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十八章,走了。

“读书人现在应该不是很赚钱,但我个人认为,现在的读书人用以读书的时间来换取功名利禄比古时候的人们好像更加积极了。”

商人不置可否:“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你自己其实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我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但现在的读书人不就是一个笑话吗?谁不是为了先读书后考取功名当那人上人?”

小郎君笑了笑:“曾几何时,我自己也想过,有没有有一天我会像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官一样,昂首挺胸的上了辉镇,然后趾高气扬但显得很是平易近人的模样朝着那些平民说“我为你们而当官,我也自当为你们服务!””

商人会心一笑:“嗯,好大的理想啊,不过好像现在离你那个所谓的理想是不是有些远了?”

小郎君脸上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商人有些讶异的侧头看了他一眼。

小郎君很轻松笑着说到:“那年我好像二十出头,刚刚过完了成年礼,我爹知道我的理想,所以把家里面的压箱底的一根金锭去一处当铺抵押换来了钱给我,想让我带着这些钱去镇上考取一个先生头衔,然后有机会的话再去都城考取一个状元。”

商人问道:“当年为什么没去呢?”

小郎君不答反问:“你知道当年的一根金锭值多少钱吗?”

商人点了点头:“你二十出头才开始过成年礼,那你们那边风风俗虽然怪,但并不影响我心中的猜测,所以我可以猜到当年一根金锭的价格绝对不超过这个数字!”

商人伸出手指头,竖了起来。

小郎君哑然失笑,第一次眼中露出来了浓浓的杀意,他看着商人,嘶哑的嗓音开口说道:“你真的太聪明了,不过还好,你做生意太恪守本分了!

商人不介意小郎君对自己露出杀意,甚至都不介意小郎君口中的讥讽之意,他无事一身轻说道:“如果当时你爹不能拿出那一块金条,你知道你们全家是什么下场吗?”

乱世年代,除了人命最值钱也最不值钱之外,黄金永远是普通人眼中最珍贵最硬的流通货币!

一户普普通通的人家手里面,握有一根价值千万两的黄金,那是什么后果?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当年本来是想去考一个秀才头衔的,毕竟先生头衔实在是太重了,我自己好像都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资格可以去考取一个先生功名,所以很自觉的收起来了父亲给予我的一点贿赂他人的本钱。”小郎君自嘲一笑,但语气依然不急不缓,甚至还像是一位置身事外的外人正在讲述着一位悲催读书人一家三口的事情。

商人哑然失笑,然后舔着脸故意装出一副模样,笑嘻嘻的说道:“屋前自扫门前雪,他人家中衣衫不整与我何干?”

小郎君摇了摇头:“有点不像。”

于是商人又变了一副嘴脸,苦兮兮的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不与小人为伍也!”

小郎君还是摇了摇头:“还差一点。”

商人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自己的账本然后摊开一页,摇头晃脑故作哀伤神色,然后又那悲天悯人的眼神瞧着小郎君:“天不遂人愿,我自随人缘!”

小郎君抚掌轻拍脸上露出笑容然后大笑却不出声,最后变成了一个笑的弯下腰蹲下身开始抱着肚子笑的……虾米?

看着瘦弱的身躯宛如一条蝼蚁一样开始卑躬屈膝的小郎君,商人收起手中账本,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自顾自的说道:“君子爱财?不爱财?”

那年,小郎君的爹告诉小郎君,隔壁夏花家的小儿子如今已经开始读书,而他的大儿子早已经考取了功名成为了一方秀才,在他们最近的一座小镇当中当那个县令老爷的参谋军师,威风的很,听说昨天已经接走了他的爹娘去镇上享福去了。当时年纪不过刚刚知道什么是皱眉头,弯眉头的少年郎就知道了自己将来应该是要考取一个功名的,就算不是一个秀才,当一个文人也是极好极好的。

夏花家的大儿

(本章未完,请翻页)

子,小郎君认识。

他在自己的父亲眼睛里面,看见了点点泪花与一点期望,于是他便日夜挑灯夜读,终于在宇宁二十年春,差一点就进入了北国都城里面,去争一争那个全国状元了。

不过可惜,有个人告诉了小郎君。

“你不用来了,以后也不用来了,因为今年,明年,后面,后面的几十年里,我们黄黃县不缺书生了。当然,我们黄黃县也不缺一两个秀才。再说了,就算真的很缺,那也不需要一个乡下的泥腿子来给我们黄黃县来撑场面,所以你以后也就真的不用来了,毕竟来了容易被撵出去。”

那人,小郎君认识。

“确实有点可笑的。”商人感叹了一句,然后继续露出笑容,开的露出了他那商人一般的“伤人”笑容。

“读书人一般都是怎么拒绝别人的?”商人由衷问道。

小郎君指了指不远处村口的一个老人。

“你如果问他,可能就知道了。”

李伯重新落座,看着台上的法事落幕,他好生安慰了一番小栗子一家两人之后就朝着村里面走去了。

临走前,李伯安排了几个人收拾后面的琐碎小事。

李伯毕竟已经是一位老人了,经历过这几天小栗子的事情之后搞的他睡眠不足不说,甚至连整个人的心神仿佛都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停。

他如果再不好好休息一会,可能就要白日飞升了。

没有了李伯在这个地方看着,村口现场依旧没有一个人喧哗出声,甚至连一声鸟鸣犬吠都不曾发出丝丝响声。

双手握拳,轻轻将拳头放在膝盖之上的薛戈眼神清澈,犹如一位置身事外的外人看着这一出类似于舞台戏的舞台戏。

只见高台之上一人合抱就可以揽入怀中的香炉此时正香烟寥寥,烟雾飘向高台最上面七八丈的距离便开始不再飘动,而是停滞在原地开始慢慢汇聚成云,一片香火烟云不断的凝聚,最后成为了一片小如双拳合并大小的香烛云!

