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感天动地

明军第一次攻城以惨败告终,损失士兵达到两千三百余人,负伤失去战力的士兵更是在三千多。

以前永历率军攻城,都是凭借新式大炮,如今火药所剩无几,就算火枪兵将所有火药交给大炮使用,也不够三轮射击的。要知道新式大炮只是“红夷大炮”的改进型,是非常能消耗火药的,不然哪来的那么大威力。

没了大炮,明军就像失去了爪牙的老虎,战力大减,虽然拥有优势的兵力,但是清军却可以凭借坚城反击。

想清楚了这一切的永历,下令李嗣兴和钱三海撤回来,不要再进攻了,即使把黑山的两万人再派上去,估计也是于事无补,徒增伤亡。

攻城战结束,永历马上召集群臣开会,当李嗣兴和钱三海到来的时候,永历看到两个人都负了伤,进入大帐后,就跪下磕头,请求赐罪。

永历稍微安慰了几句,告诉他们“胜负乃兵家常事”,而后让他们下去治伤。

等他俩出去,永历说道:“诸位爱卿,我军损失惨重啊,没想到洪承畴不但善攻,而且善守,看来想要杭州城还需要另想办法,不知道诸位有什么良策吗?”

郎廷佐、乔贵乐还是老样子,面无表情,并没有说话。

黑山和方孝玉对视一眼,方孝玉才说道:“杭州城墙高大,又有内外两城,即使攻下外城,恐怕再攻内城也非易事,除非我们长期围困,也许还有取胜的机会,只是时间不足啊!”

“北方清军正在围攻扬州,扬州又是南京的门户,我们没有时间围城了,必须尽快赶往扬州救援才是!”乔贵乐说道。

“陛下,我老黑马上再领一万人马攻城,我就不信攻不下来?”黑山狠狠地说道。

永历摆下手,对黑山说道:“不可莽撞!”

这时郎廷佐说道:“陛下,洪承畴兵力不过三万,困守在杭州城内,如果他想逃,早就逃了,臣以为他不走,就是想留在杭州,一来可以牵制我军,而来可以消耗我军。”

永历点下头,表示同意郎廷佐的看法,要说现在大帐中的诸人谁有郎廷佐了解洪承畴?要知道他们二人可是满清官场上的“死对头”,郎廷佐当然能够猜到洪承畴的用心。

“消耗我们?”永历自语道,眉头紧锁在一起,双手不断地摩挲着,脑袋里想着对策,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令人满意的计划。

大臣们也都沉默了,无不低着头思考对策,可是半个时辰过去了,竟然没有人能提出一个可行的计划,即使是郎廷佐和乔贵乐也是一筹莫展。

洪承畴缩在城内,就愿意当“乌龟”,让人就是无处下口,就算是诸葛亮再生,也未必能想出一个完美的对策来。

就在永历君臣犯愁的时候,突然帐外的传令官进来禀报,说是洪承畴的母亲傅氏和弟弟洪承畯请求觐见。

永历听说洪承畯母子求见,他还真差点把他们忘了。前几天,在吴江县的时候,永历已经见过他们母子,因为傅氏过于激动而晕倒,永历便没有与他们细谈,而是让他们休息几日再说。

后来永历要率军去庙港堵截湖州清军,没时间再理会他们母子,但特意让人送他们去苏州暂避,等自己回京路过苏州的时候,再见他们。

让永历没想到的是洪承畯与他母亲并没有去苏州,而是暂时走到半路就回来了,到了吴江听说大军已经去了杭州,便一路寻来,找到明军大营后,再次请求觐见大明皇帝陛下。

永历寻思:反正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好对策,与其在这里闷头乱想,不如让大臣们回去,等放松了心情,也许就能想出好办法。趁这个时间自己见见洪承畯母子,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事?

