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129章 由来多情多相误

老罗原本只是存心惊吓,其实并非当真要伤风儿性命,是以他手中软剑上所带力道不过只有五、六成,哪料想电光石火之间,有个逸阳几乎是从天而降?而逸阳却是眼瞧着罗崇恩那劈头一剑势如破竹,唯恐他要伤及风儿,是以一剑出手便用尽全力;加之一旁的暮宇也是眼见风儿要遭难,挥剑时自然也是拼了死力也要荡开老罗的软剑救下风儿。他二人几乎是同时出手,一瞬间二力相合与罗崇恩相抗,结果是三剑齐交,金声铮铮,竟然出人意料地将老罗的软剑震断。

事出突然,老罗也不料这两个毛头小子竟能有如此深厚的内力,手下便略略一滞。而逸阳手中的长剑却是片刻也不迟疑,一个斗转星移,剑尖轻晃,回手朝老罗的双目刺去。老罗忙用手中的残剑抵挡,同时暗运内力,将归一真气凝聚在剑身上。以他的修为,一旦两剑相碰,不仅必定能将逸阳的长剑震飞出去,甚至连逸阳也会受伤。

逸阳听秦正杰说过这个罗崇恩乃是阿修罗道中的一等高手,尤其以内力见长,自己与此人无法抗衡。但他跟随在秦正杰身边日久,于武学又颇具天分,此时心念电转,眼瞧着自己的剑尖就要碰到老罗的断剑,逸阳却仿佛是脚下一滑,身子连带手中长剑都突然往斜刺里一歪。老罗也以为是他少年鲁莽是以失手,但他还不及心喜,忽觉自己手腕上一疼,已然是给逸阳的剑尖奇准无比地刺入右手腕上的太渊穴。老罗内力此时原本正聚在手腕,霎时便觉血脉不畅、气息烦乱,断剑也脱了手。而逸阳一招得手也不敢怠慢,翻手又是一招白鹤望天,剑锋直奔老罗哽嗓。一旁的暮宇早恨透了罗崇恩,此时也使出不要命的凶狠招式,一柄长剑带着风声也直取老罗的后心。ぷ99.

罗崇恩也是极为机敏之人,一见自己着了逸阳的道儿落了下风,此时若是强撑只怕是要吃亏,不如暂时避开凶险,当下半点也不迟疑,只使出个虚招闪避,得个空子捂了右腕遍仓皇而去。

逸阳怀中护着风儿,也无心去追赶老罗,见他受伤逃走,赶忙喝住暮宇。见周遭也并不见有老罗的其他同伙,这才放下心来。

逸阳将长剑交到左手,低头看自己怀中的风儿仍是瑟瑟不安,一双大眼睛四下瞧瞧,又偷眼瞧瞧自己,一见自己看她,又赶忙将眼光避开。风儿的一只小手给逸阳握着蜷在胸前,另一只手犹自微微抖索,却还勉力倒提着长剑不肯松手。逸阳知她受惊不小,便柔声问道:“方才吓着了不是?这会子老罗受了伤逃走了,他不敢再来伤你,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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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此时,我才敢小心翼翼抬起头,正看见大师哥一双温和的眼睛,朝我说话的声音也同样甚是温和:“风儿,你怎的跑到这里来玩?跟暮宇两个都赶紧回去罢,别让师父担心。”

我见他并未出言训斥,眼看着我两个背着包袱长剑一副远走他乡的架势,他却开口只说我俩是跑出来玩,一时反倒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见我不语,又继续和颜劝道:“师父还不知道你两个跑出来玩,赶紧跟我回去罢,我不说出去就是了,不会有人罚你。”

我几乎给他说动了心,不料宇哥一手提着长剑,上前一把扯住我另一只手,使力将我从大师哥怀中扯了出来,一双常带着笑意的大眼睛此时却燃着火,死死盯着大师哥,开口也全不是平时说话的声气:“大师哥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得如此恰到好处,莫不是这一路一直跟踪了我们两个而来?只可惜,这回要让你白费心机了,师父既然一定要让我和风儿分开,风儿和我也只好离了九离山再不回去便是了!我两个原本就不过是讨饭的小叫花儿,如今离了你九离山也不过就是仍旧讨饭去,我两个既是一同来,也必定要一同走,无论生死,我们两个都必定要在一处。这些年来,师父对我们的恩情,日后我们自会寻机缘报答,此时就此别过。还请大师哥让一条路给我两个,大家好来好散,也省得动手之间伤了和气。”

