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城楼顶上黑斗篷

贺拔芸说道:“折冲郡的郊外我没有去过,不知道外间有什么变化。不过我往返娑罗寺,经过折冲郡城倒是发现折冲郡城有了一些变化。”

肖觅问道:“那是什么变化?”

“那时是我夫君方不见的时候,我以为他真的外出巡视郡下属县去了。我到娑罗寺向神佛祈求他平安归来。白天出城的时候,经过西门,可以看到城楼瓦顶上立着一人,那人身着黑色斗篷,远远望去,手上拿着的武器似乎是枪或者矛,通体漆黑,看得并不清楚。四肢像是锁着断掉的锁链,殿顶是高处,又有阳光射下,看得并不真切。”

“那脸呢?可以看到那人的脸部特征吗?”

“因为距离比较远,只能看到脸在斗篷兜帽的遮挡下,处在了阴影之中,看不见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只能看到黑洞洞的一片,就像是戴着一张黑色的面具。”

“既然是黑洞洞的,能确定是人吗?”

“我不能确定,只是远远看去,是人的形状。看着像是人而已。”

“好,如果是人,殿顶上的那人站立了多久?”

“我有令人观察过,似乎从我夫君不见之后,他就一直立在了那里,从未曾离开过。”

“不吃不喝?”

“我派去打探的人回来禀报,说是并没有任何人送去吃食浆水。”

肖觅问道:“假如真的是人,哪里能不吃不喝?”

“这个我也疑惑,所以我虽然说那是人,可那只是我的直觉,毕竟没有亲眼看过,并不能确定是不是人。”

“除了西门,另外的几个城门呢?有什么异样?”

“因为看得西门的这个异像,我就派人前往四门和郡城中的四处察看,我想要找看看郡城中还有没有类似的黑斗篷。”

“察看的结果呢?”

“果不其然。回来禀报的人称折冲郡城的四门城楼瓦顶上皆立有这样的一人,均是黑色斗篷,四肢均有缠绕着断掉的锁链。远远看去,脸部一样是处在斗篷兜帽的阴影中,一片黑洞洞的。这四门城楼瓦顶上的人除了手上的武器各异以及身高不一之外,剩余的特征几乎是一模一样了。”

肖觅喃喃道:“四个……四个……”

贺拔芸问道:“肖哥,你在说什么?”

肖觅回道:“我在想只有这四个吗?”

贺拔芸道:“不是,还有两个,一共是六个。”

听到是六个,肖觅忽然一惊,道:“真的是六个?真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你是说这六个人正好对应上了神恩殿中的六尊神像的数量?”

“没错,我想的就是这个。难道这六个人跟神恩殿中的六尊神像有什么关系?”

“我也曾经这样想过,不过我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六个人跟神恩殿中的六尊神像有关系。”

肖觅忙问道:“你说的那余下两个是在什么地方?除了四门,那两个人会在哪里?”

贺拔芸道:“另外的那两个人在消难高城的南北二门城楼的瓦顶上,那南北二门分属阴阳,二人正好占据了消难高城的阴阳二道。那两人的外貌同折冲郡城的四门瓦顶上的那四人一样,仅仅是手上的武器好像有些差别,身高不一样而已。”

“外边是六个,神恩殿中也是六个,这应该不会是巧合。白天有看到这六人移动过么?”

“我派去察看的人回复说是没有移动过。可能也是移动过的,只是移动的时候比较少,那些探事的人没有用心而已。”

“如果是人,肯定是要移动的,哪有人会一动不动的,如果真的一动不动,难道那是你父亲布置的什么神像之类的?”

贺拔芸摇了摇脑袋,道:“城楼那里有军士把守,我派去打探的人也上去不得,没有办法近处察看,确实是不清楚那是何物。”

“那刚才说的是白天看到的,到了晚上呢?晚上有没有什么变化。”

“我有特别去留意这事。我有次从娑罗寺中回城的时候,已经是日暮黄昏的时候了,我见西门城楼瓦顶上的那个黑色斗篷人的头上立起一道光柱,那光柱虽然细小,仅仅是隐约可见,却可以直达云天。”

“那人头顶上的光柱是什么颜色的?”

“是暗紫色的。到了黄昏的一刹那,那时候月亮已经升了上来,太阳快要消失在地平线下。那人头顶上便出现了暗紫色的细小光柱。因为黄昏的时候,天地之间一片通红,因此可以明显看到。待到太阳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下,阳光一丝不存的时候,黑夜袭来,就将那暗紫色的细小光柱给隐藏了。若是月光皎洁的时候,可以隐约看到那暗紫色的细小光柱竖立在天地之间,若是神话中的异象。”

“折冲郡城楼顶上和消难高城城楼顶上的六个人的头顶上都有这样的光柱?”

