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猜忌

我是被颜汜叫醒的,打开手机一看,竟然才凌晨六点,他见我醒了之后,又去叫上铺的谢启明。我揉了揉眼睛,有点疑惑他为什么这么早叫我们,谢启明也是一脸懵逼地下来,坐到我旁边。

我问他昨天晚上叶萋萋的事情,他竟然说他睡死了,完全没听到什么动静。我就将昨晚的事和他大概说了一下,省略了颜汜要拧我的蛋那段。

“他们还有两个小时上工,我们要趁这两个小时走出去。”颜汜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收拾东西。

我摇了摇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谢启明问道:“那要是到了早八我们还没出去呢?”

颜汜手上的动作顿住,转过头朝我们道:“如果我们还没离开这栋建筑,就得跟他们一起去工作了。”

我回想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只觉得这一切实在太迷幻了,一个月前我还过着普通的假期生活,只觉得人生太长,长到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消磨时光。对于这些神神龟龟的东西,我妈不让我接触,我也就一直保持着敬而不信的态度。

见颜汜似乎还是打算带我尽早离开,我便道:“我们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去找那个许怀民?”

颜汜背对着我们,头也不回地说道:“真相就那么重要吗?”

“…我想找到他们。”

“哪怕你会死?”颜汜转过身,“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他,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呢?”

闻言,我和谢启明一愣。对于死亡,我总是觉得遥远,因为我从未经历过身边之人的逝去,我不愿相信我的父亲和哥哥已经死亡,但我更害怕失去谢启明,失去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对于你这种从小生活在温室里的少爷而言,也许根本不理解死亡意味着什么。”颜汜说道,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往常那样的冰冷,这一次嘲讽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你很了解吗?”对于他莫名其妙的冷嘲热讽我只觉得窝火,也黑下脸反问道,这人的情绪总是显得莫名其妙,上一秒还温顺得不得了,下一秒就立刻反扑像是一条毒蛇。

“如果你来这一趟的目的是送死,我不介意现在就杀了你。”颜汜从腰间抽出那把蝴蝶刀,用力一甩,只听一破风之声,那薄薄的刀片一瞬间出现几十片,连成一把异常奇特的短剑,全长约莫一米,每一片刀片从上往下越来越小,刀刃越来越尖,似乎是某种生物的鳞片。

我原本以为他这只是一把蝴蝶刀,平日也只见其出鞘一片刀刃,原来其中还藏着这么多片。

谢启明见他似乎是要动真格的,立刻站起来挡在我身前:“四哥,你这是做什么?”

“你也想跟他陪葬?”颜汜举起那剑,直直地对准了我们。

我顿时感到不可思议,没想到颜汜居然会在这时候突然反水,我懊悔自己轻信了这个来路不明的人,但是,他今天未免有些太不寻常。以往不管我们怎么闹他,他似乎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剑弩拔张过,而且我们吵起来的原因也太过奇妙。

一切都显得有些不合常理,我脑子里又闪过昨天颜汜对我说的谢启明有问题,心说这莫不是在试探他?

我看向挡在我身前的谢启明的背影,昨晚在那么高强度的精神压力下,他怎么可能睡得着?而且一点声音都没听见呢?昨晚那个诡异的叶萋萋分明都进到了我们的房间,为什么在抬头看了他之后又离开了呢?

如果说,她将颜汜认成女人是巧合,那为什么又会将谢启明认成许怀民呢?这两人分明没有任何的相同点,再者,一九九零年这里的许怀民就已经存在了,那么到现在也起码有三十岁了,怎可能将十八岁的谢启明当做他?

我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谢启明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他如果要害我早就动手了,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

眼前的人,根本不是谢启明。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打了个寒颤,全身都起鸡皮疙瘩,谢启明忽然抄起我床边的登山棍,朝着颜汜用力挥去,颜汜反应极快,一个侧身躲过,手腕一转,反手将那剑刺向谢启明的脖颈,我吓得挣扎着站起来:“住手!”

锋利的剑刃距离谢启明的喉咙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再晚一秒,恐怕他现在已经尸首分离。

“你到底是什么人?”颜汜和他对峙着,低声问道。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谢启明也收起了平日里那副嬉笑的模样,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连我也觉得陌生。好像记忆中他总是在笑着,不曾露出过半分警告的神情,而此时,他正极其警惕地盯着眼前的颜汜。

两人对峙着,剑弩拔张。

“…你,你真的是谢启明吗?”我一开口,声线竟是我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

谢启明闻言瞪大了双眼,似乎是不敢相信我竟然会质疑他:“许悯生,你他妈为了这个人怀疑我?”

“老子从小和你穿一条裤子长大,我害死自己也不可能害你!”

