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黑夜的折冲郡城郊外,二人隐约见到远处的黑暗中匍匐着一头巨兽。
巨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连鼻息都没有,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三两夏虫的鸣叫声。
鸣叫声断断续续,在深邃的边陲夜晚里显得如此悲伤。
待到慢慢靠近时,却听见空中传来阵阵清脆的叮当声响。
那声音通彻,若是梵境诸天的铃铎之声,响来发人深省,有叫人感怀息心的效用。
肖觅闻得故园的天籁,忆及往事,不禁泪流满面。
此时的他已经卸了白狐儿面具,也卸下了内心的伪装,彻底让自己的外相追随自己的心绪而去,不再做任何掩饰。
安得生见此,惊问道:“白狐师傅,你怎么回事?是眼睛进沙子了吗?让我帮你吹吹。”
说着,安得生便噘着嘴要靠近肖觅的脸庞。
安得生一张油光满面的大脸忽然贴近肖觅的脸颊,肖觅一见,顿时作呕,瞬间从往昔的悲哀中醒过味来,所有的过往思绪在一瞬间飞灰湮灭。
他忙将安得生推开,又抹了抹眼泪,掩饰道:“我……我没事,你别管我。”
安得生不知道何故,犹自抱怨道:“当真不能体察人家的好意。”
再走近时,便见到那黑夜中匍匐的巨兽原来是一座在夜色中孤零零屹立的院落。
院落中立着一幢幢宏伟的殿宇。
殿宇的重重飞檐下悬挂着风铃,风铃在夜风的吹拂下叮叮作响,像是千手观音摇动的铃杵,奏出了一曲边塞夜歌的凄凉。
“这院落有吃的?大半夜的,怎么感觉连人都没有。”安得生问道,“看大门紧闭的,哪里会有吃的,我看想借宿一宿都难。”
“我看你是不饿,安徒弟,你要是饿了,还是留点气力吃东西吧。”
走近院落时,安得生才见院落的正门牌匾上书着“娑罗寺”三字。
他暗道:“这名字,想必是个佛寺。”
安得生见这院落是个佛寺,忽然脑洞大开,问肖觅道:“白狐师傅,难道你是想向佛陀菩萨讨吃的?”
“什么向佛陀菩萨讨吃的?”
“这个是好听的说法,说白了,就是到寺中偷盗供奉神佛的食物吃。”
闻言,肖觅给了安得生一个暴栗,说道:“你以为折冲郡跟别的地方一样?也是希望通过为神佛供奉一二瓜果来讨要心想事成?折冲郡是西域的重镇,自古便是释教昌盛之地,这里从无供奉瓜果给神佛的习俗。在这里,它讲究的是心诚则灵,皈依佛门从来不是为了满足私人愿望的达成,而是为了寻求内心的解脱。这里从不供奉俗物,要供奉的是皈依者的真实精神。供奉神佛即是供奉自己。你以为你师傅我是那般低劣的人?我真是错看了你这个徒弟了,你师傅我能叫你去偷别人家的东西?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出去,教我颜面何存?”
说着,肖觅和安得生行到院落的拐角。
方拐过,眼前忽地出现一片果瓜田,果瓜田的角落里有一汪水洼,水洼照应着天上的明月,那时候,天地之间便似有两个冰轮一般。
白银色的月光泼洒在果瓜田上,更将那些原本饱满的果瓜衬得诱人。
见此情形,肖觅和安得生不禁咽了咽口水。
肖觅指挥安得生道:“安徒弟,现在是用到你的时候了,快去给为师摘几个好瓜过来,为师饿了。”
安得生冷冷道:“可是白狐师傅,这样不就是偷吗?”
肖觅又给了安得生一个暴栗,喝道:“不肖的徒儿,竟敢忤逆你师傅,竟敢怀疑你师傅。这不是偷,我这等身份的寄命,从来不会偷人家东西,这是借,懂吗?好徒儿,为师累了,也饿了,快去帮为师借一两个果瓜来受用。”
安得生回道:“可是主人家不在,我找谁借去?”
肖觅无语,胡诌道:“你师傅我神通广大,早跟主人家说好了,你去摘了便是。”
安得生也是饿昏了头,一时间听信了肖觅的歪理,也不再去计较这果瓜有主没主的,一个箭步奔到了果瓜田,像是一头见了血肉的饿狼。
肖觅怂恿安得生前去偷摘果瓜后,他便瞧着安得生前往的背影,嘴角上扬,诡谲地笑了笑,像是在盘算什么坏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