“都是有的,我曾一夜登上郡府的天香阁察看究竟。那一夜正是满月时分,月光明亮。我看到城中的六道光柱冲上天空,在空中联接,而后向城外的六个方向而去,直到天际的尽头。”

肖觅皱着眉头,一脸疑惑道:“我怎么感觉你所说的折冲郡城的样子就像是神恩殿中场景的扩大。折冲郡城和神恩殿像是处于同一个阵中。这些夜间的光柱像是联接成一个结界,将折冲郡封闭在了其中。”

贺拔芸回道:“我夫君的失踪、神恩殿的仪式、折冲郡城的黑斗篷、暗紫色的冲天光柱、折冲郡的离奇阵法、长车族军士遭遇的覆灭,这些事情当中一定是带有某些联系,我目前知道的有关消息还太少,这些事情需要进一步调查。”

肖觅问道:“你方才说长车族的军士在遭遇覆灭之前,那个疯癫军士说空中来了一名身着黑色斗篷,面着阎魔面具之人,之后才出现那妖船来着。”

“对,禀报的人是这样说的。”

“那这个疯癫军士所说的,身着黑色斗篷,面着阎魔面具之人跟城楼顶上的黑斗篷有没有关系?”

“同样是黑斗篷,斗篷兜帽之下的脸部黑洞洞一片,像是带了片黑色的面具,特征几乎是相像的,但是没有办法确定。想要救下我夫君,首先是要将这些事情了解明白,这事情就要麻烦肖哥了。”

肖觅一听得贺拔芸的请求,立马又唤起了他的男儿雄风,明明心中没有多少底,但他还是强撑起了胸膛,保证道:“这事就交给我,我先到折冲郡城打探虚实,若是有进展,我自会请知淡邀约你过来。”

贺拔芸不再说话,她低下头,解下项间的噬金兽佩物,递给了肖觅。

肖觅不解,问道:“芸妹,你这是何意?”

贺拔芸道:“这噬金兽也不听我训示,在我身边无用。索性,今日赠予肖哥,肖哥是行走江湖之人,游历之间多有劫难,若是在危急关头,这噬金兽兴许可以一用。”

“可这是你家传之物。”

“哪有什么家传之物的说法。人嘛,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连这身子都非我有,更哪里有什么家传之物的说法,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这东西出自古时,不知源处,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任主人,它不属于任何人,它是思维独立的噬金兽。这东西,不服我训示,要是遇到服他训示之人,它的威力可就不一般了,肖哥行走江湖,所遇到的人物颇多,要是能遇到一正直且能驯服噬金兽的人,就真的是大造化了。兴许那人会是肖哥呢!”

肖觅道笑道:“我可没有那种造化,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肯定是有人能够驾驭噬金兽的,只希望那人能是个正直之人,多少做些有良心的事情。可召唤噬金兽需要你家的独门口诀,我又不晓,如何能用。”

贺拔芸前进两步,凑近了肖觅的身旁,嘴唇朝肖觅的耳边靠近,低声道了数句,将召唤噬金兽的口诀念予了肖觅。

“记住了?”

肖觅点了点头,道:“就怎么简单。”

贺拔芸说道:“就是这么简单。这口诀虽然有了,却也只是唤醒噬金兽的法门而已,没有什么稀奇的,重要的是有一个能够命令噬金兽的人出现。这兽性情顽劣,只会跟召唤者讨价还价。希望它能在肖哥的手上遇到个有缘之人。”

肖觅双手接过了贺拔芸递过来的噬金兽佩物项链,将这噬金兽佩物项链塞进了自己的怀中。

贺拔芸道:“折冲郡城当下的情况,就是我说的那样,深入的内情,还要烦请肖哥亲自前往一探究竟了。知淡那边,我可以请他充当肖哥的助手,这样肖哥在折冲郡也多了个照应。”

肖觅道:“知淡肯定得听我的,要是不听我的,我打断他的腿。你放心,我这次过来,有我徒儿跟着,我这徒儿虽然傻愣,但本领不俗,可以用上的。”

贺拔芸悦道:“肖哥在外多年,不想成长了不少,都已经成为别人的师傅了。改日可否带我见见。”

肖觅道:“我那徒儿其貌不扬,也没什么可期待的。”