台下之人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甚至都没有一个人有一丁点的视线游移。

高台上,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的小栗子眼瞳中倒影而出的眼瞳呈现出一点极白,然后逐渐扩大,最后彻底的占据住了黑色眼仁的最中心处!

今天并没有出席,所以散场的时候很多人都是下意时摸着自己的肚子散场的。

回想起小栗子与他父母之间的别离,薛戈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才可以形容那种有些别扭的场景。

散场了,并没有看见桂叔的薛戈随着人流朝着村口走去,但更多的人还是离开了龙抬村,朝着别处山头而去。

有着一排宛如火龙一样的队伍正静静的待在一边,为那些离去的汉子们送上来一把又一把火炬。

接近三更天的夜色过于浓黑了,望向深山时的眼眸深处有着一点点恐惧,但随着手上的火炬传到手上的温度,很多人都又咬了咬牙,与身边同伴一同上山翻山。

并不是没有人想着今天晚上就在龙抬村过一晚,但那位李大爷供他们的忠告却是让他们必须回到自家家中,否则家里面若是进了黄皮子,那可就怨不得他李寿生没有提醒各位了。

各位汉子接过火炬的手还有些微微发颤,但当他们看见那颗闪闪散发着微弱荧光的银锭的时候,每一个汉子的心中又多多少少多了好些兴奋。

看着渐行渐远的人群,薛戈收回了视线也懒得再去找那位桂午桂叔了,他先是回头看了看村口处正在被人拆开的高台,然后又突然口中发涩想吃点什么,最后他对着身边默默帮忙收拾东西的李二李叔说到:“李叔,等会如果你看见了桂叔,你帮我告诉他一声,我先去小镇了,今天就不回去了。”

李二眼中有疑惑,但听完了薛戈的话语之后就默默点了点头,然后李二放下手中圆凳,脸上带着犹豫之色,似有什么难言之

(本章未完,请翻页)

隐想说又不敢说。

正准备随着那些手中举着火炬离开的汉子的薛戈似有察觉,回头张望了一下李二,然后轻声问道:“李叔有什么事吗?”

李二鼓起勇气,把一个汉子逼的脸颊通红,像极了一个大大的肉包子,他实在是犹豫过了头,不敢多说什么。

薛戈见状只能说到:“如果李叔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待会如果上山只有我一个人,我还是有点怕的。”

闻听此言,李二这才说到:“我这里有一件小事情想要让薛小哥帮个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这边有一块……”

李二说着从怀里面掏了半天掏出来一块拳头大小的银子,粗看之下,估计片刻,约有百两应该是没问题的。

薛戈疑惑看向李二。

李二咧开嘴,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沉声说道:“薛小哥,我这银子是我家兄弟的私房钱,他现在有一个女儿还在镇上读书,按去年的时间来算,今天也该到了交学费和寄生活费的时候了,我想让你帮个忙,去看看那个丫头,顺便在帮忙将这一百五十两银子送到她手上。”

薛戈默然无声,不知该不该答应。

李二笑了笑,直打哈哈:“我知道我这人是有些过于相信别人了,比如薛小哥你,毕竟我们才认识几个时辰啊,就被我李二如此要求,我是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强人所难了,也可以说是我李二粗心大意,但我这个人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

见薛戈还是没有要答应的意思,李二收起笑容轻声说道:“我不是没想过自己去,但我这边实在是脱不开身的。”

像是想到了薛戈心中所想,李二为薛戈解释了一番:“我那两个儿子想必你在桂午那边都已经听说过了吧,那两个儿子,我早已经不抱希望了。”

薛戈抬起头,看见了这位汉子眼中的失落与期待。

薛戈点了点头,然后接过了这极其沉重的一百五十两银子。

很多事情其实都没必要解释太清楚,比如拥有这一百五十两银子的汉子为什么不自己去,为什么他要将这件事情交给李二,然后李二又交给薛戈。

比如他李二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操劳?

春季的播种农耕?家中的琐碎脱不开身?

其实都没必要去深究的,现在的薛戈心中的所思所想,都只是想着能不能回到家中,然后去问一问一位先生,自己心中刚刚产生的所思所想。

最后一批汉子即将上山之时,一位年轻人举起火炬,手中握有一颗碎银锭与他们一同前行上山,没有人在这个有些寒冷的夜晚与这位素不相识的年轻人搭话,甚至都没有一个人正眼瞧上一瞧这个年轻人,都只是默默举起火炬,默默的朝着山上而行。

目视着那位年轻人的背影逐渐变成了一粒芥子大小的光亮,李二收回了视线与另外一个视线交错了一下,那视线眼中的愤怒与不解,让李二有些粗犷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火光在摇曳,猩红的眼眸里面闪出两点笑意与八分玩味,它笑起来的时候很像人,但它终归不是人,所以它笑起来的时候,坐在对面的男人就有些不舒服,就有些想要闭上眼睛不再看这一头狐媚。

灵气复苏在即,天下有灵之物仿佛一夜之间就有了灵智拥有了一定的自知,这头狐媚比太多太多的生灵还要先开灵智,好像就差最后一步就化开三条狐尾化人形了。

“吃饱了吗?”男人眼睛闭上,语气平淡好似春江冷水,缓缓东流。

狐媚没办法说话,所以只能用那颗类似于人的头颅点了点头,很明显的笑意透露出来展现在男人面前。

男人睁开眼睛不看狐媚而是看向桌案之上的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粗看之下全是人名,像王富,梨白寸,遂宁阳,柯列白…大大小小的人名多如牛毛,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完,但最起码有着将近五分之一的人的名字都已经被划上了红线,让这一位男人好好的松了一口气。

(本章完)

.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