于是永历让郎廷佐他们散去,留下乔贵乐与自己一起见洪承畯母子,然后让张千出去接他们。

不大一会儿,张千领着洪承畯母子进来。傅氏和洪承畯进帐后,马上就要俯身跪下,口称“万岁”。

永历看到白发苍苍的傅氏还要下跪,急忙从桌案后边绕过来,边走边说:“老人家莫跪,请起啊!”

张千就站在傅氏身边,连忙将傅氏搀住,好心地嘱咐道:“老人家,万岁爷说不跪就不跪,小心身子哟——”

傅氏被扶起来,连连道谢。不过洪承畯还是跪下了,行了大礼。

永历让人拿来椅子,让他们母子坐下,傅氏坐下后,洪承畯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母亲的身边伺候着。

茶水被送过来,永历回到御座,喝了一口茶水,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老人家来,有何事情?”

傅氏向永历欠了欠身子,回答道:“回禀陛下,老身乃是罪人的母亲,本来是没有面目来见陛下的,但是老身那个不肖子,此时正领兵与大明朝廷作对,致使江南战火四起,生灵涂炭,所以老身和幼子前来觐见陛下,请求允许老身去杭州,劝说那个不肖子投降大明,也好浪子回头!”

永历一听,这才知道他们的来意,可是心里却不以为然。当年洪承畴能够“认贼作父”,是下了很大决心的,而且他的所作所为,早就将自己回归大明的道路堵死,如此怎么能够回归大明?可他的还如此“天真”地认为能够说服他,这绝不可能。

“老人家,洪承畴背叛大明,为满清立下了汗马功劳,早就荣华富贵于一身,再让他回归大明,估计是不太可能的!”永历说道。

傅氏两手揉着自己的衣角,抬起头说道:“陛下,请让老身试一试吧,如果他能回心转意,就让他打开城门,出来向陛下请罪,如果不行——”说着,傅氏目光渐渐渐渐坚定起来,继续道:“天作孽犹可恕,自自作孽不可活!洪承畴虽然是老身亲生的儿子,但他投敌叛国,本来就是抄家灭门的死罪,陛下没有因为老身是叛逆的母亲而治罪,老身当感激不尽,至于那个不肖子,如果不肯投降,那么老身以死来报陛下的大恩大德!”

“这可使不得,老人家,洪承畴虽然是你的儿子,但他所作所为怎么能牵连你呢,朕不搞株连九族的事情,谁犯了国法,是他自己的事,与旁人无关!”永历劝道。

这时候洪承畯说道:“启奏陛下,陛下没有因我们是洪承畴的家人,便治我们的罪,而且还礼遇有加,此等大恩大德,草民难以回报,如今草民的大哥就在城中顽抗,还是请陛下允许草民和母亲前去规劝,如果不成,陛下再率军进攻也不迟。”

永历想了一下,反正强攻也未必能攻下杭州,还不让他们母子去试试,就算不成功,也能给洪承畴添点堵。

于是永历点头同意,接着由乔贵乐和张千负责安排,找来一辆马车,派了个车夫,然后傅氏坐上马车,洪承畯在车旁跟着,就向营外走去。

傅氏和三子洪承畯来到杭州的北门外,洪承畯让车夫向回去,而后自己向城上喊道:“你们听着,刚快去把洪承畴叫来,就说他的母亲和弟弟到了!”

城上的清兵一听,探头往下看看,然后转身离开了。过了很长时间,城上传出一阵喧哗声,有人喊:“藩台大人到——”

洪承畯扬起头,向上看去,这时一个身穿满清一品官服的老人出现在城上,也探出头向下看去。

“啊,母亲、弟弟,你们怎么来了?我这就让人把城门打开,你们快些进城!”洪承畴认出了他们,大声喊叫道。

“哼,不必了!”傅氏说道。

可能是洪承畴在城上没听清傅氏说的什么,就要转身离开。

“洪承畴,你不要走,我和母亲前来,只为一件事,你答应了,再下去开门也不迟!”洪承畯大声说道。

“什么事?城外就是叛军,还是先进城再说吧?”洪承畴急问道。

洪承畯伸手指向城上的洪承畴,喝道:“咱们兄弟三人,幼时和睦友好,你是大哥,常教导我们做人要忠义仁孝,可是二十年前,你却叛投敌国,为虎作伥,帮助满人侵占中原,屠杀汉人,你的恶行罄竹难书,如今大明的军队就在城外,光复江南指日可待,你却在这里顽抗,难道就不知道死期快到了吗?”

