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此刻,两人正走在拿波里亚繁华的夜市里。

“赫尔加,你不该留下来的。”辛巴德有些懊恼,一头秀亮的紫毛被他拨乱了。

恼怒归恼怒,可他的那根呆毛依然骄傲挺拔冲天而立,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

赫尔加忍不住笑出了声。

辛巴德:“……??”

她轻咳一声,佯装严肃模样说道:“你以为我是你哦?非要逞英雄把货款全交上去,而你居然还想靠这几枚硬币撑过这一个月……”她面带鄙视地看着他手上的几枚硬币,从兜里掏出一袋金币,晃了晃,“我向那个投机商人敲诈了这么多钱可不是来给你做慈善的。走吧,我们去找一块能歇脚的地方。”

“什…什么?!你居然还私藏了吗?”

“你在想什么啊!我是经过露露姆女士的同意才拿的!”

“露露姆小姐居然同意你私藏货款吗?!”

“……辛巴德,你是不是想挨揍?”

……

二人边走边聊着,这时,不远处一家商铺的骚动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原来是一名大叔拿着商品多看了几眼,就被店主误会是要偷东西,因此引发了争吵。

“怎么了?我付钱给你总可以了吧。多少钱?”大叔面色不悦,他狂妄的语气激怒了店主。

“你这家伙……玩我是不!看我不打爆你的狗头!”店主揪住那个大叔的衣领,举拳正欲挥上去,但很快就被辛巴德上前制止了。

辛巴德用三言两语和几枚硬币的代价化解了这一危机,让闹事的店主悻悻离去。

赫尔加见状不禁扶额,语气中带着丝丝无力,她喃喃道:“什么嘛……又自顾自地冲上去充当老好人,还把自己的全身家当都交出去了……要是没有我,辛你现在就可以饿死在拿波里亚街头了啊。”

赫尔加刚走近,恰巧听见了辛巴德肚子传来饥肠辘辘的嚎叫。她嘴角抽了抽,啊,也许辛这时候就可以饿死在街头了。

大叔看着给予他援助之手的少年,眼里带着惊讶与兴味。

他自然也听到了辛巴德胃里的抱怨,他轻笑一声,然后颇有些善解人意的说道:“这么说来,不向你回礼道谢可不行啊。过来吧,我带你去我常进的一家店。”

辛巴德愣了愣,接着摆了摆手:“不用了,其实我是和我同伴一起过来的。”说罢他指了指赫尔加。

看到赫尔加,大叔眼底的兴味更浓了。

“……那就一起来吧。我也想好好认识一下你们。”大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赫尔加挑了挑眉,和辛巴德一起接受了大叔的应邀。

他们来到一家酒馆,找了一处还算僻静的空桌坐下。原本辛巴德二人还有些拘谨,但当美酒佳肴上桌时,食物的香气让众人心里一松,很快地,辛巴德和这名大叔把酒言欢起来。

“老夫名为哈伦,是一名做着普通生意的小商人。”

“我叫辛巴德,是一名冒险家兼商人。”

……

他们聊家常,聊商业轶事,聊政治趣闻,大叔博学多闻,举手投足之间又有着一股难以让人忽略王者之气。辛和赫尔加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哈哈哈,其实你们今天发生的事我都看在眼里……但你们居然搞不清楚雷姆的状况就来到拿波里亚贸易,真是可惜了那一批好货了。”大叔边灌着酒边说道,面上一阵酡红,但他所说的内容却让两人眉心齐齐一跳。

辛巴德:“原来你白天就已经注意到我们了……”

赫尔加:“……”哦豁。

“你的小兄弟很有经商的天分呢,居然能从投机商人手上再多敲一笔,这让老夫也大吃一惊呢……不过,居然能和那位传说中的豪杰拉梅托托缔结贸易关系……辛巴德,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呢?”大叔虽然醉意醺醺,但目光却是清明通透,眼底满是充满探究意味的锐利与好奇。

终于问到关键了呢,这才是此行的目的吧。

她可不相信一个看了他们白天“表演”的商人仅仅只想请他们吃一顿饭。

毕竟,能成为商人的,可不是什么心思简单的人啊。

“哎呀!你们讲的东西真是太深奥了,我听得晕乎乎的。”赫尔加突然丢下了手中的餐具,不轻不重的声音引来了二人的目光,她眨了眨眼,语气显得有些无辜:“我有些困了,先去订间房休息了。就不打扰你们啦。”

赫尔加大大咧咧地站起身,推开凳子与辛巴德擦身而过时,似是无意般微微俯身,轻飘飘地朝辛巴德耳边丢了一句,“好好把握机会。”

赫尔加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满脸醉意却又满眼探究的大叔,她内心摇头暗笑。

虽然这位大叔聪明又谨慎,可一个人的气质可是不会骗人的啊,即使披着商人的外衣,可他举杯的姿态、以及身旁那位紧握着剑鞘的的护卫都昭示了他绝不是什么普通人。更何况,一个普通商人怎么会提到“宫廷里的吟游诗人”这类字眼呢……而且,他身边萦绕的鲁夫很不一般啊。

