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来自长安的2封信

要不然……跑路得了?

吕长乐随即否认了这个想法,罪人名籍录上详尽记载了吕家九族的资料,县丞公每个月还会把资料交付路驿使,送至长安。

就算毁掉南平城县衙的这一份罪人名籍录,远在长安的尚书省中,也还有一份籍录。

不止如此,每月初需要到县衙报备,确定吕长乐的生死、居所、以及签发路引。

如果吕长乐选择跑路,没有路引,到了关口就会被扣住羁押。可一旦到县衙求取路引,那么,吕长乐的一切行踪都将受到监视。

不到万不得已,跑路实在是下下之选。

可是继续留在这里……那叔三平摆明了受人指使,待在平安坊,依然不是个好的存身之所。

吕长乐很为难,不良人见不得他家里有家具,他便是想要做点小生意,估计立马就被叔三平等不良人欺压上门,统统砸了。

“我太难了。”吕长乐忍不住唏嘘,目前实力尚弱,不得不委曲求全,明哲保身才是第一要务。

……

“长乐啊,这里有位驿使找你。”木人何前领着一个年轻男子到来。

大唐广开驿路,全疆域内共有七条驿路,每三十里设一驿站,有路驿、水驿、水路并集驿。驿内配有邮马、骆驼、车乘、船、苜蓿(马粮)、田亩等物,向全国输送往来信件、政令、护送上任官员和被贬官员等作用。

吕长乐走到年轻的驿使身前,那驿使道:“吕长乐是吗?这里是你的信袋。”

“哪里的来信?”吕长乐问道。

“长安。”驿使说完便离去,木人何前跟在驿使的后面,准备去关闭坊门。

居然能用驿使投递书信,写信的人必然也大小是个官啊……吕长乐暗暗想道。

打开信袋,吕长乐一眼扫下去:

“长乐吾侄,某是你未曾如面的三叔。大哥大嫂故去三年,某远在长安,知长乐生存不易,尤为思念。”

三叔,看来三叔混出人样了!吕长乐挺开心的,吕家出了个人物,说不定自己还能沾光,把罪人之后的身份去掉。

吕长乐接着看下去:

“某在长安十八载,得贵人提拔,如今忝为朝廷要员。特地至书长乐,汝可来长安,叔侄重逢,共享富贵,见信速归。”

嘿,还见信速归,这个归字用得妙,看来三叔是真把我当家人看待,吕长乐忍不住感动。

吕长乐心动了,如今他孤身一人在南平城,身边还跟着一个变态疯子伍阔云,与其待在这里,倒不如去长安投奔三叔。

突然,外面再度传来木人何前的声音:“长乐啊,这里有个小姑娘,说是有封信带给你。”

又有一封信?

吕长乐皱眉,连忙走出卧室一看,只见院门外站着一个女子,木人何前说完就走了,他是坊正,正是快要闭坊的时候,他得着手准备闭坊的工作。

打量这个女子,穿一身大唐的开襟武服,脚上蹬着一双鹿皮短靴,双手戴臂护、腰间套着腰护,腰护上系着一根南瓜色的绦丝缠麻绳,绳子上挂着一个荷叶囊。

哈!这打扮,多么精神的一个小女子。

吕长乐再看她的长相,只见这女子生的一幅精巧的鹅蛋脸,眉如远峰去,眼似秋水泓,脖颈修长,头发懒懒地挽了两个羊角丸子。

“你就是吕长乐?”女子大方地拿出一个信袋,嗓音稍带了点甜甜的中音:“我受人所托给你带了一封信。”

“姑娘贵姓啊?”吕长乐接信的同时问了一声:“你也是驿使?”

