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离去

艾布走了,走得还算踏实。

主角刚去到温泉边他的病榻,他已经陷入混乱的思想突然又清醒了起来,抓住主角的手,不住地吐出感激和祈祷。这个辛苦一辈子的老人……不,他只有39岁,如果是在原来的世界,可能刚够到中年的边上。可是在沙海的恶劣环境下,他一个人拉扯大了两代人,竟然也活到了这个年纪,以沙海的标准,已经算是长寿了。

可是,主角心中还是涌起了难以言喻的悲伤。艾布老头是他在这个世界里遇到的第一个人,虽然平时沉默寡言,可是一旦讲到他得意的经历,就会滔滔不绝说个没完。这一点上他和桑吉还比较像亲父子。

艾布总是不声不响地执行着他的命令,把自己能做的体力活都抗在那干瘦的身体上。得到的回报,只是一碗粗粝的谷子粥而已。即使是这样,他也毫无怨言,经过一路艰难险阻,终于摸到了梦想中好生活的边。可是也倒在了这个美好生活的边上。

玛赫塔一直处变不惊的脸此时也完全失去了镇定,那紧闭的双眼正不断流出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像是一种轮回,艾尔莎像之前在陶泥聚落里一样牵着她的手,给她温暖和力量,可是没隔多久,自己反而大声哭了出来。

桑吉也在偷偷流泪,只不过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在偷偷地拿袖口擦。只是越擦越多,越擦越红,完全遮掩不住。

主角放下了艾布失去温度的手,刚想说些什么,却又住了口。一个人出了房间。

这房间本是真定加央的禅房。主角有些过意不去,可是喇嘛又是一笑,说这都是与人方便,也是一种修行。

主角问喇嘛,这附近可以坐着赏月的地方在哪。喇嘛给他指了指半山腰的一个石台,上面堆了玛尼堆。

坐到那附近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这座矮小的雪山其实并不小。在半山腰处已经可以感觉到阵阵凉风。之前远远看到的环形云雾,恐怕就是温泉的热力和山头的积雪相作用形成的奇异天象。

在艾布那坐了很长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今天又是圆月,清凉的月光依旧无私地撒向人间。

“你也在这啊。”后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艾尔莎走到他身边坐下,泪痕没有完全擦干净。她没有穿着那个带兜帽的黑袍,黑色的长发似乎也好好整理过了,散发出一种清爽的香气。

看到她,主角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于是轻声对她说:“你在这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主角回房间取来了亚伯拉罕的袍子,递给艾尔莎。

艾尔莎本来发红的眼眶突然有了笑意:“我说,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件袍子才回去拼命的吧?”

“是啊,怎么了。”

似乎是没想到主角这么直接,艾尔莎噎了一下,赌气一样地鼓起脸颊,转过去不看他。

就这样,两个人各自沉默无言地坐着,月亮升起来了。

“……谢谢”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从他旁边传来。

“没什么好谢的,亚伯拉罕是因为我才受到了牵连。我也对他发誓要好好照顾你的。”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算了。”艾尔莎听到她父亲的名字,表情立刻寂寥起来。

主角摸了摸艾尔莎的头,继续看着月亮。

艾尔莎也看着那轮洁白的明月,红月这时刚要隐没到白月的旁边,微弱的红光掺杂在白月光中。虽然很微弱,可还是为她的脸颊镀上了一丝绯红。

“我很害怕,妈妈走了,爸爸走了,艾琳婶婶走了,聚落里的人都走了,现在艾布老爷爷也走了……”

她抱住肩膀,头沉了下去。

“大家最后都会走吗?都会离开我吗?”

主角心中五味杂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为她披上袍子。

艾尔莎要面对离别的痛苦,自己何尝不是?虽然记忆破碎,可是还是想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想见一见自己的父母亲人,见一见那些朋友,甚至见一见那些被自己伤害过的人,亲口对他们说声对不起。

可是现在自己有了更多纠缠和责任,再也不能一走了之了。

“艾尔莎。”

“什么?”

“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开心吗?”

“和天使大叔吗?很开心哦。我从来没听过那么多有趣的故事,也从来没经历过那么多的冒险。”

“这样啊……”

他看着月亮,坚定了一下信心:

“我会把我所学的东西尽可能教给你,虽然我现在记忆混乱,有些关键的地方会记不清楚。”

“在获得足以自保的能力之前,我会用所有剩余的时间教导你和玛赫塔知识。直到……”

他顿了顿,好像在下定决心一样:

“直到三年后,我会为你们两个寻找合适的伴侣。如果真的找不到……我……”

艾尔莎显然也听懂了他的话,嘴角弯了起来,可是片刻之后,却又颤抖着说:

“不……不对,不是这样。你把我看成了累赘吗?”

“不是,你听我解释……”主角没想到她会这样理解,急忙解释自己的想法。

“你不用多说什么……”

然而,艾尔莎并没有理解错误。

“你不是真心喜欢我,你是在可怜我!你在可怜我和玛赫塔!”

“我没有!我……我是说……”

主角慌了,艾尔莎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自己自以为勇敢的表现。

艾尔莎捂住了脸,那在她身上从未有过的抽泣声和着泪珠一起透过双手,涌了出来。

主角想上前给她擦眼泪,被她甩开了。

“我是沙海大商人亚伯拉罕的女儿艾尔莎!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我要靠自己,把父亲的事业发扬光大!我要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都后悔!”

哭了一会,艾尔莎对着月亮吼出这样的宣言后,跑下了山腰。

主角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他认为,这种时候自己是不应该去追的。

也许让她自己发泄一下会更好吧。他这样想。

躲在某个塔楼下痛哭的艾尔莎,这时候擦干了眼泪,痴痴地看着月亮。

今天是圆月,是她的生日,她11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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