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画舫上的亡命鸳鸯8

“谁容你在本公子面前放肆?”元泊声音冷冽,面露不悦。

束穿云讶然抬头,元泊高她许多,从她的方向看去,只能看清他高耸的鼻梁和紧紧抿起的唇角。

束玉婉愣了愣,本要张口欲骂,待看清眼前的人时,霎时偃旗息鼓,满脸慌张,“元公子,我…”

“你认得本公子就好,”元泊冷冷看了束玉婉一眼,漠然收回手,“谁告诉你是她杀了常孟诚?”

束玉婉方才只是看到束穿云一时怒急,更是要发泄心中的怨恨才会不问青红皂白的要打人,她当然没有看清束穿云身边的元泊,否则再痛恨束穿云,她也不敢动手。

上回在画舫上她要打束穿云就被元泊制止了,那日元泊穿着捕快服饰,今日穿的常服,因此一时之间她才没有认出来元泊。

只是,束玉婉心里到底有些不甘,若是她哥哥束山还活着,仍然是权势滔天的大将军,谅他元大公子也不敢如此和她说话?

然而她却没想一想,如果束山还活着,依束山对束穿云的宠爱,束山又岂会容她如此喝骂女儿,还要动手打女儿?

常孟谦站在束玉婉身后,慌张的不知该做什么,常孟雨毕竟年长些,她看到元泊第一眼时,眼中便盛满了光彩。

此刻看到束玉婉落了下风,从袖中抽出一张帕子,端着手迈着小碎步走到元泊面前,微福了福,秀声细语道:“公子息怒,娘亲因为大哥身亡太为痛心,才会失了礼数,实不是故意,还望公子谅宥。”

说完还拿帕子抹了抹眼角,似乎也极为难过。

看常孟雨这一番惺惺作态的样子,束穿云颇觉好笑,这常孟雨竟也是个戏精,束玉婉要打的人是她,常孟雨向元泊道的哪门子歉?

元泊看也不看常孟雨,只对常孟谦冷声道:“把她带回屋,我有话要问。”

她自然是束玉婉,方才在仆从下人面前丢了个大脸,此时她正恨恨的看着束穿云,常孟谦要去扶她的胳膊,也被她一把甩开,她扭身哼了一声向前院走去。

束穿云摇头,对这个姑母的脾气着实无语,不仅是这个二姑母,她大姑母束春婉也不遑多让。

真不知这一窝歹笋里怎就长出了她爹这一根好竹,哎,或许真是束家老宅里那一棵榆钱树的功劳吧…

这边厢束穿云感慨良多,却不想走在前头的元泊心中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这束玉婉就是个泼妇,也不知束家怎样的风水竟能养出镇北大将军束山那样的人才…

许是很久不曾招待过客人了,前厅中堂仅有一张高桌并两张椅子,且看颜色已是十分陈旧。

元泊进门后扫了一眼,眉头紧锁,有些嫌弃的看着两把已经掉了底漆的椅子,伸出一根手指搓了搓,还好,没有灰尘,如此元泊才坐了下来。

束玉婉紧随其后,瞅了瞅桌旁另一张椅子,毕竟撒泼骂人也很累,她如今腿脚也有些虚软,但到底还是没敢坐过去,她没胆量和元泊平起平坐。

更不用说跟在束玉婉身后的常孟谦和常孟雨了,两人进门后分别站在了束玉婉左右。

束穿云是最后进门的,她看了眼余下的那张椅子,几步走到了元泊身旁站定,不是她不想坐,实在是她不能坐,毕竟束玉婉是长辈,哪有长辈站着她坐着的道理?

元泊扫了束穿云一眼,看着她乖巧守礼的样子,唇角微翘,装的倒是像。

“元公子,”束玉婉终究耐不住性子,还不待元泊发话,她率先问道:“不知你今日来是有何事?是不是查到杀我儿子的凶手了?”

束玉婉也乖觉了些许,手腕还在隐隐作痛,她瞪了束穿云一眼,终是没敢再提及束穿云。

“没有,”元泊手肘撑在桌面上,用手指揉着额头,像是夜里不曾睡好一般,漫不经心回道。

“没有?”束玉婉惊叫道,这声音既尖又利,把低头兀自走神的束穿云吓了一跳。

“你有意见?”元泊眼眉低垂,声音冰冷了几分。

束玉婉刚想开口,常孟雨伸手扯了她一下,束玉婉再抬头看到元泊看向她的眼神,冷漠又可怕,她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没,没有。”

“没有最好,”元泊勾了勾唇角,屈指敲了敲桌面,“你记住,常孟诚这案子是本捕头在办,束穿云不仅不是杀人凶手,而且还是本捕头的帮手,你若想抓住杀你儿子的真凶,最好待她客气点,以后她再来常家时,莫要推三阻四说些乱七八糟的。”

束玉婉听了这话又狠狠瞪了束穿云一眼,咬牙不语,诚儿自小便老实本分,那日不过是说了几句束穿云不爱听的话,束穿云就让身边的丫鬟下死手,把诚儿给打的鼻青脸肿多日无法见人,束穿云一定是得知她背后做的打算,才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诚儿。

束穿云见姑母那个样子,不由低低叹了口气,若是她不把这事给说清楚,恐怕姑母会一直记恨她,这于她以后打探事情极为不利,想到此,她正了正神色。

开口说道:“姑母,许是祖母还未来得及和你说,我早已明明白白的回绝了祖母,我和诚表哥的亲事是绝无可能的,而且祖母也已答应了,你觉得我还会为了这件事去杀人?”