贺拔芸道:“肖哥谦虚,肖哥的徒弟哪里是一般的人。天色已经晚了,我也该回折冲城了,方才说的事情就麻烦肖哥和你的徒弟了。”

肖觅摆了摆手,示意贺拔芸不必客气。

贺拔芸也不再说话,望着肖觅,缓缓后退了两步。她没有想到,而今她深以为依靠的两个人,竟然是跟她的贺拔家仇怨最大的两个家族的后人。那是灭族的仇恨呐!然而世事就是这般不可理喻,根本就解释不了这是为什么。

贺拔芸先行步出藏经阁。

藏经阁下,僧人知淡正和安得生聊得火热。

安得生正面见到贺拔芸,看那不俗的容颜,一时呆了,竟忘记了移开目光。其实,安得生并非是淫邪之徒,他是一个纯粹的好色之徒。非常的纯粹,心中并没有任何邪心,仅仅是真的被那容颜给吸引了,只是想多看一眼贺拔芸的容颜,分析她的美到底是美在哪里。

美貌这种东西就是如此奇怪,第一眼见到的时候,觉得她美丽,但自己问自己的时候,又说不出她美在哪里。总想再见一面,看看她到底美在哪里。但是这样的心思,仅仅就是如此,没有任何轻薄之意。

贺拔芸见安得生那呆傻的模样,也不害羞,也不恼怒,噗嗤一笑,本想问问这人是否是肖觅口中所说的傻愣徒弟,但又担心有人听到了,知道了肖觅重回折冲郡的事情,便停住了口。

僧人知淡见安得生这无礼的模样,忙推了推安得生。

安得生这才从痴迷中醒来,不好意思地闪到了一边。

僧人知淡迎上前去,问候道:“贺拔夫人听法完毕,想必对《大般涅槃经》又有了独到的见解,可喜可贺。眼下天色不早了,小僧送贺拔夫人出寺。”

说着,僧人知淡跟随在贺拔芸的身后,随贺拔芸而去,将安得生抛在了藏经阁下。

贺拔芸眼观前方,边走边低声问道:“方才那痴汉可是肖哥的徒弟。”

僧人知淡回道:“正是。”

贺拔芸道:“瞧那木木傻傻,全跟肖哥没有半点师徒模样。”

僧人知淡道:“夫人可别小看了这人,我也不清楚这人跟肖哥的师徒关系是怎么来的。只是这人的武功本领可不在肖哥之下,虽然看来没有什么名家指导,却有浑然天成的朴实功夫,可以说绝佳的美玉出自鬼斧神工的天成之巧。若是加以引导,日后的身手功夫,可居江湖强手之列。”

贺拔芸道:“如此方好,我正愁肖哥身旁没有个可靠之人,你既然说他本领超人,那我是相信的,肖哥身旁有个可用的人,那我也就放心了。”

僧人知淡躬身在后道:“夫人何必担心,就算肖哥身旁没有这人,不也有我吗?难道我不是可用的人?”

贺拔芸道:“我正要跟你说的。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你可不能因为肖哥身旁有了徒弟,你就放松了自己。我要提点你,肖哥在折冲郡的这段时间内,你可要好好协助肖哥,不然你可要小心你的皮了。”

僧人知淡道:“贺拔夫人还不明白小弟我的心意吗?”

贺拔芸道:“我自然知晓你的心意,可也要看你的行动。康纨可是从我这里听了不少你的好呢!”

说着,僧人知淡已经随着贺拔芸来到前殿之外,那里有一众的郡府随从早在那里列队等候。

郡府的贺拔夫人是折冲郡中地位最高的女人,她的出行在折冲郡中是一件大事。每次出行,沿途的郡兵郡吏都要提前忙碌一番,既要扫洒,也要护卫,而无论是扫洒,还是护卫,都得前提一两个时辰到位,每次都要白等一两个时辰,等待总是让人痛苦的,总是让这些小人物叫苦不迭。

总之,郡中的小人物最讨厌的就是郡中大人物的出行,其中最让他们讨厌的便是等待。

其实,贺拔芸在骨子里和她的父亲贺拔隆有着相似的地方。比如,二人都有好强的一面。就像是贺拔芸虽然认定自己是郡府吕氏的女人,但是她又自称是贺拔夫人,而非是常规的吕夫人。她想维持自己先天的属性,又在坚持她心中的正道。

郡府中的臣工下属想要讨好贺拔隆,也喜欢称呼贺拔芸为贺拔夫人,而不是理所应当的吕夫人。而对于吕世赞而言,他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夫人贺拔芸如何被人称呼。好像她被称为吕夫人,还是贺拔夫人,对他而言都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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