这位“哈伦”先生,至少也该和王族有关系。

接下来,应该就是他们俩的交涉时间了。谈得好的话,这对他们初具雏形的商会会很有帮助,毕竟这个“哈伦”看起来在雷姆很有人脉的样子。

她才不去瞎凑合呢,还是让辛这枚交际花去吧。

赫尔加向店家订了两间客房以后,顺便把酒钱也给结了。

“如果那个紫发的少年喝完酒了,就把另一间房给他。”

上房间前,她特意叮嘱店家道。

第二天,赫尔加醒来后,发现隔壁的房间里并没有辛巴德的踪影,问过店家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辛一大早就出去了,而且看他的样子兴致冲冲,似乎在筹备着什么。

赫尔加只好回房去,边研习魔法边等待着辛巴德回来。

她摊开魔法书,翻到了道具炼成那一页。

关于魔法道具炼成她已经有了头绪,但仍需深入研究,现在的她已经可以炼出一些简单物品,倘若再给她一段时间,便可以制作出真正的魔法道具。

赫尔加思索着,辛巴德这时正好回来了,手上抱着满卷的羊皮纸。

“哟,赫尔加,来帮个忙,一起绘制「辛巴德的冒险故事」吧!”

“辛,你为什么会……”

辛巴德咧嘴一笑:“我今晚要去剧场公演了,所以得好好准备一下才行啊。既可以赚到钱又可以提高名气,不错吧?”

“等等,剧场公演?你和那个大叔谈了什么呀!他居然给你安排了一个剧场……”赫尔加瞠目结舌。

他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眸子里更多的是藏不住的雀跃,“那个大叔是个好人呢,他的身份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他啊……就是那个大海洋国家巴尔巴德的——拉希德王喔!”

“这样……”说实话她并没有感到太吃惊,她望着干劲十足的辛巴德,撇了撇嘴:“那你去忙吧,别想着我会为你写自传。英明神武这类溢美之词我无法用在你身上啊。”

“那真是太谢……诶?!等等,别这么绝情啊……”

“加油。”

赫尔加摆了摆手,给了他一个带有敷衍意味的鼓励眼神后,不理辛巴德的叫喊,阖上门又继续研究魔法去了。

她也要忙着想该做什么样的魔法道具才会对商会有益啊。

这一个月里,辛巴德借着巡演的名头为辛德利亚商会赚取了足够的金钱与名望,还得到了「雷姆商会联盟」的认可。这期间当然少不了拉希德王的帮助,他不仅教授辛巴德从商之道,还为辛德利亚的发展铺平了道路。

在赫尔加看来,拉希德之于辛巴德,更像是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

当然,她在这些日子里也没少忙活,设计商会建筑地标、整理雷姆商人关系网、规划贸易规模……上辈子的所学到的商学知识被她倾囊倒出。然而,商学知识她也只是粗通理论,等到真正付诸实践之时她才发觉其中的不易。即使有拉希德王的从旁指导,她依然感到焦头烂额。

平心而论,拉希德是一位平易近人的王,这也是他身上最耀眼的优点。他不因地位高低去评判一个人,可以同下属聊家常也可以同平民辛巴德交好,面对贫民亦可以低下头颅与他们平等交流,虽然无意中透露出的威慑还是显示出了距离感,但他依然是一位令人油然生敬的君王。

而且,他也主张和平共处而反对侵略扩张,这与辛巴德的志向不谋而合,让辛巴德更加喜欢他了。

面对拉希德,她第一次从辛巴德眼里看出了尊仰之意。

另外一提,拉希德曾对她有过拉拢之意,但被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您的邀请非常令人心动,但我的主君只会是辛巴德一人,现在是,过去是,未来依旧会是。”

当时她几乎要被自己说的这番肉麻话给感动了。

可她在明确拒绝之余内心依然觉得有些可惜。

拉希德王是一位让人讨厌不起来的贤王……听说他有子嗣,但年纪尚小。

她真想看看,这位王以后会教出什么样更加出色的人物呢。

无论如何,她更愿意当一个归属于辛德利亚的能臣,即使世界版图上依然没有冒出“辛德利亚”这个小小名字,但她依然坚信,总有一天,他们终会作为先驱留下新的火种,开辟新的文明,撼动世界,留名青史。

即使……她要为商会忙得秃头的同时,还得流着泪看着辛巴德悠闲地、拿着魔神特产的仙女棒,四处巡演,装x把妹。

在赫尔加忙得不可开交之时,来自伊姆查克的商船终于登陆了拿波里亚,看到船上熟悉的商会标识,她几乎要痛哭流涕。

太好了,终于能有人和她一同分担繁重如山的事务,以及辛巴德的精神攻击了。

她扑进了露露姆久违的充满母性的怀抱里。含着泪倾诉了这些天的惨痛遭遇,顺便“小小”地控诉了一下辛巴德。

至于辛巴德会怎样被露露姆致以爱的教育,她才不管呢。

深夜,赫尔加在理事厅里颇为头疼地处理文件。

毕竟之前商会缺人手,大家今天也才刚到,对于事权对接起码也需要一段时间,商会的事务又总不能麻烦拉希德的人去处理。所以,处理这些繁重业务的担子又落在了赫尔加的身上。

她面色麻木地给一堆堆文件签字,这已经不知是第几个不眠之夜了。

为什么,要让如此幼小的我,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重。

她听见了内心的小人在哀嚎。

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辛巴德走了进来,拿出了商会当家的威严,一脸正色地看着赫尔加:“赫尔加,这些天辛苦你了。大家正好也回到了雷姆来帮忙,我也差不多完成了巡演,所以,我空闲下来就来帮你了。”

