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正在总复习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陵江市教育局下达了全市中小学生停课闹革命的通知。于是,不仅审定中的教材没有发下来,就连复习上学期的学习内容也不可能了。只是课是停了,革命怎么闹却又不甚了了。社会上的冲击不断地传递到学校里来,不论是老师们还是同学们,也都开始议论蜂起,处于一种兴奋而又不知所措的状态。

这时,轰轰烈烈的“破四旧”运动开始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虽然思想常常出人意表,行为却并不招摇的葛利江,却在那次“破四旧”活动中大大地出了一次风头。

那是一个星期天,各学校的中学生红卫兵按照事先的计划,有的到市郊的寺庙道观里去砸供奉在那里的佛塑神像、有的去更换那些不合时宜的路牌、有的去摘除那些老字号的铺匾……。一队队的红卫兵走过全市的大街小巷,到处都飘扬着红卫兵的旗帜。

我们班的红卫兵被分去抄家。

在这之前,闻梅已经把要去抄家的事情向全班作过交待。我一听要去的地方,心里有点犯嘀咕。因为我们所要去的“石头房子”也是总装厂里的职工宿舍。我家的房子因为山体滑坡从山涧对面搬出来后,曾经在那儿居住过一段时间。闻梅所说的那户人家我知道,那户人家有一个女孩,她姓什么我不知道,只记得在一起玩儿的时候我们叫她雪萤。在我的记忆中她微胖的圆脸,留着齐额的流海,梳一条齐腰的长辫,大眼睛,小嘴巴,讲起话来慢声慢气的,经常穿一件半新旧的蓝底白花的腊染土布衣服。我不知道她是在哪里上的小学,上中学后才知道她也是金鳞中学的学生,升入高中后在高一三班,放学后总是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很少与人讲话。我们过去是邻居,现在又是同学,又是这么一个温和娴静的人,到她家去抄家,这让我感到很有些难为情。就找到闻梅,向她说了我所知道的情况。

她说:“照你的意思,我们明天就不去啦?”

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明天能不能让那个雪莹回避一下?”

闻梅说:“这不行,‘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背叛’,正好让她接受教育。”

我为难了,说:“那这样,明天能不能我就不去了?”

闻梅指着我说:“这也不行,你必须去,我们就是要在阶级斗争的大风大浪中,锤炼无产阶级思想,克服小知识分子意识。”

我坚持说:“她和我们都是同龄人,解放后出生的,不应对她父亲的罪恶承担责任,你爸爸不也说过吗,我们党的政策是有成分论,但不唯成分论,重在本人表现嘛。”

她有点生气了,但又没法说服我,就说:“好啦,好啦,你放学的时候,到派出所找一下姓冯的管片民警,看他怎么处理吧。”

我们那条街的派出所就在街边上,回家路上我拐到派出所,看到这里忙得象个蜂巢似的,一院儿的民警都在忙着准备明天的活动。我找到了那个民警,认出他就是那天在大操场边上跟闻梅讲话的人。这时,他正戴着老花镜,拿着个本子埋着头在核对什么。我来到他身边对他说有点儿事儿找他,他连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我不知道他是因为忙还是因为不屑和我说话,于是我迟疑着把我的意思说了一遍,我说完了以后,他才抬起头来,从眼镜框上看了我一眼,又把头埋进了他的本子里,说了句:“我知道了。”

我不知道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没有,但也不好再问,从那里走了出来的时候,心里仍不踏实。

第二天,全校红卫兵都准时到大操场集合,分班级列队,听闻梅作“破四旧”的动员报告,她说:“……同学们知道,我们国家从春秋战国之交实现由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的过渡以来,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曾经有两千多年封建社会的历史,是一个封建社会延续时间特别漫长、封建积习非常浓厚的国家;在解放前,我们又有一百多年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历史,因此,又是一个封建主义、帝国主义、官僚资本主义的遗毒非常深广的国家,犹如一座‘奥吉亚斯的大牛圈’。我们的新中国就是在这样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从一九四九年到现在,全国人民在**的领导下,已经对我们这个国家进行了初步的改造,但还没有来得及对旧社会所遗留给我们的涉及到意识形态领域里的污泥浊水进行一次总的清算。今天,我们就是要以实际行动,对这些残渣余孽进行一次彻底的大扫除,为我们国家的发展奠定一个新的基础,开拓出一片新的面貌……”

她的话不长,讲完后,各班的红卫兵打着红旗,一队队地走出校门,按计划奔赴各自的目标,最后只剩下我们一个班还孤零零地留在操场上。闻梅走到我们班的队伍前,以为我们还在等她,于是对大家说:“今天中学生红卫兵总部让我去开会,我们班抄家的事情交给柳月负责,现在可以出发了。”

柳月说:“葛利江还没到,我们在等着他呢。”

闻梅的眉头皱了起来,拿眼光瞟了一眼通往学校大门口的那条道路。

正在这时,葛利江急急地从校门外跑了过来,跑的时候用两只手按住两边的裤缝,一步一颠地象一只跛脚的鸭子。走到近前一看,才发现他的两只裤脚沿裤缝的两边一直到膝盖上面已经被剪开了,原来的两只裤管变成了四块布片,随着跑动小旗般一张一合地扇动。

待葛利江来到跟前后,闻梅生气地问他:“大家这么多人都等你一个人,你这是怎么回事呢?”

