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字记之曰稳

清晨的天色,青远中透着一抹白霞。

扎根在山林地带的南平城,气候湿润,寒暑分明,一天中最凉爽的时光便是清晨。

“呼哈!”

呼喝之音犹如飞跃城市上空的飞机喷气声,令人听得烦躁。

吕长乐在床上翻来覆去,实在忍无可忍,隔壁家那个七岁的小孩,定然又在练习武功,吕长乐好不容易睡了一个好觉,天还没亮,就被动地接受了早起。

“可恶啊。”

吕长乐顾不上穿鞋,光脚来到了院子里。隔壁邻居的房子与他家的房子主体相连,中间仅以一堵矮墙隔开,不用垫脚都能看到对方的院子。

此时,那个叫方宁玉的七岁小孩,正双手抱着一尊三足大鼎。此鼎至少在千斤以上,看他气定神闲,显然未尽全力。

吕长乐啧啧称奇,只见方宁玉双臂一撑,那三足大鼎轰然飞至半空,至少飞跃了二十米才到达极限,而后重重地坠落下来。

“小心!”吕长乐一声惊呼,这孩子咋这么鲁莽,知道你力气大,但不该这么玩的,要是殃及无辜怎么办?

他首先考虑的是自己,毕竟他可没有力挽三百石强弓的神力。

砸死了,连个受益人都找不到,那不是血亏。

“唔。”

这时,方宁玉一个马步向前,在落地之时,稳稳地接住了大鼎。饶是他膂力惊人,竟也被巨大的力道压得一沉,然后他轻轻放下大鼎,收势而立。

“啧。”

吕长乐羡慕嫉妒恨一股脑的在心中瞬间爆炸,他只恨自己没运气掌握这种练功法门,好气啊。

方宁玉发现了吕长乐,立时一幅趾高气昂的脸色:“小泥怪,掰个手腕睡了三天,至于么,我弟弟都比你强,没出息。”

相传滨海之中有一种叫“泥”的怪物,浑身软弱无力,因此方宁玉常把不如他的人称为“泥怪”,添上了小字,那侮辱性更大了。

这小孩在官学中是个霸王,力气较其它孩子大得极多,同龄小孩仅能力挽二十石强弓的时候,他已经轻松地超过了百石。

吕长乐挠了挠鼻翼,能怎么着啊,再被教训一次?免了吧,吕长乐并不想再受一次那滋味。

那还能怎么办?贬不如捧,捧捧人家呗……吕长乐竖起大拇指:“你力气真大。”

方宁玉立马得意起来:“还算你有眼光。”

吕长乐打量了几眼,啧嘴道:“你力气是很大,可是我有一个朋友,他就不服你。”

“谁敢不服我?”方宁玉眼神警惕起来,“他敢跟我掰腕子吗?你让他来找我。”

吕长乐道:“那位朋友的名字我不佩提,知道我为什么站着和你说话吗?”

他说完就回了屋,留下方宁玉一脸不解:“他为什么要站着?”

……

吕长乐回到屋中,忍不住长叹息,人人都能学到那种神奇的练武法门,唯独他不行,实在难受。

“吕二哥,你妄称二哥。”

吕长乐在家行二,有位大哥早年夭折,吕家也不知造了什么孽,普遍寿短,平均寿命才三十多岁。

多半还是和罪人的身份有关,顶着这样一个光环,家族还能有什么前途?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大唐人均力挽三百石强弓,吕家人均手无缚鸡之力,这么巨大的落差,搁谁心里好受?还不得憋屈死。

可是这罪人的身份,是高祖亲点的,就连大赦天下都不能免。

开元年间,当今圣人就曾大赦天下,死刑犯都免了,唯独没有恩免吕家,气得吕长乐的爷爷当场吐血三升而亡,可是吕家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谁让当年那位大隋司隶大夫的高祖,把唐高祖骂得太狠了呢,唐高祖也没把其它大隋旧臣怎么着,怎么就偏偏“厚待”吕家了?

吕长乐忍不住气急败坏:“我最讨厌喷子了。”

吕家以前有位故去几十年的长辈,曾经问过当朝宰相,如何才能恩免罪人的身份?

宰相答曰:“除非大唐亡了。”

后来则天大帝登基,也没恩免吕家,只是多说了一句:“除非吕家有不世出的奇才,为武朝立下不世之功。”

吕家顿时精神大震,准备发愤图强,干一番大事业,可是没等武朝兴盛,江山又回到了李唐的手里。

当朝宰相再曰:“除非大唐亡了。”

哦豁,此路彻底堵死。

现如今,吕家就仅剩吕长乐这一根独苗,虽然有位三叔在长安落脚,然而多年来早已断了联系,只怕也是混了个凄凄惨惨罢了。

“我现在还能干什么呢?”

