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异变

门一打开,外面的所有工人都面目怪异地望向我们,颜汜带着我朝着那个上锁的大门狂奔,身后的许怀民也蠕动着撞开了门,嘴里发出锐利的尖叫:“他们不想干啦!!”

一瞬间,所有员工的肢体都开始扭动,谢启明从其中一条流水线跑向我们,甩出随身带着的防爆棍,我们一齐集中在了上锁的门前。

颜汜用他那把奇异的剑一下子斩断了铁链,将我交给谢启明扛起来,然后一脚踹开铁门。那些员工疯了一般朝我们爬过来,全都呈现昨晚叶萋萋的模样。

“快走!”颜汜朝谢启明喊道,一剑割下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员工的头颅。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直面这样血腥的场面,未等我看清,颜汜又将门甩过去,跟着我们跑来。

“往哪里跑啊!”谢启明喊道。

颜汜打开手电筒,我这才看清这条走廊比宿舍楼来的那条更加破旧,墙上许多铁皮都翻起来,地上还有许多不知名的脏东西。

后面的铁门已经被它们打开,悉悉索索地朝我们涌来。

“只有这一条路。”颜汜说道,他一边跟在我们身旁,一边时不时回头看那些东西。

这条走廊比另外那条要长得多,我们跑了大概二十多分钟,终于看到了尽头,后面一个员工转眼就要抓住了我的手,颜汜一甩剑柄,那把剑突然就变得软了下来,像一根编绳一样缠绕在它脖颈上,颜汜手腕一收,那东西的脑袋就被即刻绞断。

这一次我看得真真切切,尽管知道它们不是人,但还是忍不住反胃,它的血液还有一些溅到了谢启明的裤脚上。我们跑到走廊尽头,颜汜突然拉着谢启明转过身:“先解决它们。”

“这怎么解决??”谢启明将我放下,举起防爆棍,两人将我挡在身后,走廊里瞬间涌来一大片乌泱泱的影子。

颜汜一把将谢启明朝我推来:“我的意思是,我来解决。”

“好的哥。”谢启明非常听话地带着我退到了里面。我看着颜汜那单薄的背影,心说你小子不是装逼吧,我怕他就这样被那些东西生啃了。

只见颜汜用力一甩胳膊,那把剑几十片剑刃就好像一条浑身利刺的蛇鳞,离我们最近的一排异变的员工全数被拦腰斩断,看着血淋淋的器官流到地上,我拿着手电筒的手不禁发抖,忍不住在后面干呕起来。

“二丫!你,你别看!”谢启明见状连忙伸手要蒙住我的眼睛。

“打火机!”我拍开他的手,“快啊!”

谢启明不明所以地掏着裤子兜,拿出来一个煤油打火机递给我,我认得这玩意儿,是我二叔喜欢收藏的东西,他肯定是给谢启明送了一个。

我点燃火,朝颜汜大喊一声“四哥让开!”说完,用力将打火机朝那群怪物扔去,颜汜立刻侧身躲过,只一瞬间,我们面前便燃起一片火海,那些员工的尸体被烧焦粘连,眼球外突出眼眶,咧着嘴尖叫着哀嚎。

颜汜的背影伫立在火海前,手持的那软剑上的刀刃一片片相扣,又变成一把笔直的短剑。

我和谢启明抱作一团,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嚎叫,那一堆乌泱泱的怪物顷刻便成了一堆烧焦的尸团,散发着浓烈的恶臭,颜汜不像第一晚见到叶萋萋那般害怕,此刻反而独当一面,至始至终都握着剑挡在我们身前。

那剑刃每一片都沾满了暗红色的鲜血,颜汜转过身来,脸上也沾有几滴鲜血。我莫名觉得这男人比他身后那群怪物还要可怖上千万倍。

“走。”颜汜神情漠然地将我一把拉起来,又把登山棍塞到我手里,我盯着他的脸出了神,竟鬼使神差地伸手用袖口替他擦去脸上的血迹。

“你…你不害怕了?”我问道。

颜汜似乎是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笑了笑:“我从来都没怕过。”说完,手腕一甩,那剑又一片片地缩回剑柄内部。

“太帅了四哥,你这是什么刀?还是剑?”谢启明一脸崇拜地看着颜汜将剑柄放回腰包内。

“…就是个称手的工具罢了。”颜汜说道,显然不太想跟我们透露更多。

经过刚才那一幕,我勉强能自己站立,双腿却不自觉地发软。我忍不住问道:“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尸俑。”颜汜回过头,似乎是发觉了我的窘迫,主动抓住我另外一只手,扶着我慢慢走着。

颜汜对我们说,这是一种只存在于古老典籍里的一种秘术,就是将已死之人的魂魄锁在尸身内,利用禁术驱动其肉体,使其继续生前的使命。看来这个仓库应该是许家人建造的,但是这里的这堆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许氏人造出来的。

“你怎么会知道的?”谢启明问道。

“我师父会做。”颜汜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

“啊?!”

