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捌拾陆 伤透地府第一俊俏鬼差的春心。

地府的苍穹是褐、红、粉三重轮回天。

彼时人间有不详春雷兴起,地府的火红苍茫天际亦是流过一道浅淡的银影,孤冷寂寞的白玉桥头,那名身着绯红宽袍的姑娘似有感应般微微回首,眸色却凝视到一片凝滞的天色。

她身前亦有几百个奇形怪状的恶鬼,面色一派的铁青一派的雪白,前头儿的一只年老恶鬼颤颤巍巍的伸苍老双手,便要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女子一只玉手按压的碗时——

一道华紫的风旋过。

孟姝姣好细长的柳眉颤了又颤,一只玉勺杵进滚烫的浊汤之内,忽而感觉丽容之上落了一点冰凉,旋即怒着扬起带汤的勺在细长指节间灵活翻转,一勺精准无误地扣住了那华紫的仓促间的一点白。

被孟姝扣住脖颈的萧宜嫣然回眸一笑,风流俊美的面孔上猥琐的浮现一抹奸笑,声音磁性温柔:“孟姐儿,放宽心,我真的不是来抓鬼玩的。”

孟姝面无表情地捏爆另一只手间的清脆玉碗,对着萧宜绽放出一个恐怖微笑:“你在地府,兴风作什么?”

萧宜唏嘘地数着修长手指头,“地府太冷清了……唉……你看看,总共就三百鬼差,各个都是死板的样子……”

孟姝队前的恶鬼惊恐地望着她手中轻而易举化为齑粉的玉碗,旋即将瘸到死的苍老双腿疾速挪动,直直的奔向滚涌的血红冥川。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她冷淡的望着,“你又想做什么花样?地府本来不就该冷清清的么?成天欢乐自在,那是地府么?那叫平康坊!”

萧宜羞涩的垂目,面有怀念之意:“其实我很久没去过平康坊了……也不知道我的老相好儿,怎么样了……”

一只细长的手疾速接过孟姝掌中的玉勺,利索的舀汤递碗,解决了大半的困境后方面无表情嘲讽道:“想你在建康坊第几百个老相好让你刷盘子抵债的爱情故事了?那好,待会今日的鬼魂饮完汤,这些碗就你来刷,还有今日晚饭间的所有盘子、碟子、大碗,如你所愿。”

孟姝道:“他怎么最近这么奇怪?偷哪家青春少男的春心了?”

苏念烟嘲讽的呵呵了一声,“少男的春心倒是没有,小孩子有一个——你也是知道的罢?瑶姬的第二个孩子,一年前来了洛阳的。他当时见到人家那么乖巧可爱,想偷回来。”

孟姝长促的噢了一声,“是他会干的事情。”

萧宜极其萧瑟地蹲下,白玉桥头寂寞回望,不知何时从襟怀里捧出一把春花,唏嘘的道:“要不偷回来罢,把她放在瑶姬那儿,我不放心——”

苏念烟扯了扯孟姝华丽袖摆,小声叮嘱道:“你离他远些。他脑子不好是常有的事情。”

萧宜呵呵道:“我听见了肥烟,你不要以为你说的小声我便听不见——学学人家!为什么人家那么呆傻呆傻的,你就整天没个表情的嘲讽我,一点都不像一个妹妹,简直要伤透我地府第一俊俏鬼差的春心,让我失去了活着的念头……”

苏念烟那张精致的面孔上瞬然绽放一抹如花温柔笑容。

“那你现在就去死。”

萧宜瞬然微笑道:“啊,但细细的想,这世间还是有我诸多的眷恋,我平康坊的几十个相好还没赎完,谢必安欠我的那几壶好酒也没给我……还有我的月俸没发呢啊肥烟,我觉得自己又感悟到了生命轮回的真谛呢。”

孟姝接过苏念烟掌中的细长玉勺,闻言淡淡的扯出一抹嘲讽冷笑。“贱的。”

苏念烟无比认同地严肃点着头,但眸色瞥过奈何桥旁的道路之上,各个神色冰冷一丝不苟的鬼差,突然也就有了那么一点儿跟萧宜一样的落寞。

“确实啊……有些冷。再来一个欢脱的便好了……”

萧宜蹲在桥头,身影挺秀,闻言飒然回首,一张俊朗如夜的英俊面孔上满是会心的猥琐一笑:“那我们把那个孩子偷回来罢……”

苏念烟下了桥,回眸温柔:“你自己生一个,多变态啊?最符合你的气质了。”

夜间秉灯四处巡查的谢必安颇为疑惑的望着桥头那个孤寂的身影,雪白的身影霍然一凝滞。

刚刚下桥的苏念烟头也不回,冷声道:“那是萧宜。”

本来还隐隐担忧的谢必安瞬然面无表情,微笑地仰首无视掉。

孟姝打汤打的累了,索性暴躁些,随手抓着鬼卡嗓子眼儿倒汤,眼角无意瞥见萧宜的身影如顽石般仍在,终究忍不住的道:“那孩子就这么好?”

萧宜微笑道:“我亲自认证过的,她日后若是来了地府,绝对能够让地府欢乐起来。”

孟姝半信半疑地将最后一个恶鬼喂完汤,旋即撇了家伙,将身上的袍子撤去,冷然道:“那我陪你去人间瞧一瞧——”

就是尴尬,非常的尴尬。

原本月上墙头,只有一个谢临歧在。

江迟只是退到墙边儿靠门的地方,她就惊恐地发现那个少年的身侧蓦然又多了一个身影,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个人长的虽然也很俊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江迟硬是从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一种让她极为震撼的气质。

寂寥明月间仿佛天地从没有一个人懂过他一般,他亦是不屑争人间风流叆叇,仿若浑然天成般的高冷气息,他就是很诡异的坐在那个人的稍远一侧,冷冰冰带些不能言说的怨恨审视,直直的射向了她。

江迟就是很慌的开始自我怀疑,凝大了清透的眸,掰着指头算着这人到底是某某,等到她哆嗦的抬首时,她更慌了。

原来墙头只是两个人看她来着,现在四个了!

有个人她白间见过的,就是那个吃她之前还要问她怎么做才好吃的变态。

此刻那人笑盈盈地披风而坐,身侧亦是跟随一名五官艳丽的女子。

但那女子神情极为冷淡,乌浓眼睫下压的是两片浩沉沉的冰海。

江迟抿了抿干枯的唇,面露怅然之色,怯怯地再次攥紧自己的披风带子,许久才憋出来一句:“那我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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