葛利江喘着粗气讲:“来学校的路上,被幼儿师范学校的红卫兵纠察队拦住了,说我裤腿太细,是追求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硬是把我的裤子给剪成这样了。”

闻梅一脸的不高兴,说:“你没说你是中学生红卫兵吗?”

葛利江说:“我说了,可我今天忘记带袖标了,人家不相信。”

闻梅说::“我们今天是去破人家的‘四旧’,你可倒好,还没有出发,先叫人家破了你的‘四旧’,你这个样子,就不要参加今天的行动了吧?”

葛利江的裤子被剪了,心里正窝着一团火,闻梅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他冲着闻梅一瞪眼睛,大声争辩说:“我的裤腿细了一点,但那并不说明我就是流氓阿飞,更不表示我就堕落颓废了,凭什么不让我参加今天的行动。”一副绝不退让的样子。

闻梅没料到葛利江会发这么大的火,皱着眉头说:“你执意要去,我们也不能等你了,你自己回家换裤子,然后到‘石头房子’找他们吧。”

我们走了,把葛利江一个人留在空旷的操场上。看着他双手提着裤子,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大家都很开心,一片“嘘”的声音。谷易容走过她跟前的时候,还特意地转过头来,大声说:“注意回来的时候,不要头发又被剪了。”

那天的柳月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件洗得泛白的旧军装,扎着一条宽宽的皮带,高擎着红卫兵旗帜,满面春风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我听到她嘟囔了一句:“奇装异服!”

那时候,社会上有一些边缘化了的青年人,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常在着装和外表上标新立异,其中一种方式就是将裤腿做得很细,使臀部的线条透过贴身的裤子,在一定程度上显现出来,这在当时一般人们的眼中,有点“暴露”的意思,常将其与不务正业的阿飞甚至于流氓联系起来。但我知道,葛利江的裤腿细,绝不是因为他要模仿阿飞的行为,而是另有原因。

于是我就对柳月讲:“这不能怪葛利江,他这条裤子原来肯定不是他的,而是他们家的其他什么人穿得不能穿了,改了以后又给他穿的,所以才显得裤腿细了。”

柳月说:“是吗?”

我说:“我敢保证,我们那里很多人家都是这样的,一家人的衣服,你不能穿了就改一改给他穿,大人不能穿了就改一改给孩子穿,大孩子不能穿了就改一改给小孩子穿,改来改去就越改越小了。”

柳月才不再说什么。

我们要去的地方也是一座别墅,整个建筑群坐落在虎头岩下的半坡上,一边依山,一边临崖,远远看去,象是掩映在绿树之中的一堆大大小小的积木,当走到跟前,才看见整座建筑全部都是巨大的石块层层叠叠地砌筑起来的,各种长方形、正方形的石块横竖搭配,高低错落,极其富于变化而又井然有致,外表厚重粗糙内部却又精巧细致。也许,这座建筑以前也曾有过一个古朴或者文雅的名字,但却湮没在历史的变迁中了,到了我们这里,只管它叫“石头房子”。

一个派出所的民警早就等在那里了,我一看,正是昨天我在派出所里见到的那个老民警。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脸上毫无表情,好象根本就没见过我似的,于是,我便有些忐忑不安,怀疑他并没有把我昨天去找他这件事放在心上。

虽然我们已经从派出所下发的材料中知道了有关的情况,但那个老民警仍然机械呆板地向我们简单介绍了抄家对象的情况:这座别墅原来的主人是一九三七年上海“八一三事变”后,从上海迁来的一个资本家,来到这里后,在金鳞湾开了一家工厂,还建起了这座别墅。解放前夕,他随蒋介石去了台湾,留下来为他看家的是他的一个小老婆,叫朱成碧,现在,她带着丈夫的一个遗腹子住在这里……。

