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向着陌生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位蓄着长长白眉毛、白胡子和白发的面目和蔼的老人，佝偻着瘦弱身体，由仆人搀扶，拄着拐杖站在厅堂外。
“殷国舅！”“外公！”“外太公！”仆人、李奕榆、李奕祈和姬瑞燐都慌张起身。
李奕榆搀扶着老人进来，管事安排仆从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器具。
“啊，怎么收走了？我也好久没吃汤圆了啊。”
“这个看起来不错，能给我来一碗吗？”笑盈盈的老人问镜明。
“啊，好的！”镜明即刻盛了一碗，双手向老人呈上。
“小心烫。”
根据李奕榆和李奕祈对老人的称呼与他们的反应，这位老人辈分十分高。
老人缓缓坐下，用汤匙悠闲地顺去热气后，细细地品尝汤圆。
“嗯。不错不错，清甜可口，特别适合我这种老人。”
待老人吃完那碗汤圆，整个大厅焕然一新。
“外公，奕榆还以为您要腊八节之后才来，未能及时准备和出门迎接实在万分抱歉。”
“我打断了你们的聚会，应该是我说抱歉。因为近日身体不错，我又听说赵公已经入城了，就提前来了。”
“赵公也入城了吗？”
“他入城那天刚好下雪了，就一直憋在宅里不出来了。我啊，在这歇一下就过去陪赵公。”
退下朝堂，曾经的劲敌成为好友。
“那奕榆让人打点一下陪您去。”
“不用，你这不是还有客人吗？我自己去就行。”
“没事，奕祈会代我招呼他们。”
“奕祈，看来长进了不少啊。”“瑞燐，看起来也有了一点变化。”“不错不错。”
被老人称赞的李奕祈与姬瑞燐更加正襟危坐。曾短暂接受老人训练的二人，都觉得比起刀光剑影，老人的拐杖更让人可怕。失去记忆的姬瑞燐身体都不禁自动反应。
“镜明，你说那老人究竟是谁啊，怎么这里的人都这么紧张？”
“殷天判，殷氏家主，将现任炎帝推上帝位的谋臣之一。姬氏能有今天也是他的功劳。”回答的人是白衍华，“听闻此人手段毒辣，冷酷无情。”
“额，是这样吗？看起来挺和蔼的啊。”
送走李奕榆和老人之后，李奕祈和姬瑞燐都如释重负。
汤圆宴会提前结束，继续留在王府坐了一会儿后，来疾提议：“我们到外面逛逛吧！”
“我们这几天已经逛了不少地方了。”
“不一样啊。之前我们都是去郊外，还没有逛过朱雀大街的夜市啊。”
“你还真喜欢凑热闹。”白衍华表示她不去，要回客栈。
“太子殿下，姬小姐，你们呢？”
兴奋的李奕祈看向姬瑞燐，姬瑞燐点头。
“你们稍等一下，我们先去做些准备。”
先前李奕祈接镜明过府，绕了远路，避开了主街和人群。现在要去热闹非凡的朱雀大街需要做一些乔装，不然备受瞩目的二人很容易引发混乱。
李奕祈换了一套常服，食指戴了一个指环，指环帮助他将红发变成了栗色。然后是姬瑞燐，依旧是红发。
“姬小姐？不，现在应该要叫姬公子？”
男性常服，长发扎成马尾。但与袁机不同，姬瑞燐很明显能看得出是女性。
无论寒林还是玉香山，袁机都是以男性身份示人。但是，那一瞬间的感觉……
“镜明，怎么了？”
“没事。”镜明摇头暗自郁闷。
灯火繁盛之景，总是相似。
只是陵光百姓随身的金银配饰、绫罗绸缎比起长安百姓的更为繁杂多彩。
南炎得益于气候，稻米、桑蚕等不仅产量大且质量上乘，农业十分发达。
实际上，除了矿石贸易以外，西兑对南炎大多都是逆差。北冥更是如此。