吕长乐躺在床上思考,有一说一,没出路。如果有办法,当然还是免掉罪人的身份最重要,可能性几乎等于零,唯一的一条出路,只怕还是从商了。

毕竟,他现在有一个超市,这是他崛起的资本。

“额度150元,太少了。”

想及此处,吕长乐进入超市,刚走进大门,那女声又亲切地响起:“欢迎光临,超市为您准备了新人大礼包,只要每日签到,就能获得额外的额度,还有机会获得各种优惠券以及现金红包哦”

“呀,还有这好事?虽迟但到啊。”

吕长乐眼前立刻浮现出一个页面窗口,他找到签到处,默默地点了一下,弹出了一个小窗口:“恭喜您,获得了五十元额度。”

涨了五十额度,还行。吕长乐有些遗憾,手背啊,首次居然没有优惠券和现金红包。

“以后,每天签到,慢慢地额度就涨起来了。”

吕长乐道:“到时候,把超市里的东西卖出去,再兑换成白银,拿白银和超市再兑换成现金!做不到力挽三百石强弓,至少还能混个闲散的富家翁当当吧。”

刚从超市出来,就听外面的街道上传来响亮的铜锣声。

吕长乐赶紧来到院子,开门一看,只见街道上的百姓蜂拥雀跃,朝一个方向赶去。

沿途有人敲锣,高声呼喊道:“昨夜,南平城有了命案,杀人贼猖狂,县公严令,百姓入夜,务必关门闭户,各坊的坊正,需严防贼寇。”

街上的百姓摩肩接踵,都赶着去看热闹。

吕长乐可不敢出门,大唐子民恐怖如斯,人人皆能力拔山兮。这要是和百姓一起挤着看热闹,不小心被挤死了怎么办,吃了上次方宁玉的亏,他绝不敢再将自己置于险地。

一字记之曰:稳。

我就不出门,看谁能伤害我。吕长乐悠哉地关上门,突然只听背后有人说道:“我讨厌人多的地方,以及嘈杂不堪的环境。”

是伍阔云,这个男人又来了。

吕长乐当即一幅苦瓜脸:“俺也一样。”

他顿时觉得待在屋里不香了,有种摄人的紧迫感:“你怎么又回来了?”

和伍阔云这个变态待在一个屋檐下,不培养感情,只能落得惨死的下场,这点吕长乐心知肚明,不信你看那些死者。

伍阔云似笑非笑:“其实我挺对不起雇主的,虽然他不是一个好人,但是他很讲信用,临死之前还把单给结清了,你看,足足十两白银。可是我觉得他死有余辜,一个人临死之前会有各种表情,唯独他面无表情,我很不满意,所以他大概是史上第二惨的死者了。”

吕长乐警惕起来:“他怎么面无表情?”

伍阔云道:“他跟我客气,所以我剥了他的皮,扔进了盐池中。他突然又很不客气,所以我把他的头颅拍进了盆腔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于是我觉得他在侮辱我的手法,他在无声的质疑我,我不快乐了,于是把同样的手法在他的身上实现了一百遍……他最后咽气的时候,长出了一口气,我觉得他应该开始明白我的心意了。”

吕长乐嘴角跳了跳,我了个去,大唐第一酷吏来俊臣都要在伍阔云面前磕头跪首,尊一声:祖师爷在上,小来子给您磕一亿个响头。

这个屋子,不安全了……吕长乐瑟瑟发抖。

老伍这个家伙,每次在讲对白的时候,都灌入了相当丰沛的感情,让人毛骨耸立。

和这样一个人待在一个屋子里,万一老伍不快乐了,那吕长乐就得开始紧张了。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砸门声,把吕长乐的紧张情绪冲散了一些,他刚转身,伍阔云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神出鬼没!

防不胜防!

吕长乐有苦不敢述。

开了门之后,只见门外站着一位武侯,身后跟着一群不良人,个个都是高手高手高高手的气度。

打量这位武侯,这人一脸的煞气,身姿伟岸,腰间挂着一把横刀,足蹬一双短靴,靴上开了洞,露出了大拇指。昨晚下了一场阵雨,他应该是刚刚从野外回来,靴子里外都有水渍和泥土。

这种靴并不防水,一旦浸了水,脚丫子肯定相当难受,更容易得糜烂性脚气。

此人是南平城的武侯头子,叔三平。

叔三平一双凶恶眼神,探视着院子,一招手:“给我搜。”

不良人粗鲁地闯门进来,在院子里翻找。

吕长乐的院子里堆着一些干柴,以及几件晾晒的衣物,都被不良人扔在地上,连厨房的门都踹得飞出去,掉进了方宁玉家的院子里。

“啊,大人,这是,干嘛呀?”吕长乐薄唇紧闭,这哪是搜查,这分明是抄家来的,所有的东西,不良人们是见了就拆,连祖传的陶罐都给砸碎了。

叔三平斜靠在门柱上,右腿踩在另一个门柱上,用身体挡住了门。

他睥睨一眼,道:“噢,没什么,南平城里出了命案,县公让我等缉拿杀人贼,每家每户都要搜查,例行公事。你敢阻挠某办案?”

这也没得罪过叔三平啊,怎么也来欺负老子,可恶啊……吕长乐赔笑道:“是是是,哪能啊,我可是良民,大人尽管搜。”

叔三平冷笑,从兜里掏出一个金丝褡裢,解开松紧绳,探头一瞧,心里当即乐开了花。

里面足足有金饼三块,每块至少有五两。

这可是一笔豪钱啊,要知道叔三平每月的工钱才二两银子罢了。

叔三平看着吕长乐,心中乐道:“这小子倒是某的财神公,只要好好地玩弄他,让他时时刻刻受某的气,那赵家的二公子,还不乖乖地把钱财送到某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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