随后,那个民警就带领着我们去往朱成碧住的地方。

从这座建筑紧靠山里的一头,顺着一溜青石板的阶梯下去,就来到了整座建筑的最底层,那儿有一字儿排开的几间房屋,仿佛黄土高原上的窑洞,半圆形的拱圈形成了支撑起这座建筑临崖一边的底座。“窑洞”的前面有一片空地,空地的外沿是一排竹篱笆,篱笆上爬着几茎丝瓜的藤蔓,枝叶葳蕤中星星点点地挑着些黄色的花朵,将这片空地围成了一个小小的院落,越过院落再往前是一片悬崖的边沿。

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大家都很严肃,下到在院落里后,规规矩矩地面向“窑洞”站定,只有杨南雁大约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侧过身去手把着篱笆探身向前,一脸惊奇的神情。她面前是悬崖下深深的山涧,山涧对面和侧面是远远的悬崖上挂着的三条瀑布,三股激越飞溅的水流从一坡参差嵯峨的石块和苍翠欲滴的竹丛中冲下山来,汇成了滚滚滔滔的金鳞溪。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驻目处是正对面那条瀑布滑出的崖口,蔚蓝色的天幕上映着一座半圆形的单孔石桥、一棵伞一般撑开的黄桷树、一间小小的茅屋的剪影。

老民警把朱成碧叫了出来,告诉她我们来了,然后就站到一边去了。

那个朱成碧年龄并不大,三十多岁的样子,瓜子脸,尖下巴,白皙的脸庞,细细的腰身,一件阴丹蓝的对襟小褂,一双粉色绸面的绣花鞋,仍然风姿绰约。我家住在这里的那段时间里,很少下到这里来,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恶,印象中她是一个谦和随意,与事无争的人。有时候雪萤和我们在一起玩得晚了,她会到我们住的上面去找她,这时候她就会以柔柔的声音细声细气地说:“雪萤,我们回家吧。”从不象有的家长那样对着孩子气急败坏地大声斥责或者声色俱厉地吼叫。

抄家活动由柳月主持,她手里拿着朱成碧家的户口本,一脸肃然地问:“你就是朱成碧?”

回答是:“是。”

“你女儿呢?”

“上医院去了。”

“不是说好了,今天在家等着我们来抄家吗?”

“她今天早上起来,突然肚子疼。”

这时,那个老民警走到柳月身边说:“她女儿有病去医院的事我知道,是我同意她去的。”

我这才感觉这个老民警那句听似无心的“我知道了”并非对我的敷衍,于是便禁不住偷偷地朝他看去。只见他发际边缘已经有了几茎白丝,额头和眼角上也有了细细的皱纹,微微蹙起的眉头下一双眯缝着的眼睛,石雕般地没有任何表情。

柳月再也没有问什么,向她宣读了中学生红卫兵总部颁发的抄家公告,然后问朱成碧:“你家藏没有藏得有‘变天账’之类的东西没有?”她连忙否认;柳月又问她:“家里有没有‘封、资、修’的黑货。”她吓得脸都白了,惶惑地直摇头。于是柳月就让她站到一边去,开始了抄家的行动。

她家的陈设一目了然,屋子里一边是一里一外两架木床,一边是立柜五斗橱等木制家具。这些家具虽然有些陈旧了,但仍擦洗得干干净净,帐幔架子上那些雕工精细的花鸟鱼虫仍然栩栩如生,生漆的桌面依然光可鉴人,特别是进门处的一架凤凰牌缝纫机,擦得一尘不染,仿佛刚刚开箱一样。

我们注意到了房屋最里面拉起的一道布帘,拉开布帘,后面堆放的是过去官宦或者绅富人家经常用来当作摆设的物件,有铜铸的释加牟尼和观音大士、青瓷的弥勒佛像和文房用具、木制的祖宗牌位和装嫁奁的木盒、还有一些旧时的书报杂志……这些东西虽然因长久不用,已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但都基本完整。我们将那些东西搬出来,在院子里摆了一地

那天是星期天,别墅里的居民们听说了抄家的事,都来看热闹,小小的院坝、旁边的山坡和石阶上,已经站满了人,大家看到抄出来这么多的东西,都议论纷纷。

因为这些东西在一般人家里也偶尔有一两件,因此,在如何鉴定什么是“四旧”物品的问题上,大家七嘴八舌,莫衷一是,也不可能都搬了去,于是,便挑了几样与封建迷信有关的东西,登记造册,一式二份,让柳月和朱成碧分别签字后,一份交给朱成碧保存,一份交给派出所的那个老民警,那些实物便由我们送到派出所去入库。对于那些祖宗牌位、旧书旧报之类的东西便堆在院子里,准备点火烧了。

正当抄家活动快要结束的时候,葛利江赶来了,他已换了一条裤子,戴上了中学生红卫兵的袖标,跑得气喘吁吁,却什么也没赶上,板着一张不高兴的脸在屋里屋外地转了一圈,来到院子里,一脸的茫然。

柳月不无讥讽说:“我们什么都搞完了,你还来做什么呢?”

