琛的脸一点一点从怒红渐渐苍白，从苍白再到铁青。
真是神奇，人的脸也可和变色龙一样变幻颜色。
暮合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季琛这条老蜥蜴，等着季琛从不相信到相信，一遍一遍地看着这张纸，一遍一遍地把这张纸看地都要着火了……
当季琛把掐着纸的手颤抖地放下，眼里的怒火像是要连着这件包间一起炸掉一样，“你，你到底，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暮合反问回去，“只当是季总监是聪明人，怎么还没明白我想干什么？”
“是不认字还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这名单上的人，不都是你暗中联络，想要帮助顾卫国一起吃掉暮氏的吗？”
暮合的话说的要多直白有多直白，直到了这句话，暮合原本的态度才露了出来。
季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时半会儿竟说不出话来。
五年，时间不算短，甚至有点长，长的他已经忘了，这个叫暮合的丫头，是暮枭的崽子，乳虎幼狼，都他妈是天生的！
“我不打算和你继续废话，”暮合往后靠了靠，伸了伸背，“看清楚上面的名字，没在上面的，你添上。”
说着下巴点的点季琛，随后许哲送上了一只签字笔，放在了季琛面前。
季琛脑子里飞速地在转，不是死局，不是死局，一定不是死局！
“哼！”猛地，季琛撕了手里的纸，不能认，绝对不能认，“暮总说的话我季某人听不懂！要是你觉得我们这些老人不中用了，不如直接说出来，何必写出什么莫须有的名单来，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还真是没娘养没爹教的丧家子！”
说着团了纸就往门口走。
暮合的脸上早不是好看的神情，这句话，生生是勾出了几分往日埋在深渊的狠毒。
暮合看着季琛走到门口，一步，两步，三步，三步就到了门口，急什么？
季琛拽着门，没拽开，推，也推不开。怎么回事？！
“暮合！即便是你老子在，也要有几分薄面，你这是要干什么！把门打开！”
暮合盯着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季琛不经意露出来的些许惊慌，和他运足了气才稳住的呼吸。
“季总监急什么？饭，咱们还没吃完呢。就没发现，这一桌子菜，都是龙子龙孙吗？就联想不到什么其他的人？”
其他的……人！
季琛的脸上抽搐了一下，胖脸抖三抖，真是，恶心的不行。
暮合移开视线，深吸了几口气，气度不能失。
沉默，良久的沉默。
“怎么，难不成他蒋扶云算得上是龙子龙孙？”季琛试探，他有侥幸，万一……
万一不是……
暮合知道他季琛一定会先开口，因为正中的不就是他的为数不多的下怀吗。
“诶—，哪的话，季叔叔是龙，那龙子龙孙，自然也得是您的儿孙了。”
季琛咽了咽唾沫，沉了沉气，走回了桌子旁边，摁在桌子上，“暮合，你想干什么？威胁我？”
“季总监怎么，怎么总是，”暮合摇着头，“总是一遍一遍地试探，不是你自己说的，明人不说暗话吗？图纸，懂了？”
季琛摁着桌子的指节白了起来，一秒，两秒，猛地，季琛站了起来，“我不信，你有证据？”
“行，那就给您看看棺材，叫您哭的痛快点，许哲。”暮合示意许哲，拿出了一只信封，从季琛打开信封的速度就看得出，他已经慌了。
信封里，是季琛的儿子季珉的脸，画面里还有一个职业女性的侧脸，季琛认识，这是顾卫国的第二秘书！
这，这难道！难道漏出图去的时候，就叫人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