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身玄色宽袖蟒袍,步态矜贵地迈步走了过来。
听闻七公主的声音，轻轻颔首。
顾之瑶也回身望了过去。
寒风的天，将院子外面的杏树都冻了一地的落叶,他穿得却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黑色的鎏金暗纹腰带束住劲瘦的腰,落地的宽袖蟒袍也掩不住的宽肩窄腰。只不过，衣着看着很单薄,里面似是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中衣，干净而无一丝瑕疵。
顾之瑶不自觉地轻蹙了下眉。
这人是不怕冷吗？还是只顾他太子的风度，连温度都不要了？
似是察觉到了身上的目光，男人循着视线，望了过来。
那双眼尾上扬的桃花眼，定定凝视着人时,即使神色清淡，也莫名地给人一种风流之感。
想起在青楼那日，他的眼神也似这般，淡漠中，又透着几分暧昧和旖旎，当时就是这么把她勾了进去。
四目相对了片刻后,顾之瑶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这个人，不当太子的话，完全就是个当狐狸精的料么。
她收敛了心神，低下头佯装自在地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然而眼眸却未抬起过，似是在回避。带着寒气的风，将她额前的碎发轻轻吹起,显得更是娇憨可人。
男人就这么垂着眼眸看着她，眸底映了微不可察的笑，低低地“嗯”了声。
七公主抬头看了眼顾之瑶,发现她脸有些微红，心中疑惑，这是被冻着了？
她一脸担忧又无辜：“表姐，你快进去吧，脸都冻红了。”
“........”
顾之瑶深吸了一口气。
请你别说话了可以吗！！
也不知道她怎么了，七公主叹了口气，抿抿嘴抬头道：“皇兄，那我先告辞啦。”
人走后，太傅书院门口依旧安静了片刻。
小姑娘似是被人发现了什么般，小脸都写着窘迫和不闷，转身刚要走。
“脸冻红了？”
一阵似是带了笑意的低哑嗓音，不紧不慢地飘入了耳中，似是带了若有若无的逗弄意味。
小姑娘耳廓更是发热，忽然抬起那双含水般的杏眸，赌气地和他对视了一眼。
满是不懑地扬声应了声“是”之后，抿着红润的小嘴就转身进了门。
男人眸底轻动，闪过极淡的笑意，也没说话，随在她身后进了门。
此时，院子里的梅花已经初露芬芳，点点红意，给静悄悄的书院添了分冬日的雅致。
走在前面的小姑娘，披着一身红色的绣白鹤纹百蝶大氅，像是有意似的，小碎步迈得极快。
发梢上的垂坠红珠步摇，也似随着她的主人，轻轻地晃动着。
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小姑娘踮起脚，将大氅挂到了梨木架上后，也不抬头看来人一眼，开始不动声色地研墨。
书房内极是静谧，静得只有磨杵研着砚台的沙沙声。
安静中，书案上忽然落下了一小盒东西，原本一直低头的顾之瑶抬眸，眼眸忽然亮了亮。
是她最爱吃的御膳房做的茉莉糕点。
不过片刻，又暗了下去。
说好了，最近不能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瓜葛了，这是他的糖衣炮弹，不能要。
纤长又卷翘的睫毛继续垂下，认真地转动着墨杵，一副不为所动只爱学习的模样。
半晌。
“生气了？”低沉的声音中，似是夹杂了淡淡的无奈。
然而顾之瑶只想着和他保持距离的事，并未注意到。
她低下头，声音都在刻意变淡，继续研墨：“没有。臣女不敢生殿下的气。”
静谧的房间中，顾之瑶似是听到面前的人深呼吸了一下。
他不会要爆发了吧？
顾之瑶的手抖了一下。
书房中又是一阵安静，这时，顾之瑶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的神色。
半晌，头顶上却落下了一道声音，一字一顿的三个字。
“对不起。”
清冷的嗓音坠落在头顶，磨墨的指尖忽然一顿。
顾之瑶缓缓抬起头，倏然对上那双深邃的凤眸：“是孤错了。”
“方才，不该那般逗你。”他垂着眼睫，哄人似的，那双潋滟的眼眸中，倒影着的全是她的影子。
顾之瑶和他对视的眼睛都定住了，竟然觉得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可怜，有些不忍移开。
桌案下的指尖暗暗地捏了捏，刚要开口。
“还有那日，是孤唐突了。”男人顿了顿，又沉哑着嗓音，看着她道。
“不该关系不明不白的，便吻了一个姑娘。”
忽如其来的话，顾之瑶完全没意识到他会这样说。
男人的凤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的眼睛，神色中，多了分她平日里从没见过的认真，和看公文时的认真不同......却显得，更是惑人。
和他对视了不知道有多久，不知不觉地，似乎又陷了进去。
直到意识到心跳莫名地加快。
顾之瑶忽然才忽然想起，这会不会......也是他的一个招数？
像原主一样，让她沦落的招数。
指尖掐住了自己的腕肉，她如鸦羽般地睫毛轻轻颤了颤，低下头不再看他：“殿下哪里有什么错，是臣女不该出现在那种地方。”
说完话，她忽地站起了身来，嘴唇微张，嗫嚅了句，“姚太傅怎么还没到，我去找一下他。”
经过他身边时，杏红的裙摆和他擦肩而过，像是恨不得立刻逃离一般。
下一刻。
一只大手，忽然从后面准确无误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顾之瑶。”
沉沉的三个字落到耳边，顾之瑶眼睫一颤。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这般喊自己的全名。
她目光望向书房外的点点红梅，莫名地心跳都加速了许多。
“你是真的不知道吗？”嗓子低哑地一句问话，在这安静的屋中，沉到了极致。
心脏莫名地在一瞬间停止跳动。
顾之瑶听出了，他清冷的嗓音中，比方才多了几分疏离。
但令她觉得可怕的是，在那一瞬间，她似乎明白地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眼尾忽然有些发红，低下头，咬着唇道：“臣女不知。”
话音才落，整个身子忽然被人拽扯了过去，顾之瑶被迫对上他的目光。
男人眸底的神色，清冷中，还多了让她看不懂的意味，似是受伤、似是无奈，她不敢猜。
“疼......”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挣扎了下被攥着的手，一双水汪汪的杏眸也含起了水雾。
对上她发红的眼眶，男人似是深吸了口气，落在她手上的力道，终究是松了下来。
此时，顾之瑶的眸中含了泪，她自己都不知是因为疼的，还是什么。
她低着头，眼眶湿润，一字一句地将话说出来：“以前，是我太不知分寸了，无礼地将殿下当作兄长好友般对待。是我冒昧了。”
“殿下既也知不该如此，那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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