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买官赎罪(上)

“嗯。”

犹豫了好一会,何辅才再次开口。

“说起此事,就不能不说起大将军梁冀来……”

“大将军梁冀是大将军梁商的儿子,与我何家也差不多,是后戚,但我何家与梁家又有些许不同,梁家是世家豪门,而我何家只是不值一提屠家子。”

何辅回忆着老人话语,说道:“梁家一女嫁与了顺帝后,梁冀为后族,也因此先后为黄门侍郎,后转升为侍中、虎贲中郎将、越骑校尉、步兵校尉、执金吾、雒阳尹、大将军。”

“梁冀自天祖梁延任安定郡司马时,高祖梁统、曾祖梁竦、祖父梁雍、父亲梁商皆为侯为吏,梁冀家世很好,自幼便是欺男霸女纨绔子弟,成了大将军后更是不将朝廷法度放在眼里,以至于冲帝年幼夭折、质帝登基后,做出毒杀大汉天子之事。”

“梁冀毒杀质帝后,梁太后、大将军梁冀以年十五的蠡吾侯为桓帝,梁家为了继续执掌大权,又用一梁家女嫁与桓帝,而大将军梁冀更是肆无忌惮,满朝文武皆以大将军府为命。”

何辅笑道:“梁家毒杀天子,肆意任用己人为吏,更是每每欺辱大汉天子,以至于桓帝用宫内大公公将之杀死,梁家因此身死族灭。”

“梁冀活着的时候,满朝文武皆以其人马首是瞻,身死之后,桓帝又如何可信满朝文武?自是用起公公们来清理朝中梁党之人,也因此宫内大公公们权势一日盛于一日。”

“桓帝死后无子,窦太后、大将军窦武以辩弟父皇为帝。”

说到此处,何辅摇头轻叹。

“梁冀以大将军之名动乱朝纲,身死族灭后,桓帝又如何再信窦太后、大将军窦武之言?宫内大公公因此而权盛。桓帝病逝后,辩弟父皇登基为帝,大将军窦武尤为不满宫内大公公权势,因而欲以兵卒相迫,然事情败露,大将军窦武反被大公公们杀死,窦家因而族灭。”

“先有梁冀大将军杀帝乱国,又有窦武欲以军卒谋逆,宫内大公公们因而诛杀两人,公公们于陛下而言皆有大功,陛下自是恩宠无限。”

何辅叹气道:“陛下亲身经历过太后、大将军动乱宫廷之事,自是不愿再有太后、大将军之事,董校尉之父董宠假传太后懿旨之时,陛下因何趁机杀之?皆因陛下欲要断绝窦太后、大将军窦武再起之事。”

皇宫内权利之争错综复杂,董太后、董宠甚至其子董重都想成为梁太后、窦太后、大将军那般权势之人,尽管董太后是皇帝的亲娘,董宠也是亲舅舅,刘宏亲身经历过窦武之事后,哪里还敢让亲娘、亲舅舅蹲在自己头上。

皇帝刘宏不愿意头上多了个大佛爷,一干宦官们就愿意了?梁冀、窦武两位大将军或许不会一刀砍了刘志、刘宏两位皇帝,可若赢了后,绝对会把他们这些宦官千刀万剐!

砍了董宠,断绝董家成为掌权大将军,无论是对于皇帝,还是对于宫内大公公们来说,都是最为有利的,当然了,母子终究还是母子,只要董家不冒出个大将军来,只要不插手权利什么的,皇帝刘宏、一干宦官们自也愿意当个孝子贤孙。

何辅早在十岁的时候,轮椅老人就与他掰开了、揉碎了说起过这些屁事,好像就怕何家也走上了不归路似的,而现在他又不得不成了轮椅老人的影子,也掰碎了讲与小表弟。

何辅蹲在地上,一边为他整理衣衫,一边说道:“这些事情都是过去发生的事情,但是前车之鉴后车之师,里面蕴含着许多道理,比如你父皇为何信任大公公们?因为大公公们两次救了桓帝与你父皇。比如为何要因丁点小事砍了辩弟舅公,那是因为你大母还活着,你父皇不希望你舅公成为大将军……也因此,姑母每每与你大母争吵,你父皇并不怎么过问,各位公公们也帮着你母后,原因就在此处,你父皇不愿意你大母干涉朝政。”

“但是呢,你大母终究是你父皇的母后,人伦孝道还是要讲的,辩弟也还是要尊重宫内每一人,宫外听到的绯言绯语也不要理会,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利益、道理,他们说的并不一定是真的,需要有自己的判断。”

“当然了,你还小,许多事情都不懂,梁冀能毒杀了质帝,大公公们能杀死大将军,姑母能毒杀了王美人……尽管姑母是为了辩弟而杀人,但也说明了一个道理,就是宫内危险重重,大兄不在你身边时,一句不当话语就可能要了辩弟的命,所以辩弟要谨言慎行,更不许将大兄这番话语讲与他人。”

