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司玥

张行书看罢信中内容,明白自己无意间做了一件大事。

缪姬将地宫的境况报与锦衣卫,锦衣卫率兵查探,从附近抓到了近千名白莲教信众。

由衣引爆火药炸毁地宫岩壁,引江水倒灌,山洞被尽数淹没,白莲教从中撤出,没来得及将所铸兵刃运走,就被锦衣卫抓个正着。

经过拷打供述,锦衣卫又在百里外找到了另一处白莲教的秘址,前后缴获铠甲兵刃三万余。

这件事牵连甚广,已被呈上御案,此地的官员因监察不力被罢免数十人。

锦衣卫的诸位大人首当其功,张行书的名姓虽是没被写上奏折,不过缪姬还是为他揽下许多功劳。

箱子里的腰牌是锦衣卫百户的凭证,为正六品。

锦衣卫共分十四所,各设千户一人,还有经历司,南北镇抚司。

经历司掌文,南镇抚司主掌内部法纪,北镇抚司主掌对外的所有事宜,也是最具权力之处。

隐相是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特设之所,官面上属于北镇抚司,却不受镇抚使管辖。

张行书把腰牌搁在一旁,看了眼箱中的银子,皆为十五两一个的束腰锭,共计三百两。

覃幽拿起锦衣卫的腰牌,笑吟吟道:“缪姬待你倒是不薄。”

张行书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缪姬虽是美艳倾城,冠绝天下,可张行书对她始终有一种道不明的惧怕之感。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被缪姬三言两语哄来这里,张行书心觉不妥,却也无可奈何。

他不知缪姬说的话有几分真意,也不知前路何往,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见伍茯苓。

张行书手按木箱,莫名有些萧索,嗫嚅不语。

“怎的了,行书?”覃幽看出他神色落寞,柔声问道。

张行书蓦然想起自己身旁还有覃幽,又想到昭节昭武等人,一种担当之感油然而生。

他抬头与覃幽对望,目光里的茫然渐渐消散,笑道:“我在想,去澹香亭没有银子可不行,缪姬真是雪中送炭。”

覃幽知他言不由衷,并未点破,睨他一眼,意有所指道:“你可记好姐姐说过的话,还有,切莫沾花惹草,休要忘记昭姑娘一事。”

张行书陪着笑,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定不敢忘。”

翌日清早,张行书独自去往澹香亭。

他刻意收拾了一番,发束墨玉小冠;身穿雪白的圆领袍,绣着苍色松鹤暗纹;腰束鸦青色绦带,配有墨玉绦环;手执一把金笺面的折扇,上绘一幅《枯木寒鸦图》,极尽潇洒之态。

天儿本就觉得张行书模样好看,见他从游廊里走过,还冲她微微一笑,险些让小姑娘昏倒在墙角,捂着通红的小脸,被旁边的香儿调笑许久。

张行书来到澹香亭,此时晴空万里,方下过一场雨,各处都泛着潋滟水光,风光月霁。

文人公子三两成趣,结伴步入澹香亭,瞧见伫立在门口的张行书,互相对视一眼,有艳羡之,有不屑之,却都被他的风姿吸引住目光。

张行书没留意旁人,只是在思索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他在赌田老不是坑杀隐相的内贼,否则这次进去,可能再也出不来了。

张行书深呼一口气,迈步走进澹香亭。

楼内莺歌燕舞,楼外流水潺潺,在旁人眼中这里是人间仙境,但在张行书眼中,这里危机四伏。

昨日覃幽在侧,张行书才有恃无恐,她不在身边,张行书发觉自己连喝杯茶水都得小心翼翼。

他独自坐在桌旁,看着不远处的舞榭高台,感觉上面姑娘的舞姿美则美矣,独独缺少一种韵味在其间,不像缪姬一行一静似鹤高洁,似狐妖娆,千娇百媚,让人欲罢不能,神魂颠倒。

张行书闷声喝茶,左顾右盼,想着该如何找寻司玥,殊不知他的模样引起楼内一位姑娘的注意。

那位姑娘从楼上款款走下,为张行书斟茶,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公子何不观舞?”

张行书看她一眼,笑道:“在下因俗事烦扰,难以静心观赏,让姑娘见笑了。”

姑娘浅笑道:“奴家唤作晚照,冒昧请教公子名姓?”