葛利江不知所措地伸手把柳月手中的户口本拿过来,漫无目的地翻着,问站在面前的朱成碧:“你既然没有参加任何工作,还带着一个上中学的孩子,那么,你买那样一台崭新的缝纫机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朱成碧说:“政府每年都发给我们定息的。”

葛利江没再说话,眼光停留在了手里的户口簿上,突然问:“你叫朱成碧?”

“是。”

“你的曾用名叫朱常氏?”

“嗯。”

“你娘家姓常?”

“嗯。”

“什么时候改成现在的名字的呢?”

“解放那一年。”

“为什么要改成这样的名字呢?”

“这……”朱成碧开始神色紧张起来。

“这该不是为了庆祝解放吧?”

“对……是因新中国成立了……我想告别过去,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朱成碧结结巴巴地说。

葛利江打断她的话说::“你原来叫朱常氏,你丈夫的遗腹子女儿叫朱雪萤,那么你丈夫就肯定姓朱。如果你因为解放了,想通过更改名字的方式,跟你反动资本家丈夫划清界限,那么就应该把你丈夫的姓改过来,恢复自己的常姓才对。可是你没有改你丈夫的姓,却只是把朱常氏改成了朱成碧,这是什么意思呢?”

“一九四九年……”在葛利江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朱成碧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了。

葛利江与朱成碧之间的一席对话,让大家听得大惑不解,不知道葛利江的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这时,葛利江这才胸有成竹地转向大家,说:“让我来替她说了吧。她的名字是从唐朝女皇武则天的一首诗里摘出来的,这首诗的名字叫《如意娘》,全诗是这样的‘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全诗翻译成现在的意思就是,眼看花开花落,绿肥红瘦,我思绪纷纷;我为什么这么憔悴,是因为思念我的君;不相信我的眼泪会白流啊;打开箱子看看他当初送给我的红裙子吧。整首诗所表达的就是诗作者对君的深切思念。

刚才她也讲了,她是一九四九年改用朱成碧这个名字的,那是一个什么年份?那是她丈夫离开大陆的日子呀。她所思念的‘君’是谁呢?不就是她的丈夫吗?解放了,我们‘共’了她的‘产’,住在她的别墅里,把她弄到别墅的最底层里住着,等她的丈夫回来了,我们还能住在这里吗?大家想一想国民党‘还乡团’吧,有什么比‘还乡团’对分了他们土地的农民的反攻倒算更为残酷的呢?那将是人头滚滚和血流成河的景象啊……”

葛利江一番逻辑严密的推论,无论是对参加抄家的我们还是刚才还只是抱着“看客”心理来凑热闹的人们,都好似醍醐灌顶一般,使得人人都铁青着脸。

小院子里除了葛利江慷慨激昂的讲话外,只有风吹过篱笆时的“咝咝”的声音。

这时,柳月一举手臂,高呼:“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一片响应的口号声从人们心中滚滚而出,惊起山崖下的一群野鸽,“噼噼啪啪”地扇动着翅膀向远处飞去。

朱成碧吓得脸“刷”地就白了,一下子跑到老民警的面前跪下,泪流满面地说:“我不是那样的意思,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那个老民警弯腰将她扶了起来,说:“起来吧,你不要害怕,对你们孤儿寡母,红卫兵是不会为难的。”

在这一片沉寂之中,谷易容突然开口说:“大家都看过话剧《千万不要忘记》吧,大家想一想,当我们离开现实生活来看剧里讲述的故事,是不是有一种离我们很遥远的感觉?但是,今天所发生的事情突然使我感到,它不是离我们很远,而是离我们很近,阶级斗争并不是我们的杜撰,它就在我们的生活中。不是我们总想要记住另一阶级的人们,而是他们一时一刻也没有忘记我们。我们还记得前些年蒋介石反攻大陆的叫嚣吧,如果这个朱成碧的男人真的跟着蒋介石反攻回来,那么,倒霉的人是谁?不正是我们这些人吗!

我正在看一本书,书的名字是《绞刑架下的报告》,这是一位捷克**员伏契克同志在牺牲前写给我们的,他在书中这样地告诫我们:

“……我无法知道它的结局。这已经不是戏,这是生活。

生活里是没有观众的。

幕布已经揭开。

人们,我是爱你们的!你们可要警惕啊!”

她的话又引起人们一阵高呼口号的声音。

接着,大家点着了堆在小院中央的旧书报和木制器具,熊熊大火燃烧起来,黑色的灰烬盘旋飞舞。

冲天而起的火焰映红了一张张严肃而又兴奋的脸。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