嘿,这姑娘没穿耳洞。吕长乐近距离观看,顿时觉得清纯活力,扑面而来……唉,很久没见到漂亮女人了,平安坊里的大婶多,女子就没有了。

这女子大方地看了看院子,从吕长乐身边径直走向卧室,一边说道:“我叫应佳,渴死了,有茶吗?给我倒一杯茶。”

应佳站在卧室门前,扫了一眼,便道:“呀,你家一个家具都没有,房间里就一张土炕。”

好在她仅是陈述了事实,没有带上评价,不然吕长乐觉得自己太丢脸了,就很尴尬。

“应姑娘,我叫吕长乐,大家都亲切地叫我吕二哥。”

吕长乐眼珠子转了转,雀跃道:“等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

吗的,丢脸。吕长乐赶紧跑到厨房,进入超市,飞速地拿了一罐可乐。

吕长乐跑进卧室,只见应佳坐在炕上,两条纤细长腿来回晃荡。吕长乐把可乐打开之后递给她,应佳也不客气,看了眼,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然后,开始打嗝。

应佳看着手里的可乐,双眼惊喜地道:“嗝,嗝,这是什么茶,怎会如此的好喝?啊嗝……”

“这是可乐,我自己配制的独门秘方,外面喝不着的。”吕长乐笑道。

“嗝。”

应佳终于想起打嗝有失礼数,捂着嘴笑道:“不好意思,这个可乐,有点冲。”

“没事,没事。”吕长乐道:“你喜欢喝,我以后天天请你喝,我做菜很好吃的,有空请你吃呀。”

《主动》。

“好啊!”

应佳打了个呵欠,眼中流露出倦意,她突然蹲身下去,脱掉脚上的鹿皮短靴,解开了罗袜的绑绳,把罗袜塞进短靴中,然后提起鹿皮短靴扔向吕长乐,自己则翻了个身,保持着吉祥卧的姿势,面向墙壁侧躺而睡,她晃了晃手臂,道:“我从长安一路骑马过来,太倦了,二哥帮我把短靴罗袜一并洗了,啊呼”

顷刻见周公。

啊?吕长乐看了看怀里捧着的靴、袜,微微一愣,这个应佳完全没把自己当客人,第一次见面就睡老子的床?

“吕二哥,人家都叫你二哥了,给个面子吧。”

吕长乐无奈,只能捧着短靴、罗袜去洗,他来到院子里,先用五行奇术变出了水,再施展兵符术:“万物为兵,借水为人。”

原地起了一阵水龙卷,吕长乐倒了一包一次性洗衣液进去,没多久便把鹿皮短靴和罗袜洗得干干净净。

便利。

晾晒好了靴、袜,吕长乐回到卧室,听到应佳轻微的鼾声,顿时觉得冷冰冰的屋子里多了一丝人气,心里觉得很舒服,充满阳光。

他轻手轻脚从房间出来,掏出那封应佳捎来的信袋,打开之后,一眼扫下去:

“吕长乐,当你收到我的来信,应该很意外,容我介绍一下,我的父亲是你的三叔,我长你两岁,应是你的大堂哥。”

三叔前脚来信,堂哥的信后脚即到?吕长乐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吕长乐继续看下去:

“今年的上元节,我偶然听到一个秘密,我父亲要取你的性命。”

看到这里,吕长乐心中一紧,双眼微眯,接着往下看:

“你大概不知,我父亲已经改名易姓,我父、我母、我的弟弟和妹妹,皆不姓吕了。”

“父亲如今跟着一位朝堂勋贵,得到重用,在勋贵的帮助下,悄悄更改了罪人名籍录,你放心,没有留下任何的把柄。”

“可恰恰是你,吕长乐,你是我父亲唯一的把柄,只要你死了,世上便再没有一个吕家的人,你活着,对我父亲、对我们一家人来说,都是威胁。”

“你不死,我父亲不会安心。”

“可是,你我本是至亲的宗族兄弟,我怎能看着你被父亲害死,可若是你不死,我们一家皆会因你而亡!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私自篡改罪人名籍录,那是灭九族之大罪!”

“昨夜,我见父亲写了一封信,辗转交给一位驿使,那必是邀你来长安,在中途杀你灭口的书信。”

“我思前想后,不忍你死于我父亲之手,同室操戈,写下此信,辗转交托数人之手,望你见到我的信,尽早逃去,觅一处山野,了此余生。”

“你三叔早已今非昔比,改了姓氏,勿到长安自投罗网。”

“即使你来到长安,今生今世,也不会知道我们是谁,纵使面对面,你也认不出来。”

“速速逃去!”