刘辩年岁虽小,听了这些话语也不能理解,但还是有些惊慌,这与在他怀里纵马驰骋不同。

刘辩小手抓住何辅的衣襟,惊慌道:“辩儿不与他人说大兄话语,父皇、母后问起也不说,大兄别离开辩儿好不好?求你了……”

何辅心下一阵犹豫,最终还是伸手抹去刘辩眼中泪水,叹气道:“你师公与大兄说了些事情,原本大兄是有些怀疑的,只是……”

“唉……”

何辅想到渤海郡送来的消息,心下没由来的一叹。

“有些事情现在说也太早了些,大兄心下是愿意守着辩弟的,只是有些事情并非人力可以阻止,大兄也不能违背你师公的吩咐……”

说罢,何辅将腰间别着的星云匕首取下,一边挂在刘辩腰间一边说道:“这柄星云匕首是你师公给大兄的第一件礼物,今日大兄就送与了你,大兄无论在与不在辩弟身边,辩弟都要坚强,永远记着你是大汉未来的天子……当然了,大兄会永远伴随在辩弟左右!”

“决不食言!”

大手伸出……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

最终刘辩还是伸手与何辅拉了钩,何辅也再次跟随在小表弟身后半步,身披全身铠甲,仅露一双眼睛的魁梧也愈发让人敬畏,至少当身后跟着两名小宦官的张让看到这一幕时……

“好威武的将军。”

见到走在最前的刘辩,即便看不到已经放下了面甲的何辅样貌,张让也知道是谁,在何辅抱拳时,不由上前一阵敲打铠甲。

“好小子,披着这身衣甲入宫,你就不怕被人当作贼人乱刀砍杀了?”

何辅苦笑道:“昨日小痴不是遇见了蔡先生了么,先生说是陛下很是生气,母过子代其责,姑母待小子若子,这不就带着辩弟前来挨打么,有这身铁甲在身,小痴也能多扛几棍棒不是?”

张让指着挠头的何辅一阵好笑道:“你小子奸猾也不奸猾在道上,若真心让陛下出气,那还不如背几根荆条呢,就你这身铁甲,本来陛下不打上几下的,也要剥了你的皮,狠狠打上几板子,太浑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张让等人已经说服了皇帝,自也不会有事没事再惩罚了他一个小辈,更何况何进已经将五百万钱送入了各家。

何辅知道张让在皇帝眼里的地位,上前靠近了些,叹气道:“一小辈也管不到长辈的事情,也多亏了张公与诸位公公帮忙,这才让陛下稍微气消了些。”

“唉……”

“小痴做为一晚辈,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陛下消气,即便用些金银免罪,那也该是阿父老何的事情,也还轮不到小痴插手,可老何也太不知事了,寻常人家犯了错还要以金免其罪,长兄为父,姑母犯了错自当是老何代之,也自当以金赎罪……”

张让算是听明白了,双手拢在袖中只是微笑不语。见他如此,何辅心下一阵无奈。

“姑母犯了错,张公与诸位公公帮忙劝解陛下,家父也自当以金酬谢,可酬谢不代表没了过错不是?该交的赎罪金也当另行缴纳,可老何太不知事,小痴一晚辈又能如何?这不就带着辩弟前来赎罪了么?”

张让微笑点头,很满意何辅的态度,笑道:“你小子太过奸猾,嘴里说着以金赎罪,本公公也没见到你小子的诚意,倒是见到了这一身鲜亮铁甲!”

说着,张让还故意敲了敲何辅胸前银亮护心镜。

何辅挠头道:“张公您这话说的,好像小痴是来示威的一般。”

“难道不是?”张让又是一笑。

何辅苦笑道:“您老也是见识过小痴在老何面前耍浑,可那也不是没有因果不是?小痴敢在老何面前耍浑,又岂敢在您老面前耍浑?”

张让一脸笑意,他自是知晓何进、何辅两人的不合,却又摇头道:“那可不一定,你小子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小子!”

何辅心下更加苦闷,叹气道:“小痴是浑了些,却也并非是不知好歹、不知是非之人,您老两次挽救了我大汉江山社稷,乃天下忠义之臣,您老自个说,就凭您老与诸位公公的功劳,小痴敢与他人耍浑,又岂敢在您老与诸位公公面前耍浑?”

何辅一下子击打在了张让心下最得意之事上,很是满意点头。

“你小子虽浑了些,却也是个知晓是非的小子,不错不错……”

何辅叹气道:“廷外之人个个说着自个的忠义,可说的话语再如何漂亮,难道还有不顾凶险、性命去做来的实在?”

“嘴是好汉,手是懒汉,一个个把自个标榜的如何忠义,面对奸贼梁冀、窦武却个个如同缩头乌龟,也幸好天下还有张公与诸位公公这般不畏强暴、忠义之人在。”

“唉……”

何辅一阵苦笑摇头。

“老何不知事,小痴又是个晚辈,若是这么巴巴将银钱送来,老何即便再如何恼怒,小痴也敢与他对怼,可您老说……小痴若是这么把钱财送入宫廷,姑母又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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