大师哥却根本没有搭理宇哥的意思,仍旧是倒提着他的长剑,连同我的手一并都握在他的左手中,仍旧只是朝我柔声劝道:“风儿,外面险恶得紧,老罗虽说方才已然受伤而去,他和杨朝客却并不会就此罢手,只怕还要没完没了地算计你。你如今身子也不济,禁不得风餐露宿的折腾,你看天马上就黑了,赶紧回去罢,师父不放心得很。”

我想起师父忧心我时候蹙起的眉头,心下也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可……

宇哥拉着我的手越发紧了,到后来,他几乎是狠狠攥着我的手。我忍着手上给他攥出的疼痛,看见他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闪着我从没见过的怒火,死死瞪着大师哥,听见他几乎是牙缝里吐出来的字句:“江逸阳,收起你这副嘴脸罢!好一个宽宏仁厚的大师哥!好一个好人做尽的伪君子!说什么外面险恶,外面再险恶哪里能比得你这等口蜜腹剑的伪君子险恶?杨朝客要算计风儿?我瞧着要算计风儿的人是你才对!当年你是救了我们,可后来你存了什么心肠?你不是已经有了个娇柔美人九师姐天天围着你打转么?你还要费尽心思算计风儿一个苦娃子做什么?我没你入门早,没你得师父器重,也没你那些什么王爷的好出身好家世,更没你心思阴险心肠狡诈处处暗地里使阴招弄手段!你和师父串通一气,私底下就要将风儿嫁给你,你们谁问一句风儿愿不愿意?这些年你对风儿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大家也都瞧在眼里,哪个心里不都是明镜儿似的?你除了打她罚她你还做过什么?你既然根本看不上她,你又何必硬要娶她?难不成是大师哥知道师父看重风儿,为了博师父欢心?还是这些年来大师哥打罚风儿上了瘾,要将风儿带回京城继续折磨?我奉劝大师哥一句,莫要将事情赶尽杀绝,风儿如今病成这样,大师哥就饶过她罢,放风儿一条生路!你仍旧做你的什么富贵王爷还是九离山掌门都由你逍遥自在,我只要能带了风儿远走天涯,咱们从此永不相见!若是大师哥还要打风儿的主意,那除非你杀了我,只是我纵然是死了,做了鬼也不与你善罢甘休!”

我看看满脸怒容的宇哥,又转头看一眼一直面无表情的大师哥,双手给他二人各自拉住,挣了几下也挣脱不开,却是哪个也不肯松手。我一时情急,只跺脚道:“你们……你们……我哪里也不去了!”

大师哥一双长目仍旧是看不出半点喜怒,声音也听不出半点喜怒,沉沉开口道:“暮宇,你放手罢,为了风儿好,风儿我娶定了,你不放手也得放。”

“呸!你放屁!”宇哥已然像一头发怒的小豹子,“你凭什么娶她?她喜欢你么?她肯嫁给你么?我能为了她性命也不要,我为了她高兴什么都肯做,我会一辈子对她好,不打她不骂她不让她掉一滴眼泪,哪一样你做得到?你如今是仗着师父给你撑腰杆子就要强娶她,和杨朝客罗崇恩那些恶人又有什么分别?”见大师哥沉吟无语,宇哥又上前一步道,“风儿如今已经决定要跟我走,大师哥能不能赏一条路给我们两个?咱们日后纵然不再是师兄弟,我也好歹记着当年小时候你求师父收留我两个、如今又成全我两个的恩情……”

“我不会让你带风儿走。”大师哥骤然开口打断宇哥的话头,声音益发低沉,眸子也黑沉沉的,沉得像压在人心口上的铅块,“暮宇,你没本事护得风儿周全,你若是真心为她好,就此时放手,总好过日后你后悔。”

“我没本事?——那咱们就瞧瞧谁有这个本事!”宇哥的瞳仁里霎时灌上了血色,他将手中的长剑狠狠握了握,骤然便朝大师哥胸口便直直刺去,疾如流星一般。

我眼瞧着宇哥的长剑从我身边像一条出水穿云的愤怒白龙,带着撕裂的风声直直贯向大师哥而去,吓得尖声喊出:“不要!”我只觉得满心都是说不出的怕,却也说不清自己是怕宇哥出手伤了大师哥,还是怕大师哥还手伤了宇哥。

大师哥一手拉着我,不便闪身,却也不肯放手,就用左手把着我的手,反持着长剑拨挡招架,其间动作稍稍迟了一点点,宇哥的剑尖还是将他青衫的胸口处挑开了一个口子,但终归还是在紧要关头给大师哥的长剑架了开去。