因此，即便南炎内外战事不断，也能依靠着强大的生产力迅速恢复元气。
恒元二十四年议和后社会安定，南炎经济一路平稳发展，百姓日益富庶。
“嗯？这不是破岩君的面具吗？”
来疾瞥见买饰品的摊档竟然摆卖着北冥破岩君的面具，还有不少人光顾，觉得十分奇怪。
“破岩君在南炎很受欢迎。”
“可恶，怎么人人都喜欢美男。”来疾不服。
“也不只是这个缘故。南炎百姓喜欢破岩君，最主要还是因为他曾受东苍迫害、重生易主的经历。”
“那这么说，这次北冥的使者一定是破岩君了。”
“是啊。不过，燐更想见玄武君和他的契约地灵。”
“说起来，这里似乎没人卖地灵面具啊。”
“你还想被骂吗？”
“怎么回事？”李奕祈十分感兴趣。
来疾将之前月夕国宴前夕被面具摊主骂的事情说了一遍。当说到朱鸟面具被人砸坏的时候，姬瑞燐感觉似曾相识，李奕祈也有印象。四年前姬瑞燐也愤慨地说过朱鸟面具被人砸坏，又没有白泽面具，所以最终带回了白虎面具。或许是同一个人？
“如果有机会真想见见这位大叔，看看他雕的朱鸟面具。”
“等我们回去西兑，就给你找找这位大叔。”
“好啊。”
“那边的灯饰怎么和这边不一样？”
“我们过去看看吧？”
“等等！”李奕祈拉住来疾和镜明，低声说道，“那边是花街……”
“花街？”镜明重复了一遍。
见李奕祈用余光慌张地观察姬瑞燐的神情，来疾即时将兴趣盎然的表情调整为正气严肃。一行人向着与花街相反的方向前进。
“让让！”马车快速地驶过。
窗帘被风掀起，坐在马车里蒙着头纱的某人与来疾快速对视。
“？！”
“来疾，怎么了？看见熟人了吗？”镜明看向远离的马车。
同坐马车的夫妇虽为佟氏，但并非那对佟氏，马车中的少女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女儿，所以来疾宽心地答到，“我只是奇怪为什么西兑佟氏也会这么张扬地坐着那么豪华的马车驰骋在陵光街道而已。”
“过节嘛，管理自然会松动。”
“我的宝贝，你怎么了？”马车中的夫妇紧张地问忽然泪流满面的女儿。
“他！他是……”“我！”“你们……你们！”少女情绪完全崩溃了。
“爱！”“爱！”“爱！”少女的父亲大声呼唤谁的名字，经过一番折腾后终于令少女安静下来。
“行人避让！”“行人避让！”又一架马车迎面而来，这辆马车比起前一辆更为奢华。
“？！”“啊！那是……”
瞥见马车上的提灯，李奕祈即时紧张地拉着姬瑞燐躲到来疾与镜明身后。
“承嘉王不是你兄长吗？干嘛要躲起来？”镜明知道原因，来疾不知道。
正当李奕祈准备回答，马车赫然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窗帘拨开，露出李奕承严厉的脸。
还真别说，发色变成栗色后，这两兄弟确实长得相像。
见到栗发的李奕祈，李奕承的神情更是不悦。
“你还要流连到何时？明天活动繁多，还不早点回宫歇息！”
“好的，承皇兄！”
等马车远离，彻底看不见之后，李奕祈才松了口气。
刚好木头也困了，所以双方挥手道别。最后，李奕祈还特地回头嘱咐一句：“明天朱禁宫会放烟火，你们早点到飞燕塔那边占个位置。宫外就属那里看烟火最清楚了。”
灯火渐熄，黎明将近。
有人做着香甜美梦，有人无端辗转难眠。
寒风萧萧，白雪瑟瑟，早早醒来的镜明听着甚是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