“你昨天根本没睡着吧。叶萋萋叫你许怀民的事你怎么解释?还有,你根本不姓许为什么在那条回廊里没事?”颜汜咄咄逼人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那娘们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我和他待久了有那什么…什么气吗!”谢启明道。

“那你为什么要说自己睡着了?”我问道。

“…因为,我的确认识她。”

此言一出,我和颜汜都愣住了。我们三人为确保外面那群东西不会再来,用衣服遮住那个小窗口,又搬着衣柜堵住门口,在房间里坐下,现在这俩人我都信不过,于是,颜汜坐在桌子上,谢启明就拉了椅子坐在门前,我蜷缩在床上,生怕他俩又干起来,最后把我给揍了。

“说吧,老谢。”我朝他看去,说到底,我当然更愿意相信这个相处了十多年的发小。

谢启明低着头,似乎是在纠结,良久,他终于开口了。他说叶萋萋这个名字他有印象,是以前我还没搬来重庆时,住在他家对面的一个女人,那时候他六七岁,这个女人也不过二十多岁,就和我刚刚看到的样子差不多,那时候两家人交往不多,他只是偶尔去她家里玩过。

后来过了几年,这个女人突然就搬走了,然后他就遇到了搬来重庆的我。这个女人行踪不明,也没有老公男朋友,谢启明去她家里,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那她是做什么工作的?”我问道。

谢启明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她也不去上班,整天就待在家里,好像是个…工程师什么的,我在她家看到过一些图纸。”

我忽然想起房间里我们发现的那个员工手册,上面也写着加入什么什么工程。于是连忙指着颜汜:“四哥,你坐着的那个抽屉里,那本员工手册呢?在不在?!”

颜汜闻言,立刻下来翻找着,找到之后走过来递给了我,然后非常自然地在我身旁的床上坐下。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说你刚刚不是还说要弄死我吗。

我翻开手册,又读了一遍开篇的内容:“零一二零工程计划,这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看来她也是这个工程的其中一个负责人。”谢启明说完,又看向颜汜:“我知道的都说了,现在该你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颜汜不作回答,冷冷地看着他,右手依然紧握着那把短剑,就在我以为他要一剑捅死谢启明的时候,颜汜忽然搂住我的肩膀,外头靠在我身上:“我是他女…男朋友啊。”

“你有病吧。”我皱着眉一把将他脑袋推开,这人总是在一些不合适的时间开一些自以为合适的玩笑。

颜汜被我推开也不生气,只是依然搂着我,他抬起头,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说道:“自我有记忆起,就待在一个比这里还要狭窄阴暗的地方…”

颜汜说,他师承老君洞张天师,是他徒弟的徒弟,自己师父号伏鳞散人,她老人家闲云野鹤,经常见不到人,是那道观里的人一人一口饭把他养大的,在被老天师捡回来之前,他的记忆很混乱,只记得小时候是被人抓了去当蛊养,后来才去了道观里。

这一趟来保护我,也是承了他师父的授意。

“我的血有剧毒,应该就是小时候那些人造成的。”颜汜说着,收起短剑,摸了摸自己缠满了绷带的胳膊。

“谁知道你有没有说谎。”谢启明翻了个白眼,“你离我们二丫远点。”

“别他妈叫我小名。”我抓起枕头朝他扔去,理了理思路,说道:“现在大家都坦诚相待了,就别互相猜忌了。既然我们来了这一趟,就要一起活着回去。”

“现在已经七点了。”颜汜看了眼时间,站起身背上背包。我们突然想起那衣柜里好像有几套工装,便拿出来打算看看能不能套上,原本以为会和床褥一样腐烂,没想到还能穿,只是有些灰尘。

一共有五套,都是一样的尺寸,我穿着刚好,谢启明穿着有些小,颜汜又比较大,我戴上工作证,想着做戏做全套,又看到他俩的脖子上空空,就问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我俩是新入职的,还没办工作证。”谢启明说道。

“那他们要是问你们名字怎么办啊?”我问道。

“我叫…许,许汜。”颜汜说道,看向谢启明,后者也很快反应过来,“那我叫许启明。”

“可是那个叶萋萋认得我啊,她还叫你许怀民。”我一边说着,一边取下工作证,给谢启明戴上。

“那你咋办啊?”

我想了想,说道:“那我就当你弟弟呗?”

谢启明笑道:“本色出演。”

我们挪开堵住门的衣柜,颜汜走在前头,我和谢启明并排跟在后面,我们打着手电筒朝一个没去过的方向走着,门牌号大概是45之后,那些房间里都是漆黑一片,听不到任何声音。所谓的宿管也早已不见踪影,我们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到了一个楼梯间。

这楼梯上下都有路,颜汜回过头看向我,似乎是在询问向上还是向下。

我想起那守则里写的,员工宿舍只有五层,而且早上八点之前不能离开宿舍楼,这意思再明显不过,我们只能往下走,但是人的本能使我们想要往上爬。

“向下吧还是。”我说着,看向那黑漆漆的楼道,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就在我说完这句话时,整层楼的灯忽然亮了起来,两侧的房间里渐渐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我们一看时间,已经七点半整了,看来已经到了起床的时间,这些员工要去工作了。

“我操,快跑!”谢启明骂了句,我正要问我怎么跑,他将背包背到胸前,弯下腰一把将我抗在肩上,另一只手抓住我的登山棍,两人就踏上楼梯,往下飞奔着。

整栋楼的灯都亮了,我们狂奔的脚步声异常清晰,我第一次讨厌谢启明练得浑身的肌肉,硌得我胸腔生疼,我只觉得自己胃酸都快要吐出来了。

终于跑到了第一层,这里的大厅不同于楼上,显得更宽也更大,楼梯口在大门的对面,而旁边有两个小型的房间,门牌上赫然挂着“宿管”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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