宇哥见未得手,随即手腕翻转,长剑平扫而出,剑刃打横着又朝大师哥的脖颈处而去。大师哥仍是不肯松开我的手,矮身闪避的同时,左手一松,我手上无力,不自主便松开他的长剑,他右手在空中接住落下的长剑,身子刚刚避过宇哥的剑锋,手中的长剑已经朝宇哥的肩胛劈刺而去。宇哥不及回防,便干脆猛一翻腕,门户大开,剑身又一次翻转下行,直朝大师哥腰间砍去,说是围魏救赵,其实就是两败俱伤。

我在咫尺之间的剑光中眼见他二人你来我往,使出的都是不要命的招式,我夹在中间左瞧右看,慌得全不知该如何是好,早没了半分主张,一时喃喃自语,一时尖声惊叫,也不知说了几十几百句“不要打了”,却根本阻不住他二人,只在他二人你来我往之中给一左一右扯得几乎站不住脚,不一时便头晕眼花,眼前金星乱冒,直如在滚滚洪流之中的一片小小枯叶,随波漂流,自顾不暇。

终于,我晕头涨脑之中觉出二人动作稍停,又听见大师哥沉声道:“许暮宇,你还不放手么?”我强自定了定神,晃了晃头,才终于看清楚眼前的情形,慌忙扭转身子瞧过去,只见大师哥长剑的剑尖已然是点在了宇哥的后心之上。

我吓得狠命挣扎晃着给大师哥拉住的左手,用力喊道:“不要啊大师哥!求求你不要伤我宇哥!”

大师哥不仅没有松开我的手,反而将我向他怀里一拉:“你跟我回去。”

我身不由己地又朝他一侧踉跄了两步,却又给宇哥的手一把拉住:“风儿,我不让你跟他走!死也不让!”

我只怕宇哥受伤,仍旧挣扎着朝大师哥求道:“大师哥,不要伤我宇哥,我求求你……”

宇哥死死攥着我的手,咬牙道:“风儿!你别求他,你求他倒长了他的威风。”又朝大师哥恨恨道,“要杀要剐你动手就是了,你放过风儿罢,她不肯嫁给你的。”

我从不曾想过,大师哥和宇哥会如此刀剑相向,如此一副你死我活地对峙在我眼前,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急得只是哭,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师哥定定地瞧着我,忽然,他面无表情地朝我说了句:“若是我和他今日必有一个人要受伤,你是不是宁可是我?”

这让我怎么回答?

我从没想过我竟然要面临如此左右为难的境地,看看大师哥,又看看宇哥,再看看大师哥,又看看宇哥,实在给逼得全没了法子,一时只急得摇头大哭起来:“你们……你们……你们欺负人……”

再也不管他们要如何,我只是闭目大哭。

我当真是不知道我该何去何从,就如同我两只手被他宇哥和大师哥分别扯住一样,我挣不脱,我心里的纠结也一样挣不脱。

我舍不得宇哥,我也一样舍不得大师哥,舍不得师父,舍不得九离山。

我曾经以为宇哥给那姓罗的恶人杀了,那时候我真真宁可被杀的是我才好,总好过我一想起宇哥就扯碎心肝一样的痛;我曾经以为我会给杨朝客永远都困在那个该死的地牢里,我做梦都想‘要是能死在九离山我也该心满意足了’;即使是师父把我丢在杨朝客那里生不如死的时候,我还曾经偷偷地想,若是师父是我爹爹那可改变有多好……可如今,我好容易回到九离山,你们却又非要逼着我选择:要么宇哥,要么大师哥,我为什么一定非要舍弃一个呢?

我正自顾自地闭目痛哭,忽听得耳边传来宇哥的一声怒吼:“江逸阳!我今日便与你同归于尽罢了!”

我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看时,眼前却是极其可怖的一幕:大师哥的剑尖刺进了宇哥的后心,而宇哥,正反手将手中长剑的剑尖刺进了大师哥的心口,两朵极其狰狞的赤红色血花,瞬间张牙舞爪地绽开在我的眼前!

那两朵红殷殷的血花,还有那两柄亮闪闪的长剑,立时便缠绕、旋转成了一张凄厉绝伦的狰狞鬼面,在我眼前忽远忽近、忽明忽暗……我觉出似乎有温热的鲜血溅在我脸上手上,带着可怖的血腥气味……我听见我胸腔里发出一声恶鬼般的惨叫,之后就人事不知了。

浑浑噩噩之中,我恍恍惚惚听见有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林芳伊的孽种,留下她就是留下祸根……她不懂事?你那两个宝贝徒弟就是给这个‘不懂事’的女鬼迷了心窍!今日里他们敢同室操戈刀剑相向,明日那两个孽障难保就不会不欺师灭祖杀人如麻……你今日务必要将她按约定处置了,如若不然,此时我便取了她性命,一了百了,也省得日后再惹下更大的祸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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