“且向花间留晚照,此名甚妙,在下姓王,单名一个湛字。”张行书正愁没人搭话,这位唤作晚照的姑娘宛如上钩的鱼儿,让他窃喜。

晚照唤人拿来一壶桃花酿,边斟酒边道:“是‘竞折团荷遮晚照’,王公子,常言道一醉解千愁,这桃花酿是楼里自酿的,不会使人酩酊大醉,随意尝几口,也能忘却诸多烦恼。”

张行书踌躇该不该饮酒,但是晚照双手执杯,端到他嘴边,目光娇娇怯怯,欲说还休,显然是要亲自喂他喝酒。

这里虽不是青楼,姑娘们却也会想法子取悦客人,张行书心知肚明,假意手忙脚乱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晚照将杯子给他时,指尖在他手心轻轻划过。

饶是张行书有目的而来,也是忍不住心神荡漾。

“公子有何忧愁,不妨与奴家说说?”晚照手托香腮,巧笑倩兮地看着张行书。

张行书干咳一声,想不出什么托词,总不能上来就问关于樊盛的事。

他思索片刻,用略带遗憾的语气念了一段在樊盛家里看到的唱词,缓缓道:“不知这段唱词是何人所写?”

晚照斟茶的手不着痕迹抖了一下,浅笑道:“这是司玥姐姐写的。”

张行书愈发觉得樊盛之死与司玥脱不了干系,叹道:“听闻司玥坊主容颜举世无双,可惜无缘得见。”

晚照神秘一笑,道:“公子真想见司玥姐姐?”

张行书一听有戏,连忙正坐道:“朝思暮想!”

晚照俯身在他耳边小声道:“司玥姐姐去往郊外踏青,公子若想见司玥姐姐,不妨……”

听罢晚照之言,张行书一刻也不愿多待,在桌上搁下银子,起身告辞离去。

他没看到,身后的晚照,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冷笑。

张行书依晚照之言,来到郊外的一处溪涧中。

他看到不远处停着几驾马车,心知来对了地方,不慌不忙走近观瞧,只看到几个丫鬟小厮。

张行书甚是奇怪,为何会有丫鬟小厮在这里,怎么不见澹香亭的姑娘,莫非是寻错了地方?

有个小厮见外人靠近,上前想要呵斥,可是他看到张行书衣着光鲜,顿住脚步,陪着笑脸道:“这位公子,前边不宜行走,请回吧。”

张行书哪能如他的愿,寻找司玥要紧,闻言皱眉道:“为何?”

小厮支支吾吾道:“前边有落石封住了路,我们在这等着,就是怕那无妄之灾。”

张行书看他眼神闪烁,自是不信,边往前走边道:“多谢提醒,不过我有要事,须得过去一趟。”

小厮见拦不住他,连忙呼喊旁人,片刻就将张行书团团围住。

张行书环顾一圈,道:“这是作何?”

有个虎背熊腰的小厮环抱双臂,一脸不耐烦道:“我们家公子在前边,不许人打扰,你若识相,就速速离去,不然……”

张行书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冷声道:“滚开。”

“给脸不要!”那个小厮想伸手抓住张行书的衣襟,不料一股巨力掀来,登时将他踹得后退几步。

张行书趁这些小厮愣神的功夫,毫不犹豫朝四面出拳,几声闷响过后,小厮们被他打得捂着口鼻哀嚎不已。

有个小厮被打掉一颗牙,说话有些漏风,吐出一口鲜血,面色狰狞道:“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谁?你别不识好歹!”

张行书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往溪涧深处走。

在一片幽静之处,张行书看到一行人在溪边漫步。

一位年轻公子与一名女子走在最前,身后跟着几位丫鬟和小厮,女子身边还有两位看衣着像是澹香亭里的姑娘,可惜离得太远,瞧不真切。

最前面那女子莫不就是司玥?

张行书暗中思量,晚照不是说司玥独自出来踏青,这年轻公子是从哪来的?

正这般想着,身后脚步声传来,张行书躲在丛林之中,看到一个方才被他打了的小厮急匆匆跑到年轻公子身旁,与他说了些什么。

年轻公子瞥了小厮一眼,一脸淡然,挥挥手示意让他离开。

这时旁边的女子侧首望向清澈的水面,张行书刚好能瞧见她的容貌。

女子身着交领襦裙,上襦纯白,裙为月白,巧的是她衣裳绣的也是鹤松纹,与张行书身上穿的纹饰不谋而合;她绾着流苏髻,头上两边各缀一朵白色牡丹样式的步摇,过腰的青丝整齐垂于身后,使她看起来纤尘不染。

她的目光中,有一抹散不去的愁色,让人心生怜惜。

“李公子,澹香亭的契税,可否再宽容一些。”

“司玥姑娘,税是家父定的,在下也是无能为力,不过……若是姑娘同意嫁过来,我也好向家父开口,这税的事,自是迎刃而解。”

张行书听罢两人言谈,顷刻明悟,这姓李的显然是觊觎司玥的美色,想借机迫使她嫁进门,着实令人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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