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到楼下后,我掏出钥匙打开一楼花园的小门,我们前脚刚进屋,谢启明后脚就来敲门了。

颜汜一直捏着那两根小布丁,等他递给谢启明的时候早已经融化了,只好又扔进冰箱里。我本来想给颜汜倒点喝的,却发现家里常年没什么客人,冰箱里只剩下我喝了半瓶的可乐。

希望这哥们儿喜欢喝。我心一横,掏出来给他们倒上,还特意选了几个看起来高端的水晶杯子,又洗了几个苹果,不至于太寒酸。

颜汜板正地坐在沙发上,和一旁东倒西歪的谢启明形成鲜明对比,我将盘子放到茶几上,一脚踹开谢启明。

“你妈的,能不能好好坐,脚快蹬天花板上去了。”我挤到他俩中间,虽然不用我自己打扫家里,但看着乱糟糟的总是惹我心烦。

“公主病又犯了。”谢启明笑着端起可乐,一口直接干了。

我将上午的事简单和谢启明说了,决定明天就抓着叶澜去一趟老君洞,颜汜却突然说道:“明天不行。”

“为什么?”谢启明疑惑道。

“明天我师父不在,她只有周五周六在观里。”颜汜说道。

“道士不在道观里去哪?”我问道。

颜汜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我们一时有些沉默,今天才周日,还得等上五天才能出发。但我转念一想,这是颜汜第一次来我家,他也是我除了谢启明以外唯一一个好兄弟,这家伙一直在山里生活,应该没怎么来城里玩过。

我转头看颜汜,他正拿着一个苹果慢慢啃着,似乎没有想逃跑的意思。我们就商量着要不趁着暑假这个机会出去玩一圈,就在重庆转转。正商量着去哪,我忽然就收到电话,说是我的录取通知书寄来了。过了十分钟,那快递员就送上门了。

谢启明特别激动地搂着我转了几个圈,好像比他自己收到还要开心,颜汜似乎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我就和他解释道这是上大学用的。

“我没念过书。”颜汜摇了摇头,“这东西很重要吗?”

“…如果我考的是清华北大的话那确实挺重要的。但是我上的只是个普通二本。”我拆开看了一眼,就放在茶几下面了。

“那学校在哪?”颜汜问道。

“成都吧好像。”我回忆道。

他点了点头,说了句我意想不到的话:“我以后去成都找你玩。”

我惊讶地看向他,此刻我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腾出客房给颜汜,他好像也没什么行李,从头到脚的家当似乎都在自己的挎包里,谢启明非得赖在我家,说好兄弟就是要睡一张床。

当然没让他得逞,我一脚给他踹出去。我们打算今晚休息一下,明天出发去安居古镇玩。这地方我以前去写生过,当时是学校组织一起的,整天都在画作业,压根没怎么逛过。想着之前经历的那些破事,这次我打算带颜汜放松一下心情,再去那边采采风,画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收拾好房间后,谢启明就定了个位置,大概六点多我们就出发去吃饭。他定的是个大排档火锅店,在观音桥好吃街,那地方我也去吃过,味道还不错。

平日里这个时候肯定是坐满了人,没想到我们去的时候居然一桌都没有,隔壁两边的烧烤店都人满为患,我心说难道今天没开门?但是店里灯火通明,而且谢启明也订到了位置。

我和谢启明疑惑地对视一眼,店里的伙计见来人了,连忙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去,店里早早开好了空调,他定了个靠里面的小桌子,我们三个坐正好。

“刘叔,今儿怎么没人啊?”谢启明疑惑地问道,那点菜的中年人叹了口气:“今天包场哩。”

“什么?那包场了怎么还让我们订到位置了?”我一边问道,一边将菜单递给颜汜,让他点自己爱吃的。

“那位老板说是和你们一起的嘞?”刘叔也疑惑地反问道,谢启明还要再问,我连忙摆摆手,让他别为难人家了。

颜汜似乎没注意我们说什么,专注地研究着手里的菜单。我探过头,发现他全是点的些素菜,我爱吃的毛肚和肉他一样没点。

“大哥你素食主义者啊?”谢启明也注意到了,皱着眉说道,一把将菜单抢过来,框框划了一条的肉菜。

“…不是。”颜汜憋了半天,吐出两个字。

我是见过他吃肉的,上次在老家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夹了好几筷子香肠。刚才我就发现了,这人买雪糕也是买最便宜的,怎么点菜也紧着最便宜的素菜点?刘叔拿着菜单出去后,我就一直在琢磨这事,感觉他像不好意思花我的钱似的。