吕长乐把书信攥成一团,随后又松开。

他不想毁了这封信,一定要留着,留着将来作为证据,这封信上的笔迹,以及三叔那封信的笔迹,便是找到他们的证据!

这么重要且秘密的书信,他们肯定不会请人代笔,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危险,以三叔的精明,说不定会数种字体,不过……只要有心,迟早会发现三叔的破绽。

“岂有此理,难怪那叔三平会无缘无故的欺负我,请伍阔云来杀我。”

吕长乐心中寒道:“如果不是我搞定了伍阔云,说不定早就成为伍阔云口中的死者了。开始我就觉得奇怪,以前的吕长乐内心封闭且自卑,根本没有机会得罪别人,怎么无缘无故会有人请最厉害的刺客来杀我,真相居然是这样。哼,果然,人心难测。”

“只要我一天不死,三叔在长安就一天不会安宁。”

吕长乐思绪电闪:“三叔一家人冒着危险改名易姓,如今已经成功了,可是我是三叔唯一的侄儿,他必须对我下手,只要吕家的最后一个独苗死了,那么朝廷便再也不会去在乎一个吕家了,三叔自此便能高枕无忧,以另一个身份,混迹仕途!”

“三叔,我不知道你现在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你住在长安的哪一个坊中,也不知道你现在官居几品,在朝廷领着什么职务。”

吕长乐咬牙,目光微凛:“可是你连自己的侄儿都下得了这般毒手,我必会去长安找你。”

“我当然理解你为了前途而对我痛下杀手的考虑和原因,毕竟你们一家人也不容易,都是罪人之后,谁又活得比谁轻松呢?”

“但你不该因此剥夺我的生存权利,说到底我们的祖父是同一个人,我爹和你是吃一个母亲的奶长大的,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我最信任的是谁?那必然是我的亲人,三叔,你让我很失望。”

“如果你来信,表明你的立场,我也不会让你从中为难,我愿意觅一处山野,从此与青山作伴,绝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可是现在,我只会想方设法地找到你,给我等着。”

吕长乐在心中愤愤地想着,他是真的感到离奇的愤怒,基于他做人的态度、观念以及原则,基于以前的吕长乐留下的记忆!

此时此刻,他能够感觉到脑袋里有另一个人残留的愤怒,那是原吕长乐的愤怒!

那个已经死去的吕长乐,是个对血脉亲情极其重视的一个人,虽然他内向且自卑,但是他爱吕氏一族的所有人,甚至抛却性命去保护家人!所以他根本接受不了一个亲叔叔的背叛!

你要我为了家人而去死,我可以!

你为了自己而选择牺牲我,我必以牙还牙,绝不留情!

“长安,我会去的。”

“三叔,我一定要找到你,不管你现在顶着谁的名字在生活!”

呼!

吕长乐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冷静才是制胜的关键,要对付三叔,首先要摆脱眼前的处境。

目前,他被困在平安坊,出不去。

上一次请伍阔云的雇主已经被杀掉了,但是叔三平紧接着出现,说明还是有人在暗中想要杀死自己。

这个人是谁?

叔三平在南平城也算是一个人物,能够指挥叔三平的人,其地位必然在他之上。

难道是县衙的县丞?

吕长乐也吃不准,毕竟从目前的信息来看,三叔必然是个人物,否则,那个扶持他的勋贵也不会选择他。

靠溜须拍马攀附勋贵,难道勋贵手底下全是能人,缺一个拍马屁的人?当然不可能,所以三叔只能是一个有手段、有心机、有魄力而且心狠手辣的人!

这样一个人,会自己亲自出面,让县丞去办事?

中间必然有一个代理人,而且绝对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算被人抓住,也不会暴露出三叔的人!

“老伍回来,问问他便知。”吕长乐自语道:“上一次,谁能想到竟是三叔害我,还以为是不小心得罪了别人,所以才被叔三平和董彪堵着门欺负!”

先下手为强,我不会坐着等你们上门害我……吕长乐头脑愈发冷静,他要主动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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