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同类

娄家老宅。

娄斯年抱弟弟回房,钱影儿将事情来龙去脉对娄家人说了一遍,并把娄玉宸写的几十遍作业拿给他们看。

翟欣拿过作业翻了一遍递给身边的娄爸爸,自己则啜了一口咖啡,望着钱影儿身上的外套若有所思。

“我是南方人,我……挺怕冷的。”钱影儿感知到她的视线,急忙将外套拿下来,刚下车时她打了个哆嗦,娄斯年不管不顾地将自己的外套罩在她身上。

说起来,最近老是穿他衣服,两人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却总是能轻易感知她的冷暖,在冷漠或炙热的环境中带给她一丝丝的温暖或是沁凉。

“他不是每次考试都不及格吗?还能自己写作业,不会全是错的吧。”娄爸爸翻了翻儿子的作业本,心中一喜,面上却压着喜色。

钱影儿感慨,这娄爸爸基因太强大了,两儿子亲生的无疑,这傲娇性子来得一毛一样。

“娄叔叔,我知道您和阿姨的出发点可能是为了玉宸好,不希望他过度自满,但您忽略了他只是个孩子,他需要家庭的温暖,亲人的呵护,他需要得到肯定,来自自己的,或是别人的。”

翟欣的内心其实挺复杂,第一,儿子的改变有目共睹,就这自主写作业这一条,其他家庭老师是做不到的,而玉宸居然将她布置的作业写了几十遍,瞧瞧这日期,她哪天起不干的,他就写了多少遍;

其二,玉宸今天居然私自翘课去找她,可见有多喜欢她,与其让玉宸时不时地溜走闹得娄家人心惶惶,不如让她留在身边,即便她真的是斯年的私生饭,在她眼皮子地下,她也作不了妖。

最后,身为老母亲的她吃醋啊,想来娄玉宸长这么大,几时和自己这么亲近过?

“我看玉宸那么喜欢你,要不你还是回来教他吧?新来的家教老师都被他轰走了。”

不知怎么的,钱影儿从她的言辞间读出了些许埋怨,于是委婉谢绝:“对不起,我最近接了一份新的工作,恐怕多余的时间和精力胜任这份工作。”

她撒谎了,她拒绝了一份优渥的工作,她知道翟欣对她存有疑心,她就是这样一个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倘若你怀疑我,不好意思,我们不是一路人。

她说完,朝两位长辈鞠了个躬,放下外套往外走去,亦不去看他们究竟是何表情。

钱影儿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对北方的气候一直不太适应,尤其是身体感官能感受到的明显的气温变化,11月,在她老家还能穿个t恤外套,在这,她得加个棉袄,捂得严严实实的。

今天她没想到会这么晚回家,身上就一件单薄的长袖t恤,她抱着胳膊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

“不行,不行啊好冷!”钱影儿仰天长啸,这个城市对她一直不太友好,她一直没能找到归属感,就这冷得让人胆寒的天气,她打心底爱不起来。

但那个家呢?远在y城的家,它就能让她感到温暖吗?

钱影儿被这个问题逗笑了,浊白的气体自她口中喷出,带走身体的热度。

“等等。”

娄斯年追上来,又是那件外套,不管不顾地罩在她身上,似乎察觉到她特别怕冷,细心地帮她把拉链拉好。

二人往车站走去,相顾无言。

他们面对面站在站台上,身后是最后一趟公交车,他望着她,她沉默着,不说话。

娄斯年率先打破这不同寻常的沉默,寂静的夜里他声色温软:“最后一班末班车,错过这一班,你得走回去。”

夜如寒霜,他好听的声音顺着脉络爬满她的心脏,为久旷的心房填了些许温度。

钱影儿一句“你不能送我吗?”哽在喉咙里,冻得生疼的指尖在在的提醒她:她没有立场这么做。

她隐约能感觉到二人之间微妙的转变,这才想起来,他们对对方似乎并不了解,只知道有这个人,住在哪里,做的什么工作,却并不了解这个人,除开针锋相对和几桩乌龙巧合,他们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

汽车尾气毫无感情地将二人圈住,钱影儿甩掉脑中纷杂的思绪开始热身。

娄斯年低眉顺目,兜里握着车钥匙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是叹了口气:“对不起。”

“你说什么?”钱影儿有点儿没太听清,汽车启动那一下声音太大了。

“我说,对不起。”娄斯年有点懊恼地拨了拨发丝,“误会你是私生饭,对不起,只是被追怕了,对这方面特别敏感。”

早就应该想到的,这个女生不可能是他的粉丝,从第一次见面就该知道,他的粉丝不会不知道他对芒果过敏,而钱影儿为报地铁之恩,恰巧给的就是芒果汁。

她不认识他,甚至没听过“娄斯年”这个名字,在她眼里他只是一个好心的路人,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凭空升起几许沮丧。

钱影儿笑了笑,这一刻她突然特别能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行为,知道他光鲜的身份背后所承担的黑暗面,理解他的喜怒无常,她无法想象自己的私生活毫无死角地曝光在世人眼下,她的行为可能比他还要过激。

私生饭是个很可怕的存在,他们会想尽各种方法无孔不入地钻入你的私生活,走在路上会无故被人猥亵,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和窃听器,不顾安全雇车尾随,还有的,晒在家里的贴身衣物被偷,更甚者,他们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你的家里,干一些令人恶心不解的龌龊事。

钱影儿没有亲身经历过私生饭,但她同样因为网络暴力而痛苦过,挣扎过,甚至想过寻死。

那种绝望感叫人窒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暴露在镜头下,很可能在你脱衣服的时候,别人正在电脑前观看你的脱衣秀。

这个男人,跟她实在太像了,无法坦然的信任他人,亦不想给任何人承诺和依靠。

说到底,不过是想保护自己罢了。

“罢了罢了,我没放在心上,反正我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我已经习惯了。”

娄斯年皱眉欲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钱影儿笑笑打断他:“你不用解释,我是真的不在乎,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吧?”

娄斯年怔怔地点头,唇边的笑容缓缓漾开。

钱影儿已热身完毕,蹬蹬蹬小步跑开,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这点儿距离还难不倒我,再见。”

什么!?娄斯年瞠目结舌,夜跑?从这到她学校近十公里,她跑回去?这女人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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