洪承畴一听,气的差点没晕过去,嗓子里发出“咕咚”一声,好在旁边有人扶住了他,又送上来温水让他喝了一口。

“吭,吭”洪承畴终于能发出声音,然后又探出脑袋,说道:“承畯,你那是一派胡言,我不想听你讲,现在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你快让母亲进城,免得误伤了母亲!”说着,就要让人去打开城门。

这个时候,傅氏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把剪刀,对准了自己的胸口,说道:“逆子!你要是刚派兵出来绑架我,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洪承畴当时就吓得一哆嗦,急忙喊道:“母亲不要!”

傅氏浑身颤抖,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去,洪承畯刚要扶她,却被他推走,然后说道:“这天下是汉人的天下,是大明的天下,你背叛大明,背叛祖宗,等你死后,如何能入祖坟!”

洪承畴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语气颇为凄凉地说道:“母亲啊,儿子也是身不由己,事已至此,儿子没有退路了,还是不要再逼儿子啦——”说着,竟呜咽起来。

“大哥,我再叫你一声大哥,求你了,快投降吧!”洪承畯哀求道。

“儿啊,听母亲的话,快些投降吧,即使大明皇帝治你死罪,你还是咱们洪家的子孙,还是我的好儿子,母亲死了也甘心。可如果你再一意孤行,我就算死了,也死不瞑目啊——”傅氏凄惨呼号着。

洪承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纵横,哭喊道:“大哥啊,求求你啦,快些投降大明吧,你还是我的好哥哥啊——”

“这,这,你们再让考虑一下!”洪承畴说着,转身离开了城垛。

片刻之后,突然城门大开,里边冲出一队清兵,就向洪承畯母子扑去。

“洪承畴,你想干什么?”洪承畯大喊。

清军很快就要抓到洪承畯母子,突然傅氏举起那把剪刀,就向自己的胸口扎去。

“母亲——”洪承畯大吼一声,赶紧保住了正要倒下去的母亲。可是傅氏此时已经血染胸口,气息微弱了。

“啊——洪承畴,你,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天地难容啊!”洪承畯吼道。

这时清兵已经接近了,洪承畯突然拽出母亲胸口上的剪刀,狠狠地向自己的脖子扎去。

“呃——”洪承畯惨呼一声,慢慢的与自己母亲一起倒下了。

“啊——母亲!弟弟!”城上的洪承畴急得吼叫了一声,就仰面晕倒过去,不过被身后的侍卫接住了。

虽然人死了,但是清兵还是围拢过去,准备抬走尸体。突然“呯啪——”枪声大作,出城的清兵纷纷中弹倒下。

原来永历担心傅氏和洪承畯有何闪失,特意命令“火枪连”随后跟了过去,埋伏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

清军看到明军出现了,急忙拉弓射箭,却被随同洪承畴来的苏克勇制止了,他喊道:“不要射箭,别伤了老太太的尸体!”

就这样清军虽然没有射箭,但是从城门内跑出了更多的清兵,准备抢回尸体。但是明军也冲了过来,再有火枪手的精准射击,竟然将清军压制在城门附近。

围绕着傅氏和洪承畯的尸体,明军和清军展开了激战,但谁都没有射箭和放炮,都担心伤到中心的两具尸体。

一阵北风刮过,天上突然阴沉下来,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将人们的视线完全阻挡,转眼间三丈开外一片模糊。

永历远远地看到发生的一切,满心感慨——洪承畴不忠不孝,恶贯满盈,臭不可闻;可是他的母亲和弟弟却深明大义,为了他能回心转意,竟然不惜以命相劝,这份大义把老天爷都感动了,好大的一场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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