这话把我俩吓得够呛,颜汜却好像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我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另外一个车间,但是里面没有任何员工,只留下一些造型奇异的流水线。

“对了,你刚刚在外面看他们工作发现什么没有?”我朝谢启明问道。

“噢对对对,他们都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但是…但是他们手里没拿任何工具,只是一直空着手重复一些动作,我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谢启明摸了摸脑袋,回忆道。

“刚才那个人,不是许怀民。”颜汜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我问道。

颜汜说道:“第一,时间对不上,第二,他给过我师父字条,但是这里的尸俑根本不可能走得出去。打那通电话给你就是要把你引到这里来。他应该只是一个同名的人,不过我也不清楚他是谁。”

“他们…都是怎么死的?”谢启明问道。他应该是想起来了叶萋萋。

“这你要问许家人,我又不姓许。”颜汜用手电筒指了指我。

我正要开口,前方突然响起一阵怪异的声音。和昨夜那种重物拖拽的声音如出一辙,我们立刻紧张起来,四处查找着声音的来源。

这个车间和刚才那个差不多大小,四周应该同样有那种连通其他地方的隧道,那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还未听清楚是在哪个方向,颜汜就突然抓住我的衣领:“往这边跑。”

我们几个朝着一个方向飞奔,那声音果不其然离我们越来越远,颜汜将我们带进另一条甬道,直到听不见那声音后,谢启明才将我放下。经过刚才那么一吓加上又被抗在肩上颠,胃里翻滚得更厉害了,我直接倒在地上吐起来。

谢启明连忙掏出水,拍打着我的背部,颜汜抓起我的衣领,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吐的?”

我稍微定了定神:“好像…好像从刚才那个主管办公室离开后,就有点想吐。”

“…看来是副作用。”颜汜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测着我额头的温度,“趁你还没发烧,我们要找个地方避一避。”

我坐在原地把胃里的东西几乎要吐干净,刚才精神高度紧张,现在一放松下来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五脏六腑好像扭作一团。

稍微坐了几分钟之后,他俩一边一个把我双臂扛起来,我几乎快要站不稳,一下子双眼发黑,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这走廊比刚才的要短一些,也要新一些,这次我们走得较慢,一路上没有再见到那种怪物。走廊到了尽头,我一看周围的建筑,我们竟然又走回了宿舍楼,我心道颜汜还真聪明,这一阵还是工作时间,宿管肯定也去了工厂那边,定然不会想到我们居然又回来了。

回到房间之后,我彻底站不住了,正如颜汜所说,我感觉身体开始发热,脑子也越发不清醒。

将我扶到床上后,他们俩又将衣柜挪到门口,把门和窗堵住。一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他俩胡乱吃了点东西,我本想跟着吃一点,结果吞了没两口又跌跌撞撞地跑到厕所吐起来。

我只觉得好像胃都要被吐出来了,谢启明将我从厕所里扶出来,就看到颜汜在我包里翻找着什么。

“…四哥,你在找什么?”我虚弱地几乎只能吐出气声,躺在床上看向颜汜。

颜汜居然掏出我的手机,对我说道:“录下遗言吧。”

“你说什么呢!”谢启明一把将他的手拍开,“二丫这不还好好的吗?”

“我们都要录。”颜汜将手机放到我手边,又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备忘录,似乎真的在写遗书。

“…你,你什么意思?我们不会死的!我们都要活着出去!”谢启明吼道。

“如果我们之中有幸有人能活着出去,就将其他人的遗言带出去。找到许家人,也许他们会乐意帮我们收尸。”颜汜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表情,似乎对他来说死亡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无论是别人的死亡,还是自己的。

“…那如果我们都死了呢?”我闭上眼问道。

颜汜沉默了一阵,又道:“那你比较幸运,你们家应该会有人来找你的尸体。”

话音刚落,谢启明就骂道:“他娘的,你俩放什么狗屁!刚刚不是才死里逃生吗?怎么这会突然又要死要活的?”

我余光看向他们,沉默一阵,说道:“你们俩走吧。出去找我二叔,兴许我还能撑到那个时候。”

原本就是我非得要来找失踪的亲人,谢启明虽然是我发小,但没有义务陪我送死。颜汜更不必说,陪我到这里已是仁至义尽。

我说到这个份上,本以为颜汜会直接站起来走人,没想到他只是打字的手顿了顿,说道:“要是我师父知道我把你丢在这她会直接杀了我。和死在这里没什么区别。”

“我也不走。”谢启明说道。“二丫,咱俩这么多年交情,要是把你丢在这,我回去怎么跟梅姨交代。”

“所以我才让你们写遗书。我没把握能带你们活着出去。”颜汜从他的背包里掏出一条毛巾,站起身,去厕所打湿之后敷到我脑门上。

“你应该是基于某种原因被反噬了,所以才会不舒服,而且刚才那些东西,很明显是冲着你来的。”颜汜一边说着,一边将外套盖在我身上。

我心说那我还真倒霉,在自己老家被自己家人追杀。本还想开口打趣几句,却发现自己喉咙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了,我嘶哑地说道:“…是因为这块锁吗?”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逐渐感觉身体开始发冷,胸前的那块长命锁越发滚烫,如果是因为这个玩意儿,那一切都说的通了。因为它,那个许怀民和叶萋萋以及其他的那些东西才能准确识别出我的身份和性别,也许也是因为它,颜汜在那个洞里所见到的“它们”才能认出我是许家人。

颜汜朝谢启明挥了挥手,将他赶走后坐到我床边,后者一脸不情愿地坐到椅子上,围着我们有些不明所以。

我看向他,手电筒照在他的左半边脸上,本就苍白的皮肤显得更加惨白,我没来由地想起刚才他在火海前回眸的那个画面,神色也是这般淡然,身后燃烧的熊熊烈火也融化不了这个如寒冰一样的男人。

我甚至怀疑他在我面前偶尔流露出的属于人性的情绪也不过是逢场作戏,或为了取的信任,或为了达成某个不为人知的目的。

双眼越来越模糊,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似乎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脉搏,我望着他那只如死水般冰冷的眼,似乎有了一丝我未曾见过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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