但赫尔加可不吃他这一套。

她从文件堆里意思意思地提了提眼皮,“呵呵。你这是被露露姆女士关怀了一下吧?”

辛巴德脸色微妙地僵了一下,“咳……这不重要!我、我还是很体恤部下的,你看我这么晚了还过来看望你。”

这回赫尔加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哦。今天又是花街的哪位小姐拖住了你的步伐让你深夜才回来?”

赫尔加毫不留情地将这位未来之君的颜面戳碎并狠狠踩落在地。

有这么个主君,她迟早会死于过度劳累或者被他气死。

她瞟了一眼即使被戳穿脸皮依旧厚如城墙的辛巴德,颇感心累地摆了摆手,“爱咋咋地,别来打扰我飞升。”

接着,她又埋头苦干了。

然而,辛巴德并没有因赫尔加的驱赶而离开,而是找了个椅子搬坐到了赫尔加面前,因桌上高高耸起的文件阻挡,埋头于桌面的赫尔加并未注意到辛巴德。

辛巴德看着面前正认真工作的赫尔加。乌黑的碎发紧贴于脖颈,细而浓密的睫毛掩着那颗纯净的蓝宝石,烛火映射之下,衬得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加雪白。辛巴德不禁慢慢凑近。

他突然觉得这个房间有些燥热。

在处理完几个重要文件以后,赫尔加稍稍放松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四肢,她刚抬起眼,就被辛巴德放大的脸吓到了。

“……你怎么还没离开?!”

辛巴德仿佛没注意到赫尔加的惊吓,他在她光洁的脖颈与手腕间逡巡着,“说起来,商会也发达了,你为什么不选几件金属饰品佩戴呢?”

连个像样的金属制武器也没有……要是能像贾法尔一样有个双蛇镖该多好,他相信赫尔加也一定能够成为他的眷属的。今天贾法尔就激发出了眷属器的力量,那股力量真的是太让他骄傲了。

那是对他付以至死不渝之忠诚和信仰的证明。

“我是绝对不会穿成一副暴发户的打扮的。”赫尔加自然是不知道辛巴德的心思,她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就是想问这个问题吗?”

“……暴发户是什么?你不觉得很贵气吗?”辛巴德仿若没听到后面的质问,他摇了摇手腕上大大小小的金环,发出清脆的响声,颇为得意:“我的梦想可是让每一个金饰都标上魔神的印记啊。”

赫尔加感到无力,她想赶紧打发走辛巴德好完成她的工作。

其实,现在她已可以驾轻就熟地使用道具炼成魔法了,炼成一件普通饰品佩戴什么的对她来说并不在话下,只不过她并不是特别在意自身的外表。

她更想制造出有助于商会的魔法道具。但现在为了打发辛巴德,还是随口胡诌几句吧。

她想了想,然后颇为高深地答道:“普通的饰品当然配不上我。我会选取绝佳的材质,用魔法造出一件独一无二的饰品,它品质绝佳,精美绝伦,可忽略烈火淬烧,寒冰冻蚀。它将永随我此生,在世间长存。”

赫尔加如唱诗般的腔调唬得辛巴德一愣一愣的,“好吧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也想……”

赫尔加打断了辛巴德:“别想了,不可能,我不会为暴发户定制饰品的。”

辛巴德:“???”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算了,既然你一直不肯走,那么这些文件交给你了。”赫尔加咧嘴一笑,眼下青黑的痕迹衬得她的笑容愈发阴森,“你放心,我都整理好了,你只需要签字就可以了,速度快点的话应该可以在天亮前签完。”

辛巴德刚想逃走,就被赫尔加的魔爪给禁锢住了。

赫尔加温声说道:“大半夜的我神经紧张,你别做什么让我不开心的事,我怕我一不小心就会放出什么高杀伤力的魔法,到时候露露姆女士生气了怎么办。”她微笑着将笔递给了辛巴德,“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谁让我只是一个急需睡眠的可怜小孩呢。”

辛巴德被赫尔加陡然爆发的暗黑气息压得不敢动弹,他看着赫尔加边往门边走去边喃喃自语,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必须推进这个世界的儿童权益立法,使用童工就算了还没有工资,更可恶的是居然还把儿童当公务员使……还有没有人权了……对,建立国家后一定要推进各种弱势群体的合法权益……”

待赫尔加走后,辛巴德才反应过来,对着一堆文件干瞪眼。

“这么对待主君,还有没有人权了……”

谁都没有听到这位少年主君深夜的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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