“什么?你不愿意嫁给诚儿?”束玉婉的脸色难看极了。

“是,我不愿意,十分不愿意。”

“你为何不愿,诚儿到底哪里不好了?你若是对诚儿好一点,不曾让人打过他,诚儿不会去游湖,也不会…”

束穿云既然不愿意嫁给诚儿,肯定对诚儿说了不中听的话,诚儿才会包了画舫去游湖散心,如果束穿云对诚儿好些,诚儿说不定就不去游湖了,又怎会死在画舫上?

想到此,束玉婉不禁悲从中来,她本想坐地撒泼打滚骂上一番,但看到坐在那冷冷望着她的元泊,遂也只敢拿着帕子揉着眼角低低哀泣。

束玉婉一席话真是让束穿云大开眼界,难不成常孟诚又是游湖又是包姑娘的,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嫁给他的原因?

她真没看出来常孟诚竟还是痴情之人,在她眼里,常孟诚不仅花心冷肠,而且还自私刻薄。

她只不过说了句无论如何不会嫁给他,他便出口狂言,辱骂她和爹娘。

依她说,园子打常孟诚还是轻的,要是她爹束山还活着,容得他在她面前放肆,只能说白眼狼太多,总是记仇不记恩。

束穿云冷冷看着束玉婉,刚想对她说你儿子到底怎么死的你自己去查吧,管你天皇老子还是知府公子,老娘就撒手不管了怎么着吧。

然她话已到嘴边,却听到了元泊的冷哼声,“真是慈母多败儿,你儿子什么德行你自己不清楚?难不成你儿子上青楼也是束穿云逼他去的,因为有你这样的娘,他从根子上就是歪的,你也怨不得别人,还有。”

元泊指了指束玉婉左右,“这两个,谁敢给他们说亲,万一说的不如意了,又死了,那人岂不是得背着杀人凶手的恶名,被你指着骂一辈子?”

这一席话说的不可谓不诛心,常孟谦和常孟雨脸都白了,尤其是常孟雨,她刚刚冒出头的一点点春心,猝不及防间就被打的烟消云散,她忽然明白自己亲娘的这一番话,彻底让元泊厌了他们常家。

“这…这话从何说起?”

束玉婉呆住了,常孟诚死了,丈夫又指望不上,她还指望着底下的这一儿一女过活呢,这话若是被传了出去,谦儿和雨儿还如何说亲事?

“元捕头,我娘因大哥之死有些迷糊是非不分了,还望元捕头莫怪,”常孟雨拉住了束玉婉,再不敢让她乱说话,“元捕头有什么要问的,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束玉婉也慌忙点了点头。

元泊见束玉婉乖觉了,又瞥了一眼束穿云,看束穿云低下了头,便也不再揪住这事不放,想了想才问道:“常家又出了何事?”

元泊本不想管常家家事,但是束玉婉的叫骂声似乎有些不寻常。

“是因为哥哥的小厮偷偷跑了,”常孟雨用手指搅着帕子咬着唇,脸上浮起一抹羞恼,她娘方才那撒泼的样子大家都看见了,她也不敢随意糊弄过去。

但比起死了儿子还要去喝酒的爹,小厮偷跑这事似乎更为容易说出口些。

“偷偷跑了?为何?”元泊问常孟雨。

常孟雨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道来:“小海是一直跟随哥哥左右的,但哥哥出事那天他偏偏不在画舫上,我娘恼怒,所以让人打了他一顿,还说要把他卖出去,我娘也不过气急了随口说的,却没料到他昨日夜里竟然偷偷逃跑了,跑了也就罢了,谁知道他还把哥哥屋里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因为这,我娘才又生了大气。”

“你说他一直跟随常孟诚?”

“正是,他是我娘专门为哥哥买的小厮,是为了照顾哥哥的。”

束穿云嗤了一声,如今常家的祖产杂货铺早就关了门,姑父又无长才,全家既无进项又无人去做工,却还特意为常孟诚买小厮跟随左右装脸面显摆,真真是打肿脸充胖子。

不过这个叫小海的小厮,难道就是那日她在街上见过的那个獐头鼠目的小子?

眼睁睁看着常孟诚被园子打的哇哇大叫,只在一边哎呦哎呦瞎叫唤,却一回都不曾上前拦过的小厮?

真是好一对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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