“二丫,你说是谁要给咱们包场啊?”谢启明问道。

“我妈吧可能是。”我道。其实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陈女士这几天一直没来管我,不知道在哪潇洒呢。

打完油碟之后,我们仨又在包厢里坐下,谢启明嘴里犯瘾,就摸着烟出去了,留下我和颜汜大眼瞪小眼。

“…你喜欢吃菜?”我朝他搭话道。

颜汜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

我正要开口,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包厢的门虚掩着,我正对着门口,那门突然就被人撞开了。

谢启明被人朝里推进来,摔在椅子上,颜汜瞬间站起身。我看向门外,乌泱泱的一片人几乎占满了过道,他们让出一条路,从大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中山装,配着老bj布鞋,手里还拿了个扇子,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三面佛吴煜。

我心道晦气,怎么是这人。他倒是笑得满面春风,自顾自地到我们包厢里坐下。他那些手下也走进来一圈,将我们团团围住。

“听说这地方味道不错。”吴煜翘起腿,笑着对我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瞪着他。

“阿汜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也给他接接风啊。”

妈的,果然还是冲着颜汜来的。谢启明捂着肩膀爬起来,站到我身旁,抄起桌上的酒瓶,戒备着周围的人。

“三佛爷,我真不是你要找的人。十年了,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吗?”颜汜朝吴煜说道。

吴煜收起笑意:“你是。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你是。”

我看了看这两人,心说在这打什么哑迷呢,听颜汜的意思,好像是吴煜一直在找什么人?

“……跟他无关。”颜汜回头看了我一眼。

一听他说这话我就来气:“什么叫跟我无关?你怎么老想和我撇清?你早就撇不清了!”

颜汜甩开我的手,并未作答。

吴煜挑眉,似乎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你看,人家好像不领情哦。”

“你到底找他要做什么?”我朝吴煜问道。

闻言,吴煜收起扇子,对我道:“你哥哥失踪了,他的事,总得有人要做。你不愿意,我只好找阿汜了?”

妈的,这老狼给我下套呢,就等着我满口答应给他办事。我心说老子也不是吃素的,便也学着他那种笑,反套他的话:“颜汜现在是我二舅的伙计,我也算他半个小主雇,你找我要人,总得说清楚是干什么吧?”

闻言,吴煜似乎是在打量着我,半晌,笑道:“你真是跟你爹一个模样。一样的狡诈。”

“…你认识我父亲?”

吴煜理了理袖口,缓缓说道:“你父亲是第一个叛变者。”

“什么?”

接下来,吴煜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许家世代守护着一个叫太岁的东西,十年前,太岁的失窃不是偶然,吴煜认为是我的父亲将祂偷走了,我的哥哥应该也是帮凶之一,因此他们被我们这边的许家放逐,被另一脉追捕,只好隐姓埋名。而吴煜则是在寻找一个人,为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也非常需要这个太岁,他十年前买通了我哥哥,他承诺要帮他偷出太岁,结果却失踪了。

“那你找颜汜做什么?”我问道。

闻言,吴煜并未作答,只是抬起头,淡淡地看向颜汜,那眼神中尽是几近疯狂的执念,仿佛隔着几百年甚至千年,在眺望着什么。

以我不到二十年的人生经历,我读不透。

“这次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却说我找错了。”吴煜喃喃道,他似乎是自嘲地摇了摇头,侧目对我道:“做选择吧,许小二爷。”

这一声小二爷叫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总觉得这人举手投足间都像上个世纪的老古董。说话也是,文邹邹的,这叫法只有老一辈的人才这么用吧。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了了,要么选我要么选颜汜,但不管选我们其中的哪一个,另一个一定也会跟着牵扯进来。就当我思索着对策时,谢启明忽然一拍桌子:“妈的,我去。我去帮你找那玩意儿。”

我心道你这傻逼突然发什么神经,我们周围的伙计立刻将他按到座位上。

“为什么是我?”我反问道,希望拖延时间的同时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吴煜也不着急,悠哉哉地道:“因为你是许家百年以来第一个有长生禄的人。”

又是这玩意儿,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不就是个牌位而已吗?我心道,不作答,想听听他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太岁和长生禄同根同源,所以你当然有资格作为我的选项。”吴煜笑道。

“别再说下去了。”一直沉默的颜汜突然开口,坚持道:“这事和他没关系。”

“阿汜,”我正要开口,吴煜抢先打断我,“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你说无关就能无关了。他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宿命就已经注定了。”

“还有第三个选择吗?”颜汜问道。

“当然有。”吴煜朝我们周围的人摆了摆手,“你可以试着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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